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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韶華白首,師門兄弟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靜靜地坐在屋子裏相對無言。


  孫思妙看著自己的師弟,不禁忍不住的心酸。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當初這個師弟因為自己的夢想離開了師門。


  然而幾十年一眨眼,師父駕鶴西歸,師弟音信全無。


  看著鬼醫這一身邋遢的打扮,孫思妙一陣心酸。


  “這些年……苦了你了。”


  千言萬語,本來打算好的一頓臭罵,可是話到嘴邊,最終變成了師兄弟之間的情誼,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鬼醫原本打算送到嘴邊的酒壇子緩緩地放下,自己這一身臭氣過了多少年他自己都要忘記了。


  原來這一身邋遢的打扮,入不得師兄的法眼。


  “讓你見笑了。”


  孫思妙一陣難過:“還在記恨我當初麽。”


  鬼醫沒有出聲,默默地拿起了酒壇子,又開始喝酒了。


  孫思妙臉色一沉,一巴掌打了過去,直接將酒壇子拍走,落在地上啪啦一聲碎了滿地的碎屑。


  “看看你現在什麽鬼樣子!”


  孫思妙氣不打一處來,這一巴掌原本要打在這個不爭氣的師弟臉上,然而到了最後,卻落在了酒壇子上。


  “我是鬼醫,你可以把我當成鬼樣子。”


  “你……”


  孫思妙氣的站起身來,然後許久,他又默默的坐了下去:“師弟啊,你糊塗啊。”


  一聲長歎,孫思妙臉上充滿了疲憊:“師父去世之前,一直惦記著你,我也試圖找到你的消息,然而卻得罪了朝廷,不得不藏身在薛家,這些年,你過得好麽?”


  千言萬語,許多責怪的話,卻到了最後,說不出半點,隻要師兄弟能夠再見,就謝天謝地了。


  師父臨終前原諒了這個不爭氣的徒弟,想要見他一麵,然而當初他一怒之下離開師門,從此失去了音信,老人家最後一麵也沒能見到,何其哀哉。


  “有老師兄掛心了,過的不錯。”


  孫思妙瞥了他一眼,也不想爭辯對錯:“當初你一怒之下離開,師父始終關心,怕你在江湖上吃了虧,他早就不怪你了,但我卻不能原諒你,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怎麽,知道錯了,借酒澆愁麽?”


  鬼醫看著地上的酒壇子,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酒壺。


  孫思妙氣的氣不打一處來,一掌按了過去,將酒壺牢牢的按在桌子上:“我再問你話呢!”


  “師兄,你還是那麽趾高氣揚。”


  孫思妙一愣,那饅頭的花白頭發,瞬間似乎黯淡了許多:“在你眼裏是這樣的麽?”


  鬼醫有些恨自己,他不想這麽說的。


  “嗬嗬,我知道,你覺得師父偏袒了我,不承認你的醫術,說你是旁門左道,但是華中天,我孫思妙從未把你當做是外人,而且,這幾十年都過去了,你可知道,師父不承認的不是你的醫術,而是你的作為!你懂不懂,啊,你懂不懂!”


  孫思妙這些年修身養性,多少年都未曾發過脾氣了。


  然而現在看到這個不爭氣的師弟的鬼樣子,心裏說不出的憋悶煩躁。


  “我不懂,你憑什麽說我,你們為什麽質疑我!”


  孫思妙都要氣的樂了,苦笑著鬆開了手:“原來你不懂啊,不懂啊,幾十年了,你個混賬小子,你竟然幾十年了還不懂,你個不孝子弟!!!”


  孫思妙氣的一把將酒壺奪過來摔在了地上:“看看你現在鬼樣子,還鬼醫,你真是白費了師父他老人家的苦心,幾十年了,幾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幾十年,你竟然還不懂。”


  鬼醫默默的看著他,嘴角帶著幾分譏笑:“孫思妙,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我人不人鬼不鬼,跟你有個屁的關係,你要是那樣的,至於被落得東躲西藏的下場嗎!”


  孫思妙心裏一陣絞痛,默默地捂著胸口坐了下去:“是,嗬嗬,跟我沒有關係,我這些找的就是一個狼心狗肺。”


  就仿佛是當初,兩個愣頭青在同一個醫館裏麵,每天吵架的樣子,二人看著彼此,卻都看到了小時候的影子。


  因為每次吵完架,都是這種彼此後悔的眼神。


  每次吵架,都是彼此後悔不該說出那樣的話的感覺。


  眼睛是不會騙人。


  連個白發老人,忽然就同時笑了起來:“師兄/師弟你還是老樣子。”


  幾乎是異口同聲……


  然而二人同時一愣,這些年的恩恩怨怨,都隨著師父的死,隨著時間的流失而漸漸的被衝淡了。


  “師兄/師弟?”


  有什麽是一個笑容無法解決的呢。


  “師弟。”


  “你說。”


  “我並非要責怪你,也不是想那你問罪,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到處找你,到處打聽你的下落,卻也沒能完成師父的心願,他老人家在臨終前想要見你一麵都沒能做到,我不是個好弟子。”


  鬼醫的臉色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懷念,隻是聽到這裏,眼角忍不住有些濕潤了。


  “師父……師父……他老人家不怪我了麽?”


  “怪,怎麽不怪,隻是怪你太年輕氣盛,怪你太傻,師父他要對你說的,也是我這個師兄也想跟你說的,其實當初師父反對的,不是你劍走偏鋒的求學之道,而是反對你太過於癡迷,你不該啊。”


  鬼醫臉上有著許多懷念和悲傷:“師父……他說什麽了?”


  孫思妙默默卡扣說道:“師父並不怪你求學心切,隻是你當初做的那些實在是讓人發指,你不該拿活人做實驗,那和殺人有什麽區別?”


  鬼醫沉默了。


  其實這些年他也明白過來了。


  當初他異想天開,自己鑽研了一套學術,還叫做外科。


  最初的時候他隻是以動物植物做實驗,然而後來他癡迷進去,動物和植物的身體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他開始把念頭打在了人的身上,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不顧病人的死活,私下裏開始給那些病入膏肓的人治病。


  有選擇性的進行外科手術。


  起初是沒有什麽的,隻是後來……


  他治死了人!

  毀了師父的一世英名不說,也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人家告到了官府,還是師父憑借關係將他救了出來。


  然而他卻不知悔改,反而認為那一家人無理取鬧。


  這也最終導致了他離開師門。


  “師父……”


  鬼醫想到這裏,不禁老淚縱橫,然而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想當初神農為了天下蒼生嚐盡百草,他對自己鑽研的外科手術十分的執著,以至於到了癡迷的地步。


  死不悔改換來的是師兄弟,甚至自己的師父都不能理解的地步。


  “這些年你在外麵漂泊,但是過去的終究過去了,師父不曾責怪過你,隻是當初你一心一意的撲在外科手術上,以至於到了癡迷的地步,絲毫不肯聽任何人的勸解,甚至一怒之下離開了家,我們都很想你,現在,我們都一腳邁進棺材的人了,好在我們師兄弟有緣,還能再見,師弟,你不要再漂泊了,跟我回去看看師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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