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唐歌的眼淚
不知道是不是從古至今開始，流傳著這樣一個問題，當你第一眼醒來的時候，劃破黑暗的除了第一縷光，你最希望見到是誰？
唐歌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景，但是現在，他在黑暗中漂泊後醒來，沒有劃破黑暗的破曉晨光，屋子裏寂靜正如這樣的夜晚，萬物都夢境之中，他沒有過奢求，不曾想過得到，甚至到了現在，他都在以一種遊戲人生的態度在生活，因為他不屬於這裏，他和這個時空，這個曆史是格格不入的。
可是唐歌遇見了，那個在麗水湖畔，看了他三天，最後和他搭訕，要給他一個遮風擋雨的茅屋一角，給他做一頓飯菜卻舍不得吃肉的柳如是，就算是他愣頭愣腦的去救顧橫波，除了報恩的心思，或許多餘的隻是那無所適從之後的無懼吧。
隻是今天是不一樣的，他從黑暗中蘇醒，經曆了短暫卻似乎又十分漫長的時光，在他無法睜開眼睛的時候，柳如是的話，讓唐歌的心寧靜了，悸動了，顫抖了，十天呐，他整整昏迷了十天，這兩個女人竟然日夜不眠的伺候了他十天屎尿……
也許誰都會說，誰還沒有個生病的時候呢，可是人都嫌髒，愛美，嫌貧，愛富，唐歌是個窮小子，雖然手裏現在掐著大把的銀票，可是一旦用起來，這點錢實在是不算什麽，而且柳如是認識他的時候，他身無分文，衣衫襤褸的站在麗水湖畔，格格不入的在那裏發呆，柳如是那個時候不但也沒有嫌棄他，反而給了他安身之所，顧橫波呢，他雖然救了顧橫波，但是顧橫波仍然很危險，但是在春風樓，他聽到清荷那小蘿莉說過，顧橫波怕馬湘蘭為難他，跪了許久，他記得顧橫波給他從裏到外做了一身衣裳，甚至做了一雙鞋，現在，她們又因為這個僅僅是嘴上的家人，日夜不眠，寢食難安的守在他身邊，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著，你說，她們嫌棄嗎？
唐歌醒了，他不知道是顧橫波還是柳如是的小手，一個扣著他的五指，一個抓著他的手腕，那麽輕柔，隻要稍微動一動，她們肯定就會醒過來。
十天不算長，甚至很短，短到唐歌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這麽睡了幾天，雖然黑暗之中他似乎是有意識的，仿佛在沒有盡頭的深海裏飄蕩，但是他醒了，半睡半醒的醒了，聽到了顧橫波和柳如是的對話，到了現在她們倆都還在為他擔心，生怕他醒不過來。
唐歌在柳如是的話裏聽到了很多信息，有個老神醫說他最遲兩天會醒，那麽前八天呢，一個病了的，失去一切感知的人，沒有時間觀念，沒有思考能力，可是正常的人呢，才是最難受的，這幾天，他們倆是怎麽過來的？
唐歌小心翼翼的偏過頭去，身體仍然灌鉛一樣沉重，腦袋也疼得厲害，可是眼睛卻不肯離開顧橫波和柳如是的睡臉，這兩個美麗如花兒一般，又溫柔似水的女人，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就算是睡著了也怕唐歌有事，那溫熱柔嫩的小手，輕輕地拽著，生怕他丟了一樣，唐歌十天來滴水不進，麵容憔悴，枯槁蒼白，嘴唇幹裂開來，帶著血絲，他眼睛卻不肯離開這兩個女人，若非是最親近的人，誰會給你伺候屎尿，唐歌並沒有覺得多麽丟臉，隻是心裏不是滋味，他喜歡幹淨，聽到自己失禁的事實，隻是一時間難以接受而已，但他聽到了顧橫波和柳如是的對話，這世上沒有幾個人會嫌棄自己，唐歌是病倒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昏迷這麽久，但是他受傷是個事實，他知道，可柳如是的話，柳如是的眼淚，每一字每句聽在耳朵裏，落在心坎裏，一字一句敲擊著唐歌的心房。
柳如是和顧橫波都是有名的青樓歌妓，她們生活在這個世上，其實比誰都幹淨，她們潔身自好，她們心比天高，可你說她們拿什麽潔身自好，說什麽冰清玉潔，道什麽心比天高？在多少眼裏歌妓其實就是表子，就是妓女嗎，可是唐歌並沒有那麽想過！
沒一個時代都是不同的，在現代，唱歌的都是歌妓，跳舞也叫舞姬，但是不代表妓女，他們從事的是演藝事業，而不是皮肉生意，雖然那麽多八卦，那麽多黑曆史，可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在唐歌眼裏，她們都是博學多才，多才多藝的奇女子，雖然這個時空不同，年代錯亂，這些不該出現的名字出現在這樣的曆史天空下，但是唐歌珍惜她們，或許他聽過這些名字，在曾經的曆史天空下，名震千古，豔冠群芳，在十裏秦淮有著美麗淒婉的傳說才如此疼惜這樣的女人，但因緣這種東西何其奇妙，眾妙之門裏麵，玄而又玄，不僅僅是聽說，不僅僅是珍惜，隻因緣分把他們關聯在一起，唐歌沒有胡說，他們，他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唐歌那幹裂開來的嘴唇輕輕地嗬氣，他不想讓激動和加快的心跳驚擾睡不踏實的兩個女人，他就那麽看著，縱然憔悴卻美若天仙一般人兒，是她們日夜不停的照料自己，本都是芳華絕代的俏佳人啊，唐歌何德何能經得起你們伺候！
唐歌笑了，他不知道為啥又想起了死鬼老爹，小時候他又當爹又當媽的拉扯他長大，病了的時候，他也是如此，趴在自己的床頭，就那麽睡著了，可是當他長大了，能夠照顧他了，他卻不等自己，就那麽扔下他了，唐歌忽然有種恐慌，她們，她們會不會扔下我呢？
唐歌想著竟然有種患得患失的情感湧了上來，手不自覺的想要用力抓住，隻是卻忽然製止了自己的魯莽行為，不能動，她們若是醒了，定然開心的難以入睡，隻因為他醒了，因為那兩隻嬌嫩柔軟的小手，仿佛揪著唐歌的心，他大病初愈那張帶著蒼白，少了血色，幹裂著嘴唇的臉，就那麽露出了有點瘮人的笑，笑的難麽難看，咧著嘴，本來很白的牙齒都有些發黃了，可是還是那麽笑著，他在想，你們都是我的寶貝啊，隻要唐歌活著一天，誰也不能欺負你們，我本不想惹是生非，可是這次我好了，我給你們遮風擋雨，楊國忠也好，誰也好，隻要趕來，就放馬過來，就算是十八層地獄，唐歌也要把他捅個底朝天！
他這麽想著，看到顧橫波和柳如是憔悴的睡臉，深陷的眼窩，帶著褶子的衣裙，眼淚就不自覺的掉下來了，你們，是我的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