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節度使
陳飛鳳正襟危坐,換成了一副淡然的模樣,與剛才那跳脫的樣子相差甚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元霸皺著眉頭走了出來,公主這是要鬧哪樣,罷了,隨她去吧,反正不會害我就對了。陳飛鳳歡喜的撲了過去:“元霸,裏麵是誰?”
李元霸笑著你了捏了捏她的鼻子,調笑道:“知道了還問。”陳飛鳳哼了一聲故作憤怒到:“我哪裏知道,誰知道你是不是私會別的女人。”
李元霸瞪了她一眼:“休要胡鬧,公主是偷偷過來這邊的,京中隻知道她離京了,並不知道她的去向,此次揚州之行,關乎社稷安危,不容兒戲,她暗中行事不想暴露身份,也好出其不意,連你也是不想見的,不過給你準備了禮物,你就別挑理見怪了。”
陳飛鳳點了點頭,知道此行凶險,不過她本是江湖兒女,實在不習慣這官場的勾心鬥角,好好地生日,卻要變成一場腥風血雨的開端,惱人之極,可她也是答應了幫這個忙,借此機會點點人頭卯!
江湖兒女講究的就是俠義仁心,揚州如今表麵風光,實則水深火熱,那幫子貪官汙吏殺則殺矣,殺了也是大快人心,何樂而不為,隻是這官場不是綠林,快意恩仇,如今揚州一灘渾水,牽一發動全身,鐵桶一般難以入手,公主來了也好,以她的手腕,自然多幾分把握,隻是苦了元霸,空有一身好武藝……
大廳裏已經坐滿了賓客,人人都說著恭維的話,推杯交盞,相互寒暄,李元霸和陳飛鳳入座後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恭賀的聲音不斷。
李元霸揮了揮手,目光掃過整個大廳,每一張臉都印在他的腦子裏,就這些麽,不夠塞牙縫的,不過要下嘴也有點難度,尤其是目光略過楊國忠的時候,笑意正濃。
李元霸豪邁一笑說道:“各位同僚,各位朋友,我李元霸粗人一個,今日我夫人慶生,不談公事,隻是飲酒作樂,吃好喝好,他日也好多走動走動,我李元霸是個好事的人,承蒙各位賞光,李某定當一一上門道謝!”
本來就安靜下來得大廳一下子更加安靜,有些人臉色驚疑不定,笑容僵硬,卻仍然陪著笑,有些人喜笑顏開,為能攀高枝興奮不已,有人則坐看風雲,好嘛,不談公事便不談,原來要上門捅刀子,好狠,好嚇人的算盤,果然是個莽夫麽,上來就開始點火了!李元霸一一看去,那些細微變化全都記在眼裏。
今天敢來的都是人精,商場的老油條,官場的老王八,他雖然是行伍出身,可是早年也是讀過聖賢書,並非目不識丁的莽夫,而且平定南詔戰亂的天大軍功,讓人不敢小覷,聖上派他來的目的,恐怕聰明的貓早就聞到了腥味,心知肚明,隻是有人疑惑,這人按理說不蠢,敲山震虎則已,為何要點火?不是透頂就是別有用心,千萬馬虎不得。據說這李元霸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殺才!
薛仁貴搖頭晃腦的品著美酒,渾不在意什麽上門拜訪不拜訪的,楊國忠的沙皮狗臉菊花朵朵開,嗬嗬笑道:“節度使大人高義啊,傳聞節度使大人義薄雲天,夫人更是俠義心腸,成就了一對兒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今日夫人大喜的日子,乃我揚州之幸,不如我等共同舉杯,恭賀節度使夫妻美滿,夫人朱顏永駐,青春不老!”
屋子裏的人頓時會意,正準備借坡下驢,趕緊舉杯道喜,薛仁貴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剛剛熱鬧起來的氣氛,舉杯說道:“楊大人說的好啊,節度使大人義薄雲天,功蓋天下,神仙美眷,羨煞旁人,如今節度使大人統籌揚州大小事務,卻不以高官自居,更在百忙之中想著屈尊到我等下官府上,乃是我等榮幸,節度使大人高義,我等自然配合大人共建揚州繁榮昌盛,恭迎大駕,理當祝福夫人,借夫人慶生之喜,耀我揚州繁榮,照我大唐昌盛,各位舉杯同慶!”
“理當如此!”
眾人頓時賠笑附和,有人心中卻把薛仁貴罵了個狗血淋頭,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愁,楊國忠一黨自然不想跟什麽狗屁節度使產生關聯,他們做的是什麽事兒,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節度使不但擁有調兵權限,統管江淮地區錢糧稅務,那就是一個土皇帝,他要上門拜訪,準沒好事,何況楊國忠給他們通過氣兒,節度使可能要整治江淮官場,甚至打壓商賈,控製江淮鹽道,斷了他們的財路,不得不小心應對,指不定今天就是一場鴻門宴,卻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一個不小心就要萬劫不複,隻能暗中博弈,看誰笑到最後。楊國忠始終臉上含笑,心裏卻在冷笑,莽夫而已,不足畏懼。
李元霸哈哈大笑,豪邁說道:“薛大人哪裏話,大家既然同朝為官,理當禮尚往來,頻繁走動,今天本該是給薛家老夫人慶生在先,賤內是沾了老夫人的光,有幸得到老夫人的允許,搶在前麵慶祝一番,若說耀我揚州繁榮,大唐昌盛,該是借老夫人祥瑞,大家酒肉管夠,權當上門走動,賤內也是隨性的人,禮節就免了,隻盡地主之誼,不談慶生,大家放開了吃喝,留著精神頭晚上同去為老婦人祝壽!”
李元霸豪邁舉杯,目的已經達到,今天無非就是清點一下人頭,混個臉熟,帳還是要慢慢算的,都是老王八,需要慢火來燉,隻是沒來的那些有些難辦了,閻王易見,小鬼難纏,想一下子把網張開,根本不可能。
陳飛鳳陪著笑看,坐在那裏有點心煩,看著大廳的人越看越討厭,姑奶奶慶生你們倒好,暗中較勁兒,呸!她頓時覺得酒菜沒有了任何滋味,煩悶極了,隻是元霸接了聖上的密令,此次揚州之行,虛則論功行賞,實則肅清揚州,整頓官場和商道,他一個大老粗,雖然讀過幾天書,可讓他用腦不如讓他砍人來的痛快,狗皇帝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好在公主暗中跟來了,給元霸支招,否則揚州的事兒辦砸了,不知道那那狗皇帝會如何對待元霸,陳飛鳳心裏毫不忌諱,天知道她在那裏辱罵皇帝,一口一個狗皇帝好不痛快!陳飛鳳眼底閃著難明的光澤,似是譏諷,又似乎是真的在笑……
酒過三巡,李元霸拍了拍手,早已準備好的歌妓被一一請了上來,撫琴起舞,推杯交盞之間,一片其樂融融,縱情聲色,眾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那上來表演歌舞的竟然都是這十裏秦淮的風月場上數一數二的清倌人,出了名的紅粉佳人,卻唯獨春風樓的顧才女沒有出來表演,也隻有這時陳飛鳳算是打起了就幾分精神,看的津津有味。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心上歌舞,心裏都是揣著算盤,知情人都是心知肚明,這些姑娘不過是陪襯,關鍵還是那顧橫波,那是楊老狗看中的人,一文錢沒給逼得人家顧才女兩年沒開張,現在節度使初來乍到,可是點了顧才女的名,大家都是明白人,揚州地界到底是什麽樣的,誰都心裏清楚,這個顧橫波,不過是一場暴風雨的開端而已,顧橫波這兩年裏,在名義上已經成了楊國忠的禁臠,節度使不可能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仍然點了顧才女的名,誰都知道這揚州要不太平了,心中有鬼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薛仁貴眯著眼睛喝酒,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盯著楊國忠,老狗就是老狗啊,淡定的不要不要的,不知道一會會有什麽樣的好戲。
薛仁貴抿了一口酒,眼角餘光看到了節度使輕輕對他跳了一下眼皮,薛仁貴當下會意,似乎酒勁兒上頭,晃晃悠悠站起來打了個酒嗝,引來一陣輕笑,不過大夥都知道這老貨平時就是個老不正經的,而且是開國勳臣之後,沒人敢招惹。
薛仁貴“咯……”了一聲,渾不在意自己出什麽洋相,笑嗬嗬說道:“素聞節度使和夫人不但武功超凡,更是風雅之人,對於音律樂曲偏愛有加,更是珍惜人才,不問出身,節度使大人今天請了十裏秦淮有名的花魁獻藝,我等三生有幸,沾了節度使和夫人的光,聽說節度使大人對我揚州才女顧橫波頗為看重,今日夫人大喜,節度使大人也是請了顧才女,怎不見顧才女登台獻藝?”
來的都是人精,這話一出,當下就知道薛老貨是要磕磣楊老狗了,隻不過楊老狗到底是官場的老油子,隻是嗬嗬笑著不說話,薛老貨眯著眼睛不去看他,反倒是一副醉眼朦朧帶著期許的盯著節度使,不知道的真以為他迫不及待的想看顧才女表演。
一些不明就裏的人當下附和,就算是做做樣子也是要給薛老貨的麵子的,那是間接給節度使麵子,大部分人則是不約而同的看著楊老狗的反應,強龍不壓地頭蛇,節度使初來乍到,雖然曾經戰功赫赫,但是揚州這片天,他還不知道水有多深。
李元霸笑眯眯的掃了一圈,再一次看著一群人的反應,咬人的狗都不叫,可是眼神能代表很多問題。
這些人,除了少數幾個連裝帶騙的附和薛老貨,其他的都不經意的在看楊國忠的眼色行事,李元霸心裏不停地冷笑,好一個揚州知府啊,兩次,連續兩次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眼色行事,來的人,全都要仰仗他的鼻息!這個人不除,對不起聖上恩寵,對不起揚州百姓,哼,楊老狗,好得很!
李元霸抿了一口酒水,哈哈笑道:“哎,薛大人抬舉了,在下和賤內都是粗人,江湖氣兒重了一些,喜歡小曲兒不假,不過是附庸風雅,倒是讓給位見笑了。”
一幫子心懷鬼胎的人各自打著算盤,抱拳謙虛,李元霸拱手說到:“當今聖上文治武功,愛惜人才,我等粗鄙之人,對聖上望塵莫及,但天下之大,非我等所能企及,江南之地,才子佳人無數,都是國家之幸,顧才女雖為一介女流,卻才名遠播,就連京中才子都對她青睞有加,詩詞書畫無一不精,更加通曉音律,更有無數達官顯貴想要聽其一曲,實乃揚州楷模,其才名曲藝連聖上都有耳聞,今日我家夫人慶生,在下有幸能夠請到顧才女獻藝,實乃三生有幸,所謂好事多磨,
各位莫急,好戲都在後頭,顧才女肯捧場,自然是壓軸的好戲,來人,有請!”
李元霸拍了拍手,眾人點頭附和,心裏卻打鼓,驚疑不定,今日這李殺才可不止一次給人下馬威了,方才要挨家挨戶的上門,現在又說好戲還在後頭,不知道到底葫蘆裏麵買的什麽藥,安的身心,如今揚州水深火熱,這種情況下,他憑什麽如此高調的敲山震虎,想當初他也是進士出身,如今腦袋秀逗了?不知道揚州的手是伸不得的,就算是想要伸手,拿刀砍人,也不該這麽高調吧?說一次也就罷了,竟然還接連兩次威脅,真是蠢到家了!
楊國忠始終保持著笑容,這人若是真的是個蠢貨就好了,可惜,他不但不蠢,還聰明的很,如今事態已經不同了。
楊國忠心裏在打鼓,這幾天他手底下的情報網瘋狂的運作著,京中的聯係也沒有斷過,節度使敢這麽大張旗鼓的叫板威脅,恐怕和那個突然出現的唐歌唐公子有著莫大的關係,難道他真的是唐家的人?
要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煩了,不過唐家的那群瘋子應該不會參與官場的事兒,就算惹了皇帝也別惹唐家的瘋子,節度使恐怕在欲擒故縱,故意表現給本府看呢,我就不信,你當真跟姓唐的沾了邊,可是王爺那邊催得緊,如今當真有些難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戲才剛剛開始,鹿死誰手,尚不能蓋棺定論。
楊國忠笑容不減,似乎也期待著顧才女登場,恍然不在意節度使暗中的威脅,在這裏的都不是傻子,話裏話外其實不用說也都明白,節度使就算沒有弦外之音,他們也可能讓他安然的在揚州待下去,節度使的職位太危險了,已經威脅到了整個揚州的局勢。
楊國忠心裏在冷笑,揚州這潭水,不是誰想攪就能隨便攪的,就算是本府不出手,一條船上的狗也會張嘴主動去咬,隻不過要看怎麽咬死人了,一個節度使,莽夫而已,本府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