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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以退為進

  說完後就看到剛剛醒來的人一把扯開被子想要下床,被他眼疾手快地摁住身子,“你幹什麽?”


  “我想去看看。”


  “你?”笑禦的眼神輕蔑,“你現在能走到門口就不錯了還想去看她?還有,你現在好好想想怎麽給主子交代吧,任務失敗有什麽樣的後果你該是知道的。”


  秋鳶愣了愣,停下動作,眼神茫然無措。


  她這副樣子,笑禦也懶得再找她的茬,和她鬥嘴更是沒什麽趣味,他撇了撇嘴鬆開按住她的手,毫不在意地聳聳肩,“你自求多福,她是你曾經的主子,也是你背叛的主子,這點你要意識到。喔不對,說錯了,你從來都隻有一個主子!”


  秋鳶沒說話,她靜靜靠在床上的軟枕裏,閉上眼假寐,閣主,閣主。是啊,是她背叛了那個人,也是她自己毀了所有的平靜和安逸。


  閣主,碧琪,還有梵蕭,宮主……


  他們都離自己很遠了。


  笑禦難得的不再為難,甚至還勸道:“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樓主對那個女人沒什麽惡意,畢竟是鎏苓宮的人,你覺得呢?”說著就揚長而去,手裏扇子不停地扇啊扇,裝得那叫一個正經。


  然而,在炎欏的書房裏,卻沒有那種平靜,相反的,低氣壓讓人瘮的慌。


  幕清跪在紅木椅前,上麵坐著一位身著黑衣的人,肅殺嗜血,陰寒無比,此刻,原本平和的臉色變得像是被人生生扯破了般,麵沉如水,手上的青筋暴露。


  “樓主,請您放過她!”說著,他生生一拜,額頭貼在冰涼的地板上。


  炎欏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原本聽聞那個人醒了之後就想著自己去看看,可是沒想到這小子跑來二話不說跪在自己麵前,求自己放過她。


  “我沒想過要傷害她。”


  幕清苦笑,他知道這人對她有所圖,可是,倘若所圖不得,他當如何?難道會好心地將人放回去?


  “可是,她受傷了。”


  炎欏幾乎咬牙切齒,“我有給她上最好的藥!幕清,遇到她你都變傻了嗎?”


  “不,她……她現在需要精心地照顧。”


  上位穿黑衣的人快要氣笑了,“你在懷疑我苛待她了?哼,你放心,就她那身份我也不敢怎麽樣,要是一個不慎,鎏苓宮隻怕會毀了我壺刑樓呢。”說著他的眼神飄遠,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還勾起了幾分笑意。


  幕清卻不這麽認為,從她被劫到現在,鎏苓宮都沒有什麽行動,且根據以往的情報,那個宮主南逸辰對她甚是忌憚,若是他就是想要趁此機會讓她消失呢?

  而且,秋鳶的情報中特意提到過這兩天,也正是這兩天她的虛弱期,才敢大膽下手,但他的目的就是想把她接到自己身邊來,由自己親自照看,可是怎麽也想不到會出這意外的。


  “你下去,放心,我不會為難你那心愛的姐姐,再說,或許,”他抬頭望向外麵,聲音飄渺,“誰為難誰還不一定呢。”


  “義父!讓我親自照顧她吧!求您了。”他的聲音哽咽,蒼白的臉色似乎有些慘白。“這麽多年我都沒見過她了,我想……看她過得好不好。”


  炎欏見他雙眼發紅,眼神懇切,祈求的語氣,哀憐而卑微,他竟然有一點點心軟,曾經的他,是不是也這樣,求著那個人原諒?


  “幕清,明天,我將她完整無缺地交給你,行了嗎?”


  幕清一僵,直起身子一動不動,良久才再次俯身拜下去,“謝義父!”


  “那就下去吧。”


  “好。”他踉蹌著站起來,然後緩緩轉身,高大的身形驀地脆弱起來,背影裏寂寥而無奈,走到門口,他停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控製住自己不再顫抖的嗓音,“義父,今日,可否允許我去見見她。”幕清仰起頭,讓眼淚不往下掉,“我真的,好想她啊。”


  不知哪裏來的風,炎欏突然就覺得冷,幕清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眼裏,他自我反思了下,覺得自己好像是做得過分了些,他辛辛苦苦地找尋了那麽多年的人,終於有機會將她弄回來要見麵了,自己卻橫插一腳,生生地斷了他的期望和興奮,現在要是再不讓他們見麵,似乎有些禽獸。


  想罷,點點頭,嗯了一聲,反正也是要見的,更何況,若是他見了那個人,或許對自己有好處呢。


  幕清腳步沉重地離開,在大門旁的回廊裏,他看到笑禦站在那,扇子瀟灑地搖啊搖,看到自己後急忙上前跟在身後。


  “主子,您要不要?”他拿出一方手帕遞了過去。


  幕清皺眉不願搭理這個有病的人。不過達到了他想要的目的,自己也是很愉悅的。如果在炎欏麵前一開始就說讓他見那個人一麵,不僅會被無情地拒絕,更有可能還會因為顯得太過急切而引起懷疑,所以一開始他就提出了一個看似愚蠢的要求,他費盡心思將人擄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那種開場白,隻會讓他以為是自己憂姐心切而失了分寸。


  拒絕是意料之中的,然後說親自照顧,當然他也不會同意,一次一次的拒絕,那個人也會心生愧疚,自己再加點料,恰到好處的表現出落寞,目的算是達到了。


  今天,他可以去見她了!


  他心心念念的人,終於可以見到了!其實那些神情並不是真的全裝出來的,事實上,他是真的想她了,好想好想,想到滿腦子都是關於她的問題。


  姐……姐。


  當年的那些生活場景曆曆在目,有時她興致來了就跑出去采一些花,碾碎了做花醬,然後拿自己當做試驗品,還要用那亮晶晶的眼瞧著自己,滿臉期待的問自己好不好吃。


  其實有些花入口,那味道真的很難受,甚至還帶著一股苦味,有些則酸澀,至於好不好吃,那時他一心想著的是不要拉肚子就行了,或者,有命就不錯了,哪還會關心什麽味道。


  嗬,那段日子,真是苦不堪言啊,可是在之後的很多日日夜夜,他都驚醒,想著要是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該多好,等醒來後,便可以看見她溫柔的笑臉。


  當時,他用畢生力氣去祈禱!


  現在,她就在離自己不遠處,等自己,和自己呼吸著這壺刑樓的空氣,盡管沉重,但至少,不再寂寞,不再夜夜驚魂。


  幕清唇角不自覺地勾起笑,見到她,應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呢?該說什麽?還是那個人會生氣?然後質問自己?


  他低著頭,腳步輕快,這麽多年,他的步子似乎是第一次因為興奮而迫切。


  笑禦跟在身後,看樣子主子心情不錯,不知靈瑟受到的懲罰會不會輕一點。誰知前方的人突然放慢了腳步,他嚇得抬頭一看,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


  前麵是一個連接庭院和這書房前花園的拱門,而無淵就半抱著手臂靠在門上,平時鬆鬆垮垮的衣服此時卻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滑落到手肘上,規規矩矩的樣子害得幕清也不自覺挑眉。


  “右使這是……在此欣賞風景?”幕清打趣,語氣雖然輕鬆,但他眼底的陰翳卻厚重如雲層的陰影。


  無淵看著他,“當然不是,我是專程等你的。”說著就對身後的笑禦揮了揮手,“我想和你們左使單獨聊聊,你且下去。”


  笑禦沒有馬上動,望了一眼幕清,看到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神色莫測的樣子,他也就表情麻木地站在身後,裝起木頭來。


  幕清毫不給她麵子,隻是淡淡地說:“我和右使,似乎沒什麽要談的。”平靜而漠然的樣子讓她的心底一陣刺痛。


  無淵眼睜睜地瞧著他從自己身邊走過,墨色的長發揚起,劃過她的衣裳,卻沒有任何留戀,決絕得一如那個人。


  從她接受那個人的命令開始,就知道他和她,此後就真的隻有站在彼此的陣地,各自守著,曾經就算針鋒相對,卻沒有一次像這樣深深感覺到無力。那一刻她才明白,原來以前的刻意為難,隻不過是希望在那個人眼裏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已,竟然隻是如此!

  現在他的眼裏有了自己,卻不是期望的熱切和溫暖,裏麵滿滿的都是漠然和憤怒。


  笑禦撇了撇嘴。


  幕清卻沒時間去揣度無淵的心理活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去看看她。無淵那個頹廢的樣子他是沒見過,可是那又怎樣,他也不關心,隻知道,這一次無淵做得,觸犯到了自己的底線!

  可事實上就是這樣,他對她,並沒有什麽怨憤和恨意,隻有漠視,畢竟自己和無淵,本來就是站在對立麵的,這一次她會捅自己刀子,不過是站在她自身的利益考慮,也是僅僅如此而已!


  這世界上最悲哀的是,你以為是你傷害了他,導致他對自己的無視,到頭來才發現,原來他從來都不將你放在眼裏,你為了迫不得已而做出的決定耿耿於懷心懷愧疚時,他卻站在你的利益上考慮,覺得本就是死敵也沒什麽所謂的對不起!

  笑禦舔了舔自己幹裂的嘴唇,然後很自覺地告退,轉頭還看到自己主子猶猶豫豫的樣子,想推開門卻再三權衡,近鄉情怯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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