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江左三大家
白慕容舉起酒杯,笑道:“此次,我們四兄弟齊聚不易,既然是孝升兄的事兒,就是我們兄弟的事兒,務必一戰功成。”四人同時舉杯,一飲而盡,白慕容眼底閃過一絲冷笑。唯有柳公權不言不語,暗自皺了皺眉頭,這種時候,是不是太過不合時宜了?
李崇笑抱拳道,孝升兄難得有中意的女子,我們兄弟自當盡力幫你抱得美人歸,兄弟莫要丟了我等的臉,去吧,讓他們看看我京中子第的才華與氣度!
龔鼎孽豪飲一杯,頓時酒氣上頭,他看向顧橫波,眼中似有柔情閃過,又有深深地無奈。才華,氣度?嗬嗬,可笑之極,那就才華氣度吧……
龔鼎孽又飲一杯,緩緩起身朝著老夫人他們的位置走了過去,大廳之中興致正濃,忽的有人起身,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這人是誰,沒有幾個人認識,便也懶得搭理,李元霸舉到嘴邊的杯子停了片刻,眯著眼睛一聲冷哼,終於有人站出來了,薛仁貴仿佛沒看見一樣,不過那一刻心底的殺意在沸騰,果然是這四個人嗎?
老夫人正在和唐歌有說有笑,似乎其他人都成了擺設一般,唐歌當真是被老夫人寵愛有加,就在這時,有個眉清目秀的才俊來到桌前,深深鞠了一躬,開口道:“安徽子弟龔鼎孽,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青山不老,永護大唐!”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他身上,唐歌和公休寧仔細打量,唐歌隻是一笑,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的竟然是他,不過不是說是京中子第嗎,怎麽成了安徽?唐歌想了想,這小子在正史裏麵確實是安徽人,而且出身不低。
公休寧笑的詭異,到底是站出來了,會有什麽樣的好戲,真是讓人期待啊,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這局麵,已經不是誰都能輕易掌控的了,公休寧帶著幾分期許的看著唐歌,想要看看他什麽表現,可惜,那該死的家夥根本看不出一點緊張,甚至壓根沒把人放在眼裏,公休寧心中有氣,不禁歎息,這就是他吧,無所畏,無所懼,才情出眾,滿腹睿智。
老夫人心情正好,滿目和藹,喜慶的話要聽,不過這孩子突然上前是何用意,當下笑道:“好好,龔鼎孽,你既然姓恭,又是安徽人士,可是出身江左三大家的龔家?”
龔鼎孽規規矩矩的鞠躬行禮,站直了身子回到道:“回老夫人的話,小子正是龔家子弟,不過江左三大家不敢自居。”
老夫人笑的慈愛,連聲說好,一代新人換舊人,這孩子長得不錯,氣度也有,禮貌也懂,問道:“你爺爺可好?”
龔鼎孽恭敬說道:“勞煩老夫人掛心,爺爺身體康健,前年蒙聖上垂愛,已經調職入京了。”老夫人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嗯,龔老頭有學問,早該進京了,如今一把老骨頭,能為大唐鞠躬盡瘁,也算是遂了心願,小娃娃回去給龔老頭帶個問候,讓他有空來看看我這老婆子,昔年一別,如今十幾載未見了。”
龔鼎孽受寵若驚,趕忙謝過,連聲稱是。老夫人笑了笑追問道:“好孩子,俗禮就免了,來找我這老婆子,可是有話要說?”
龔鼎孽有些不好意思,滿目柔情的看了一眼顧橫波,看的顧橫波眉頭緊鎖,目光落在了唐歌身上,可唐歌心思根本沒在這上邊,自顧自的吃喝,顧橫波略感失望,微微低下頭去,柳如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放下茶杯不好說話,心裏無奈,到底還是亂了。公休寧看的心裏不知道怎麽的一陣煩躁,再去看唐歌,怎麽看怎麽惱火,你來大唐不過幾天功夫,倒是利害的狠!
老夫人慧眼如炬,看出了些許端倪,她雖然慈眉善目,可是真正的聰明人,揣著明白裝糊塗自然是老人家該做的,這龔家的小子是不是來給我老婆子顏色看的,還要瞅瞅再說不遲。這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什麽有心機的人。
“有什麽話直說無妨,我老婆子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老夫人說的溫柔,龔鼎孽深吸一口氣,身子挺得筆直,抱拳說道:“謝老夫人,今天是老夫人大喜的日子,老夫人古稀高壽,是我大唐的祥瑞,小子有幸能夠參加老夫人的壽宴,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本不該多求,但實在是不忍心錯過此次喜慶的日子,所以,小子厚顏,想借老夫人祥瑞之氣,成就一樁美事。”
不少人支起了耳朵聽著,一樁美事?江左三大家可是名頭不小,安徽境內是有頭有臉的,想不到龔家太翁已經被聖上調職入京了,這麽說,這小子也是前途無量,若是有機會,也當結交一番。
老夫人笑的燦爛,這孩子倒是會說話,不過這樁美事,怕是不那麽簡單。唐歌目光落在龔鼎孽身上,美事兒?難道他要在這種場合討顧姐姐做老婆,天呐,這小子夠狠啊!
“哦?說來給我老婆子聽聽。”
龔鼎孽確實氣度不凡,若說年輕一輩,誰敢在老夫人麵前這般說話,就算是李元霸等人也得恭恭敬敬的,腰杆低三分,不過龔鼎孽也是聰明人,老夫人壓根就不喜歡那些俗套禮節,處處都謹小慎微,反而落了下成,索性挺直腰杆,不卑不亢,給老夫人留下特別印象,比如唐歌唐小相公,比如這龔鼎孽,禮節過了,就像個男人一樣,站的溜直,老夫人反而喜歡。看來,龔鼎孽來之前也是做過功課了,知道老夫人的習性。
龔鼎孽拱了拱手正式說道:“謝老夫人,小子昔年在揚州天麓書院求學,曾與顧橫波顧才女結下一份緣分,小子對顧才女傾慕不已,有幸能夠做顧才女的入幕之賓……”
這話一出,頓時滿屋震驚,就連唐歌,李元霸,柳如是,公休寧都傻眼了,怎麽看顧橫波都是個黃花大閨女啊,入幕之賓?不少人這才想起,當初顧才女有過一段風流韻事,以訛傳訛人,不過未經證實,如今這龔鼎孽親口說出來,不少人都被鎮住了,這小子好福氣啊,能當顧才女的入幕之賓,何等風/流!
唐歌傻眼了,入幕之賓?這年頭入幕之賓對於青樓女子來說就是奉獻身體,貢獻貞操的意思,他一直以為顧姐姐是個清倌人,清白的身子,沒想到……唐歌有些呆愣的看著顧橫波,才發現顧橫波滿麵怒色,氣的身體都在發抖,唐歌不知道為什麽鬆了一口氣,要真是入幕之賓倒也正常,畢竟這龔鼎孽在正史之中娶了顧橫波做小妾,後來還混了個一品命婦的名頭,雖然是大婦讓的,也是天大的榮耀,李元霸和薛老貨等著眼睛滿眼的八卦,心裏卻在琢磨,好手段,龔家調職進京其中有著很多貓膩,這小子如今跟楊老狗站在同一條線上,代表的是誰的立場,這才是重要的,說實話他還拿不出手,雖然江左三大家如今聲勢正盛,不過要捏死一個龔鼎孽,不費吹灰之力,不過要是換成龔家的老太翁,那就另當別論了,站隊這種事兒,也要分人,李元霸心裏冷笑,這幫瘋狗爪子伸的真長,想不到龔家老太翁那邊都扯上關係了,這下更好玩了。
唐歌深吸一口氣,等著下文,應該沒那麽簡單,顧姐姐肯定還是黃花閨女,肯定的。
龔鼎孽也不管別人怎麽想,甚至不顧及顧橫波,自顧自說道:“小子三生有幸與顧才女結緣,更是對其傾心,曾經立下重誓,若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便迎娶顧才女過門,小子雖然不才,也在京中有了落腳之地,謀了份差事,如今小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卻始終不能忘記顧才女和當初的誓言,未曾婚娶,如今老夫人天降祥瑞,小子便想著借此機會,借著老夫人的祥瑞之光,向顧才女求親,想要老夫人成全小子一片癡心,圓了這樁美事,小子願八抬大轎娶顧橫波過門!”
臥槽,還真是求親討老婆,唐歌淡定不能了,他這烏鴉嘴這麽靈,八抬大轎,正妻???不是吧,這小子真這麽瘋狂?
大廳之中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曖昧起來,這事兒可真是有趣至極,先有老夫人護著唐家小相公,那就是變向護著顧才女,楊國忠自然不敢輕易得罪老夫人,可是剛才薛家大少爺的血手印,絕對不是表麵那麽簡單,而現在呢,突然冒出個江左三大家,龔鼎孽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爺爺龔家的老太翁那可是天下聞名的大家,這小子難道不知道這其中代表著各種各樣的意義?
楊國忠不敢輕易開罪老夫人不假,但是江左三大家在揚州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老太翁還好說,龔鼎孽嗎,就難說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也敢搶楊國忠看上的女人,還八抬大轎,那不是明擺著叫板嗎。
不過這是不知情的人,知情人諸如節度使李元霸和薛老貨,他們可都是局中人,現在他們要考慮的是老太翁站在哪邊的位置了,雖然現在不在京中,可是京中的情況也直接關係著揚州,容不得絲毫馬虎,該動刀子的時候,誰都不會手軟,一個龔鼎孽,有無數種不留痕跡的死法。不過這小子也真狠啊,真敢說,一個青樓女子敢用八抬大轎,好手段,好氣魄啊。
柳如是直皺眉頭,看了一眼姐姐,姐姐不說話,她也不能僭越,這事兒根本不是龔鼎孽說的那樣,看姐姐氣的不清,柳如是恨得牙癢癢,這幫當官的,這幫官宦子弟,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的,八抬大轎?哼,誰信!
公休寧心情突然好了起來,笑眯眯的盯著唐歌看,不過他又失望了,唐歌仍然沒事兒人一樣,似乎根本就沒往心裏去,頓時又湧上一股氣兒來,難不成他瞎了,看不到顧才女氣成什麽樣子了?不過八抬大轎還真夠氣魄的哈。
唐歌心裏在嘀咕,這小子夠狠啊,純爺們,真是太狠了,難怪顧姐姐氣的說不出話來,渾身發抖,這年頭青樓女子在天下人眼中就是表子,是妓/女!千人騎萬人壓,下賤低劣,像是顧橫波和柳如是這類人,她們有思想,有學問,一直留著清白身子,咱夠了銀子給自己贖身,脫離苦海,但那曾經的名字會一直掛在身上,別人不會管你一個青樓女子是不是清白,是不是清倌人,隻能做妾,甚至沒有身份……
清倌人是單純的歌姬舞姬,賣唱賣笑賣藝,但是她們不賣身,可是清倌人一旦有了入幕之賓,那就不再清白了,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妓/女,入幕之賓等於交出了清白的身子,一般是她們遇到了真正托付終身的人,能為她們贖身,娶她們過門,或者,被逼無奈,隻能在各種原因之下淪為娼/妓。
這小子何止是狠,簡直是陰損,他說自己是顧姐姐的入幕之賓,太曖昧了,入幕之賓就是拿了人家清白,顧姐姐甚至無法狡辯,誰會去聽一個青樓女子的辯白,清倌人這種身份,在那層膜沒被戳破之前,文人雅士趨之若鶩,那是風雅,那是風花雪月,可是一旦破了,那就是娼!
身份一瞬間下落千丈,甚至從此被人冷落,人是很現實的,尤其是那些文人雅士,衣冠楚楚和男盜女娼在他們骨子裏根深蒂固,清倌人帶著一種神秘感,因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一旦這層神秘的麵紗被撕碎了,他們隻會記住一個貌美如花的青樓名妓,而不是當初才滿京華的顧才女。
顧橫波氣的渾身顫抖也是正常不過了,她甚至無法辯白,一個青樓女子的辯白誰會相信?甚至不能辯白,否則就會坐實了這點,強行為自己辯白說辭甚至讓人覺得反感,未免讓人覺得顧橫波太虛假做作了,這是人心,這是一個時代的悲哀,沒有身份的人何其悲哀。
唐歌眉頭一皺,今天這事兒不管過不過的去,顧姐姐的名聲算是毀了,狠,好狠,毒,好毒,好狠毒啊!若是老夫人允了,這事兒就板上釘釘子了。
唐歌眯著眼睛仔細思索,臥槽你馬勒戈壁,這小子太黑了,他忽然想到了節度使李元霸對他的提醒‘他待人來了’!那四個才子出現的時候,唐歌就知道,差不多是衝著他們來的,不過,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了,變得更加錯綜複雜了,忽然心頭湧上一股劇烈的危機感,太亂了,讓我冷靜一下,江左三大家,京中子第,七十大壽,才子求親,唐歌冷靜的分析,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龔鼎孽是來找茬的,找大麻煩的,他絕對站在楊老狗那邊,而據他得到的情報所知,老夫人不插手年輕人之間的事兒,可是今天,老夫人對自己關愛有加,給了自己一層保護膜,變向的也袒護這顧姐姐,說起來也算是插手年輕人的事兒,可想而知揚州這個地界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如火如荼,風向稍微一偏,就是血流漂杵,老夫人輕易不開口,如今護著他,楊老狗不可能冒著天下大忌開罪老夫人,可是,先前的事兒怎麽說,薛丁山身上的血手印不是一般人搞得出來的動靜,要不是自己攔下來,估計這會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結果,那麽他們敢對薛丁山動手,就敢對老夫人動手,是楊老狗嗎,不是嗎?唐歌一個頭兩個大,不對,應該還有別的勢力插手了,這個勢力甚至敢冒著天下人的唾罵,頂著千夫所指對老夫人動手,這是國家的脊柱啊!
唐歌越想越是心寒,這事兒跟楊老狗也脫不了關係,他們在搶,搶顧橫波,老夫人喜歡他叫一聲乖孫,或許是發自肺腑,唐歌也喜歡這種感覺,變向護住了顧橫波,而龔鼎孽站在楊老狗那邊,他這時候敢展出求親,不是蠢得無藥可救,就是有足夠的自信和智慧能報的美人貴,我去尼瑪的,狗屁的智慧,唐歌沒記錯的話,柳如是說兩年前楊老狗看上了顧姐姐,一直想要納其為妾室,顧姐姐抵死不從,楊老狗才沒有得手,但是蠢驢都能明白,楊老狗想要一個青樓女子不就動動手指頭嗎,能給她兩年逍遙?如今突然冒出一個龔鼎孽,陳年舊事兒翻了出來,還是兩年前,這‘入幕之賓’一出口,顧姐姐以後再也當不成花魁,做不成清倌人,隻能淪為娼/妓,活著嫁給龔鼎孽,不,是隻能嫁給龔鼎孽!
若是平常交往,唐歌會送上祝福,可是這手段太過下作了,顧姐姐氣的渾身顫抖,根本就無從反駁,太惡毒了,唐歌突然頭皮發麻,兩年,都是兩年,這個局太可怕,這簡直就是一個謀劃了多年的必殺死局,連環套,套中套,不停地有各種各樣的人參合進來,不停地有人在為了顧橫波用盡手段,而且這話一說出口,別人怎麽想?
唐歌一陣惡寒,現在要抽身嗎?不,不能放著顧橫波不管,那樣太不爺們了,他們到底要做什麽?敢在今天對薛丁山動手,那就敢對老夫人下黑手,好在被他給碰上了,可是人家躲在暗處,自己在明處,到底該怎麽應對?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對老夫人都下的去手,薛丁山身上的血手印,分明是在警告薛家不要多管閑事。
唐歌胸中湧起一股怒火,老夫人對他關愛讓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暖,柳如是和顧橫波親手給他縫製了衣服,從裏到外一整套,鞋襪都沒落下,而且很合身,這是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杯子多少次回眸換來的跨時空的猿糞?跨越人類進化史了有木有,是誰想破壞就破壞的嗎?
唐歌冷靜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倒了一杯酒,輕輕抿了一口,柳如是,是好姑娘,水靈好看,我喜歡,顧姐姐是大美女,黃花閨女……好看,我也喜歡,我這人不喜歡被人盯上,不喜歡被人隨便玩,隨便擺布,更不喜歡處處被動受製於人,而且有點憤青,有點帥,帥是我最大的缺點,關鍵是我很厲害,嗯,很厲害,尤其是現有老夫人罩著我……
唐歌眯著眼睛手指有規律的在桌子上敲擊,柳如是眼前一亮,顧橫波也是跟看了過去,她們倆可是知道,唐歌一旦動腦子的時候,就喜歡敲來敲去的,公休寧不知道啊,目光看了過去,發現這倆姑娘的表情跟剛才完全不一樣了,似乎是如釋重負,頓時不解,唐歌看了一眼顧橫波,輕輕一笑,靠著椅子坐了回去,顧姐姐太危險了,本身就是個定時炸彈,誰沾上誰倒黴,可是我唐歌,五千年的文化滋潤出來的大好青年,連個女人都護不住,仗還沒打就退縮,不是我的風格,顧橫波,我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