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數月之後，長安城內。
這一天是新科武狀元放榜的日子，大街上到處都張燈結彩，在紅衣的禮官後麵跟著的是打敗了所有對手，成功拔得頭籌的新科武狀元，可不就是數月之前在陽關外與劉家兄妹分別的孫少陽？
此時的他身戴紅花，整個人正是春風得意，馬蹄正急，踏著滿街飄散的紅色花瓣入宮聽封的他還全然不知，這一去讓他的生命出現了極大的轉折。
沐浴在滿街飄灑的紅色花瓣之中，孫少陽高坐馬上，他的年輕，他的英俊，無疑都吸引了大街小巷上許許多多人的圍觀，一些待字閨中的大家千金們更是芳心萌動，對他的愛慕讓本有些涼意的深秋都變得有些火熱起來。
這一刻的孫少陽無疑是處在人生中最大的喜悅與得意之中的，正所謂人生四大喜之金榜題名時，多年的努力終於取得了應有的成就，實現了他從小到大，甚至是在遇上徵音之前唯一的願望，這巨大的喜悅無疑讓他的心裏滿是激動，他在心裏暗暗對自己說道：徵音，我已高中，等我娶你。當日的諾言他時刻深記，不曾忘卻，那個分離之際白衣嬌弱的她，那個初遇之時英氣勃勃的她，那個她，獨一無二的她，他怎能忘記？
馬蹄聲踏過大半個長安城，遠遠的已經能夠看到那高大的宮牆。孫少陽的內心激動難抑，隻要稍後在大殿之上得當今聖上親自封賞之後，他就能夠去兌現他的諾言，這數月來的思念早就將他折磨的不行，若不是因為要應付連續幾月的武試，或許他早就堅持不住要回去找劉家兄妹了。不管是為了他心中的摯愛亦或是此生難得的摯友，他都想要快點回去，他在心裏暗自決定，稍後若是陛下要留他在朝為官，他也一定會推辭，他寧可去守陽關，至少那樣的話就能夠離劉家兄妹所在的地方更近一點。
看似很遠的距離在疾速的馬蹄之下轉瞬間到達，孫少陽還未整理好思緒，前麵的禮官那恭敬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大人，小的就送你到這，皇城之內禁止騎馬，所以接下來的路要麻煩大人下馬步行，這位小公公會將您帶到殿前。大人日後必是高就，小的先行恭喜了。”禮官的一番話雖是奉承卻讓人聽起來不會覺得虛偽，而且字裏行間也沒有說要求孫少陽提點的意思，但是這種官麵話雖然孫少陽聽的不多，聰明如他卻也馬上理解了那禮官話裏的意思，他灑然一笑，抱拳道：“在下定會謹記今日引路之情。”短短數字已是將自己的意思表示的淋漓盡致。既不過於高傲，也不會太過謙卑，正是此時的他所應該表現出來的氣質。
得到滿意答複的禮官聰明的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再行一禮便策馬離開，每年的新科狀元入宮之時，引路的禮官一職都會引得禮部眾多官員爭破頭皮，能夠和未來的朝中大員提前盤好關係無疑是穩賺不賠的一樁生意，雖然禮官看起來無足輕重，但是幾十年來的曆史卻證明了那些曾經為某些大人物引路的禮官所獲得的好處，無疑是十分巨大的。
禮官離開之後，一直耐心等在一旁的小太監躬身對著孫少陽行了一禮，還帶些稚氣的聲音軟軟糯糯，竟然聽起來很是舒服：“大人，小德子為您帶路。”
孫少陽有些詫異的看向小太監帶著些稚氣的臉，沒有多問，而是極盡禮貌的回了一禮，便跟著小太監往深宮而去。
作為當今天下的最大帝國，大唐的皇宮無疑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建築群，深宮重重，隱合天罡地煞之數，建築布局更是最好的風水大師窮盡心力布置而成，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帝王的改動也仍舊是這整座長安城中最為精致卻也最為宏偉的建築。即使孫少陽自認記憶力驚人，在小太監的帶領之下仍舊有些暈頭轉向。若不是小太監帶著，他自認肯定會迷失在這重重深宮之中。
名為小德子的小太監帶著孫少陽穿過一棟又一棟的建築，終於漸漸接近了此行的終點，日常議事用的傳說中的金鑾殿。這一路上他通過和小德子的攀談漸漸的了解到了一些關於皇宮的事情，雖然不是什麽太過重要的信息，但是對於孫少陽來說也是極為有用。雖然他已經決定要去守陽關，但也難保下次回來述職的時候無人帶路，若是出醜的話樂子就大了。
而通過一路的交談，名叫小德子的小太監跟孫少陽也慢慢熟絡起來，他小小年紀進宮當內侍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若不是家道中落，誰願意來做宦官？他今年也才不過十三四歲，卻已經可以預見未來幾十年的生活，這種窒息的感覺經常折磨得小德子生不如死，他心中有著極深的自卑，平時進宮的那些大人們看他那憐憫的眼神讓他感覺自己低到了塵埃裏，但是在孫少陽身上他卻感覺不到那種憐憫。這無疑讓他對孫少陽好感大增。
將孫少陽帶到殿前之後，小德子行禮退下，孫少陽便隻剩了自己一個人。他身有功名，依唐律是可以不拜帝王的，但是他卻仍舊跪拜行禮，口呼萬歲。
作為大唐子民，幾乎從小便是在大人們講述的故事中成長起來的，對於大殿之上高坐的那個帝王，孫少陽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不說這些年大唐的國治民安，單是幾十年前，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聖上便輔佐當時還是一個小國國主的先皇打下了大片江山，成就了如今大唐霸主的身份。可以說，他是每一個武者心中的偶像，自然也包括從小聽著他故事長大的孫少陽。孫少陽之所以從小立誌要考武狀元，也是想要在有生之年能夠隨帝王征戰。如今終於見到了心中的偶像，他心中激動難抑，這一跪拜不摻雜一絲水分，而是完全發自內心。
“愛卿請起。”大唐天子，如今已近知天命的張雲溪帶著些審視的看著大殿之下的孫少陽，這個新進的武狀元。
孫少陽聞言起身，原本還有些激動的情緒在這一起身的過程中已經收的差不多，他清劉的知道當今天子的脾性，若有真才實幹，便無須拘泥於這些君臣之禮，這位馬背上的天子其實心中最是煩這些繁文縟節。
看著孫少陽對自己情緒的收放自如，大殿之上的帝王眼中掠過一份滿意。這個年輕人雖然年紀還頗為年輕，但是行事卻頗有大將之風。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大唐將會多出一位優秀的大將軍甚至是元帥型人才。
張雲溪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孫少陽對答如流，這樣的他無疑讓張雲溪極為滿意，一時意動，大唐天子大手一揮，下了一道改變孫少陽一生的旨意：
賜，新科武狀元孫少陽駙馬之位，三日之後迎娶當今聖上獨女，也是當今聖上最為疼愛的子嗣，牧楊公主張雨靈。
聽到旨意的孫少陽愣怔了足足一分鍾之後，才回過神來，帶著些苦澀的領旨謝恩。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原本已到嘴邊的請求夾雜著苦澀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仿佛天空一下子灰暗下來，接下來的朝會孫少陽甚至都沒有在聽說了些什麽，在朝會散後便失魂落魄的回了落腳的客棧，繼而在隨侍武官的陪同之下搬到了皇帝賜下的府邸。而這也是三日之後他迎娶牧楊公主張雨靈的所在，前尚書告老之後留下的一座雅宅。
新科狀元孫少陽即將迎娶皇帝獨女的消息如插上翅膀般在短短一天之間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是長安周邊的山野綠林。有人羨慕有人感歎，卻也有人，心情不是很好。
“砰！”剛剛得到消息的劉暮雲憤怒的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經過數月的經營，他和妹妹也是成功的在長安城邊上的一座矮山之上紮下根來，然而等待多月得到的卻是新科武狀元孫少陽即將迎娶牧楊公主的消息，這由不得自幼疼愛妹妹的劉暮雲不憤怒。
“哥哥，我相信少陽。你先別生氣，要生氣也要等見過少陽之後再說，好不好？”倒是本該更憤怒的劉徵音來安慰暴怒的哥哥，她雖然認識孫少陽的時間不長，兩人確定相愛關係也不過是在數月之前他要出發前往長安之前，但是她就是莫名的信任他，相信他不會做讓她難過的事。她還記得分別之前他說過的話，他說考取狀元之後就會回來娶她，那麽就不可能去求娶公主。之所以傳出這個消息，肯定是皇上下旨……或許，是該再相見了？
聽了妹妹的話，劉暮雲才算靜下心來，他其實也不相信孫少陽會背棄自己的妹妹，以孫少陽的為人，這種始亂終棄、攀權富貴的事情他是斷斷做不出來的，或者，真的該像妹妹說的那樣，要先見他一麵才能確定。
雖然在長安城外這座矮山上的勢力遠及不上當初自己在陽關城外所建立的勢力，但是想要在長安城內見個人傳個話卻也綽綽有餘。就在皇上下旨後的第二天，三個數月不見的好友戀人在長安城外矮山之上再次相會，期間談了什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隻是從孫少陽從山上下來之後整個人輕鬆許多的神色就可以判斷出來，這一次的會麵是相當愉快的。
三日之後。
長安城這一次是滿城火色，明明已是深秋卻莫名的透出了夏日的熱情，皇帝嫁女這麽大的事自然是值得大為慶祝的，更何況新郎又是前幾日剛剛高中的新科武狀元，曾經惹得長安城多少少女芳心暗許的翩翩美少年孫少陽。隻是這一夜，又不知要有多少少女在閨中暗自哭泣了。
吉時已到，鼓樂喧天。一早在宮女嬤嬤的伺候之下打扮梳洗的牧楊公主蒙著紅蓋頭，在一名手腳伶俐的宮女的攙扶之下出了閨閣，雖然婚事決定的有些倉促，但是禮部卻仍舊將一切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準備完畢，讓這大喜的日子帶著些大唐獨有的從容不迫。
同樣穿著一身紅色的孫少陽臉上神色看不出異常，接過紅布綢的另一端之後便當先走出了深宮，按照慣例，婚轎要在長安城中走上一圈之後再回到宮中，而到那時也便是兩人正式拜堂成親之時，這期間會發生些什麽，又有誰能夠預料得到呢？
禮樂齊鳴之中，載著牧楊公主的婚轎在皇帝的目送之下離開了高大城牆掩映之下的皇宮，慢慢行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之上，城牆之上的張雲溪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感覺，卻搖搖頭告訴自己，或許是因為唯一的女兒出嫁，心中多少會有些不舍吧。隻有在無人的時候，這位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帝王才會顯現出自己凡人的一麵。
街道之上早已站滿了圍觀的人群，有百姓在婚轎路過之時高聲祝福的，有在人群中偷偷哭泣的少女，而更多的卻是純看熱鬧的群眾，大唐民風開放，即使是皇室也不是絕對的權威，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不得不說天子張雲溪的治國非常之成功，他成功的讓自己的子民心中擁有了自己的驕傲，而這種驕傲，才是大唐真正強大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