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師父在此!【求月票】
第134章 師父在此!【求月票】
「啪嗒——」
「啪嗒——」
小河邊,一個少年拿著細竹竿,「嚯嚯嚯」地將對著一眾雜草傾瀉著自己旺盛的精力。
直到斬盡所有高過膝蓋的雜草,少年才雙手平放腰間,掌心朝天,先是慢慢抬起,最後再緩緩壓下,做出個吐氣的動作。
「喂,小虎啊,你這是做什麼呢?」
一個在河邊搗衣的婦人笑著問道。
虎頭虎腦的少年瞪著小眼睛說道:「聽郎中說,我娘的病就是從這河裡來的,那我只要把這河邊的草都打死了,我娘的病就會好啦!」
少年說完又雙手握著竹竿,「嚯嚯嚯」地連耍了幾劍。
「看我王虎的劍法,嚯嚯嚯,我王虎天下無敵!」
搗衣婦人一邊搗衣,一邊笑著說道:「別聽那郎中胡說,你娘的病啊,就是生你的時候落下的。」
少年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他捏著小拳頭,臉色被憋得通紅,大吼道:「劉嬸伱別胡說!」
劉嬸嗤笑一聲,繼續搗衣,「我可沒有胡說,若不是為了生你啊,你娘哪裡需要遭這罪。」
「啊!!!」
少年王虎大吼一聲,甩飛了手上的細竹竿,拼了命的跑回了家。
爹依舊不在,娘的病越來越重,他在家的時間就越來越短了,在山上的時間越來越長。
王虎聽到爹娘晚上睡覺的時候說過,等爹在山裡挖點大貨,就有時間去山外,進城給娘治病了。
每當這個時候,娘都會拉著爹的手說。
等她死了,就算要找婆娘,也要找個對小虎好的……少年知道,娘是不信爹說的話的。
「娘,娘!」
少年從門外沖了進來,屋裡滿是藥味,熏得人難受。
廚房裡還有個老婦人,一邊做飯,一邊罵罵咧咧,說著什麼「喪門星」「倒了八輩子血霉」的話。
少年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也知道她在罵誰。
少年衝進了屋,撲在床邊,大聲地哭著。
床上一個頭髮花白,骨瘦如柴的婦人費勁地抬起細竹竿一般的手,撫摸著少年的腦袋。
「誰……誰惹……惹……惹我的虎兒生氣啦,等……等娘的……病好了。」
「娘……娘就去幫你,幫你罵……罵他。」
婦人斷斷續續地說著話,說的聲音極小。
可她一開口,少年就不哭了。
因為哭的時候,是聽不見娘說話的。
「娘,沒有人欺負我,我只是想娘了。」
少年在床上擦乾淨眼淚,抬起頭,強笑道。
「就,就是,我虎兒這麼聽話,怎麼可能有人捨得欺負啊……」
婦人想伸手去摸少年的臉,可剛從他的腦袋離開,就跌在了床上,怎麼使勁都抬不起來。
「你個天殺的怎麼就不知道死了。」
「還有你也是,哭什麼哭,還不出來吃飯。」
王婆走進屋,罵罵咧咧地說道。
少年奮力地推著王婆,大哭道:「奶奶你別罵我娘了,你別罵她。」
婦人張了張嘴,卻怎麼都發不出來聲音,只能無聲的流淚。
若不是牽挂眼前這個少年,婦人早就死了。
死在那個他剛剛啼哭的早晨。
……
娘死了。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白天,少年再度去河邊,把所有高過膝蓋雜草都砍完之後,回到家中,撲在床邊。
再也沒有喊醒那個婦人。
娘死後,少年就很少說話了。
唯一不變的,就是每隔幾天會去一趟河邊,把所有高過膝蓋的雜草都砍完。
最後,甚至把不足膝蓋高的,也砍了。
少年覺得,如果沒有這些雜草,娘就不會死。
或許也就跟劉嬸說的一樣,如果沒有他……娘也不會死。
娘走後沒多久,爹就從山裡帶回來了個新的女人,還要少年喊那個女人喊娘。
少年不願,於是更加沉默寡言了。
有了那個女人,爹對他也就冷淡多了。
尤其是她又懷孕之後,就更加不搭理了,好幾次少年沒吃飯,都沒人管。
是日清晨。
少年早早地醒來,照例把河邊的雜草清理乾淨,便坐著發獃。
搗衣的劉嬸說道:「你看你那個新娘親才過來多久,肚子就顯懷了,鐵定是你娘還沒死的時候,你爹就和她好上了。」
少年看了看她,已經不說話了。
劉嬸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等你繼娘有了孩子之後啊,你爹就不要你了。」
「你胡說。」
少年摸起一顆石子,砸在水面,將劉嬸濺了一身的水花。
「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
在劉嬸的罵聲中,少年朝著家中跑去。
只不過少年這次沒有哭,他拿著細竹竿,把沿途所能看見的所有莊稼,都一一砍斷。
「嚯嚯嚯——」
少年練劍一般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少年年少,終究是少年。
這次回到家,爹理他了。
不過是把他綁在門口的老樹上,狠狠的打了一頓。
少年也沒哭,他覺得前幾年,已經把眼淚都流幹了,被爹打,他也只是覺得,自己這個菜花劍仙遇到了更強勁的對手。
但不管怎麼說,在少年看來。
爹理他了,爹還是愛他的。
於是自從那天之後,少年就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
他變得很頑皮,經常把王家的菜都砍光,又把李家的雞趕的滿天飛,又趁著葛家人不在的時候,把他家晾著的衣服都丟到地上。
沒多久。
少年就變成了村子裡邊人見人厭的模樣。
少年挨的打也是一次比一次狠,但他不覺得疼,因為只有挨打的時候,爹才會和他說幾句話。
平時,爹都只和那個女人說話的。
直到那個晚上。
少年照例被關在門外,不讓回家,他就蜷縮在門口,他沒睡著,於是他就聽見那個女人在破口大罵,罵他娘。
他爹不僅沒有反駁,還連聲應和。
說什麼要不是他娘,他家也不至於變成這樣。
少年聽完之後,起先是難以置信,最後失魂落魄的走了,他覺得這個家,再沒什麼值得他留戀了。
他在他娘的墓前守了三天三夜,起先第一天的時候,他爹還來喊過他。
說是喊,無非也就是打罵一頓。
等到了第二天,就沒人管了。
第三天時候,少年餓的實在沒勁了,就開始往家裡爬,爬了一路,好不容易爬進了村子。
少年求生的本能催使著,他跟村裡的人討要碗水,要口飯。
可沒一個人願意給。
每一個遇見他的村民,都紛紛避開。
甚至有些還邊退邊罵,「早點死吧,早點去見你那個沒用的娘。」
其中罵的最凶的,當屬葛大夫婦。
少年起先還很生氣,可漸漸的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他爬不動了,他掙扎著翻了個身,仰著躺在地面,無神地看著天幕出神發獃。
依稀間。
少年看到了他奶奶,帶著他爹,匆匆忙忙的跑來,哭嚎著,好像很後悔,也只是好像……
在一個不平常的早上,少年也死了。
因為他臨死前才想起,已經好幾天沒去河邊斬草了。
……
徐長生眼前走馬燈一般放映著王虎的經歷,更可怕的是,他能如實地感受到王虎的情感。
娘親死時的悲痛,無人搭理時的孤獨,被打罵時的悲痛……最後蜷縮在娘親墳前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徐長生都好似身臨其境。
他化身成了王虎。
走完了他的一生。
一片未知的空間之內,徐長生表情不斷變化,痛苦,快意,悔恨,憤怒……漸漸的,他眼前又出現了場景。
少年站在房門前,手裡拎著一根細竹竿,幾次伸手,都沒推門。
最後他來到了劉嬸家裡,看著那個恐懼萬分的婦人,少年提起了手中的細竹竿。
好似當年在河邊斬草一般,一杆子下去,直接將婦人的脖頸斬斷。
好似斬除了一根野草。
……
葛大家中。
少年再度提起了細竹竿,斬斷了三根野草。
……
徐長生感受著這一切的一切。
直到畫面徹底消歇,他腦中才響起聲音。
「你覺得王虎錯了嗎?」
「沒有……吧,錯的不是他,錯的是這個世道。」
「可他殺了人。」
「殺人就是錯的嗎?」
「那如果你就是王虎呢?」
「我……我要殺,殺了所有人!」
徐長生咬牙切齒地說完,於是他就看到了一副場景,那是一個鬼,一個拎著細竹竿的小鬼,從村頭,殺……不,他只是把所有的雜草,都清理了乾淨。
見著所有的「雜草」都死了,徐長生才快意地躺倒下去,露出個痛快的笑容。
他知道了,這葛家村本來就是在這翠鸞谷內的。
只是後來,村子里所有人都被王虎殺了。
現在他所經歷的,也不過是兩個和尚所營造出來的幻象。
漸漸的,他眼前出現了張屠夫的身影,他穿著染血的圍裙,身材高大,一手提著殺豬刀,一手拿著一串……糖葫蘆。
「想吃嗎?吃完,便可鴻運當頭。」
張屠夫「溫和」地笑著。
徐長生下意識地伸出了手,可眼看就要抓住那根糖葫蘆的時候,他忽地止住了。
他想起了什麼。
他覺得眼前這糖葫蘆有些熟悉,這屠夫身形,也有些熟悉,好像自己在哪……見過。
隨即他腦中有一副畫卷出現。
【天命圖】
『我不是王虎,我可是徐長生啊!』
他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不錯,看來道心足夠堅定。」
華燈和尚讚許的聲音在他腦海之中響起,不等徐長生髮問,他便問道:「為何不願接過那串糖葫蘆?」
徐長生沒有說,就是因為那串糖葫蘆他才清醒過來。
他覺得這之間有著巧合,有人在幫他。
如若不然,徐長生哪怕能清醒過來,也不會那麼容易。
而這個人的身份……徐長生也隱隱有了答案。
他依舊被王虎的情緒感染著,他沉默了許久,反問道:「既然世道錯了,我就要同流合污嗎?」
「善。」
「大善。」
徐長生腦海之中突兀地響起一個書生的讚賞聲。
他不為所動,忽而說道:「我好像知道我該煉什麼劍了。」
「哦?」
徐長生沒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感受著心中的律動,不多時,一縷劍意從其身上升起。
雖然並不濃郁,但的確是出現了。
徐長生感受著那縷劍意,心中念道:「三尺青鋒劍一柄,掃平天下不平事……這就是我的劍。」
劍意。
即每個人對自己劍的領悟。
或攻伐,或護身,或生死……徐長生也不知道自己領悟的劍意算什麼。
攻伐?
護身?
或許都算吧。
他只覺得,如果自己能為了掃平不平事出劍,那麼他出劍就能很快,很猛!
思量間,腦海之中再度響起華燈和尚的聲音。
「你不要的那串糖葫蘆,崔培接過了。」
「你第一關勝,但也和王虎牽扯太多,所以這第二關……你心境受到的影響,也比崔培大的太多。」
「再加上你放棄了那一串能增強實力的糖葫蘆,所以這第三關,你儘力即可。」
徐長生抬頭,眼前已經不再是一片虛無,他回到了翠鸞谷。
他坐在谷地,漫天仙人。
而在他對面,是氣勢雄渾的崔培。
他如刀劍般的劍意,筆直地朝徐長生壓來。
可還未等其感受到,便被無塵和尚揮手間散去。
無塵和尚笑呵呵地說道:「這第三關還未開始,可不能壞了規矩,可懂?」
「弟子明白。」
崔培對於第一關的失敗,始終耿耿於懷,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輸給一個連劍意都未能感悟出來的廢物。
徐長生隱隱也知道這第三關,到底是什麼了。
「對決。」
「這就是第三關。」
徐長生剛想說,自己和崔培差距太大,就算對決,也沒多少勝算。
雖然他也覺得……自己應該打一架。
從王虎那接收了太多的負面情緒,讓徐長生很不暢快,再加上被人當做猴一般看戲,他更是不爽。
只是這崔培畢竟是個領悟了劍意的胎息境後期劍修。
且不說自己和他打有多少勝算。
更何況這崔培還有個師父在他背後,自己若是迫不得已動用了春秋劍,打贏了這崔培……徐長生不敢肯定,華燈和尚會不會為了他,和天庭翻臉。
所以他回頭問道:
「敢問大師,這第三關的比斗,和二位大師之間的道途之爭,有何關係?」
華燈和尚搖頭,「毫無半點關係。」
「道途之爭,不在結果。」
「就像你拋起銅錢的那一剎那,結果就已然出現,隨後落在你手中的,皆是過程。」
徐長生默然環顧四周,唯一算得上自己人的,也就只有華燈和尚了。
只是他也沒有說停,所以今天這場架,是必須要打了?
徐長生沒來由的,覺得有些累了。
他只想遊歷山水,閑來舞劍,醉來也舞劍。
而不想摻和這些紛爭。
就在這時。
一道大笑之聲從虛空傳出,徐長生猛然回頭。
一個面容尋常,頭髮花白的老人從虛空大踏步走出。
他只一走出,在場所有人都如臨大敵。
唯有徐長生笑了。
老人看著他也笑了笑,隨即看向山巒對面的黑衣和尚,又看向了更遠處的那座萬丈法相。
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在了徐長生對面的崔培身上。
老人大笑道:
「就你他娘的有師父是吧?」
「乖徒兒,師父在此,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