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眨眼之餘,傾雪還偷偷拉了拉白夭夭的衣袖。
白夭夭會意,雖有些不忍就這樣幹看著即墨火宇著急,但也附和傾雪的話:“美人兒哥哥,我從未聽說誰的胳膊掉了還能再長回去。也許,這離辭獸的角也是裝不回去的。若是能裝回去,火軒哥哥和明熙姐也不會坐視不管。”
雖是附和傾雪,和她站在了同一戰線,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讓即墨火宇拔掉其餘離辭獸角的話。隻得道:“美人兒哥哥,要不你去安慰安慰那隻被你拔下角的離辭獸?或者,跟它溝通溝通,看有什麽辦法能彌補一下?”
眼角下的淚痣在月光和篝火的照耀下熠熠地閃著光,白夭夭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即墨火宇的眼神很是同情。
即墨火宇眼中隱隱冒出火光,看著白夭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好啊野味兒,你也跟著小妹不學好了,也孤立我了是不是!不就是這一對兒角嗎,本殿下還不求你們了!”
惡狠狠地放出一句話,便扭頭不去看他們。
傾雪方才拉著白夭夭的小動作,他從上麵看,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可沒想到隻是那麽扯了扯衣袖,白夭夭本想幫著他的心便瞬間臨陣倒戈了!
野味兒就是野味兒,食物就是食物,就算她有靈識,也擺脫不了她低級的身份,低級的腦子!
白夭夭看著被氣的胸脯起起伏伏的即墨火宇,神色有些動搖。那些離辭獸白日裏確實對他們太過熱情了些,她也有些招架不住。以美人兒哥哥的性子,被離辭獸磋磨成那樣,定是要磋磨回來的。
阿雪他們和他接觸這麽久,沒有道理她知道的他們還不知道。美人兒哥哥磋磨歸磋磨,但肯定不會想要傷害離辭獸們,將離辭獸的角拔下來隻是無心之失。且他第一時間就回來找他們幫忙,阿雪他們就這麽看熱鬧委實有點不道德。
白夭夭看著即墨火宇,隻覺得他如今還握著離辭獸角的兩隻手握著的是他的赤子之心,而他隻身立著的身形在月光的投射下是那麽修長,蕭條,淒涼。
霎時間,心裏因他而產生的不平又多了幾分。
即墨火宇看了一圈,見即墨火軒和明熙始終安穩坐著,絲毫沒有幫他的打算,心裏憤憤,頭一甩,身子一轉,直接將後腦勺對著那幾人,一個大跨步直接邁到了鍾離玉麵前。
迎風而立,他低著頭看著下方坐著的鍾離玉,倏地麵色一變,身子一彎,溫聲細語地開了口。
“鍾離醫師,我知道你醫術好,你看看.……”
難得聽他語氣這般溫柔,傾雪幾人挑了挑眉,繼續看好戲。
熟料鍾離玉倒真的起身,對上了即墨火宇那殷切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即墨火宇心裏麵上都是微微一喜。
他本以為鍾離玉話少,平時對著他們都是冷冰冰的,定是不大好說話。他來求他,本沒有抱著希望。沒成想,這沒抱希望的,倒真的給了他希望。
點了點頭,鍾離玉道:“我醫術好不假,可你這忙,我幫不上。”
“噗嗤!”傾雪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看著被鍾離玉噎的啞口無言的即墨火宇,傾雪心裏樂翻了天。一直以來被噎的隻有她自己,如今終於有個人與她同甘苦共患難了!
“抱歉。”
對著即墨火宇拱了拱手,鍾離玉走到傾雪麵前,獨留某人筆直的背影一再僵硬。
還未等鍾離玉開口,白夭夭便先忍不住地憤然起身。
一忍再忍,終是忍不住看著這些人通著氣兒地欺負即墨火宇。睜大著眼睛,白夭夭心一橫跑到他麵前,道:“美人兒哥哥,我陪你去看看!大不了,我這兒還有血呢!”
逆著月光,即墨火宇整個人都是黑黑的看不出顏色。白夭夭閃爍著眼睛,努力地想看清他眼中的神色。
即墨火宇的嘴角微微抽動,看著有些激動,有些為他打抱不平,有些神色憐憫疼惜的白夭夭,猛地伸手將她拉進了懷裏。
他的動作太突然,白夭夭一個沒站穩,鼻子直接撞到了他胸膛上。即墨火宇的胸膛很是結實,她在鼻子疼的淚眼汪汪的同時,耳朵也不受控製地猛地跳了出來,兩隻長長的毛茸茸的耳朵直接拍在了即墨火宇的臉上。
雙臂緊緊抱著白夭夭,即墨火宇將臉從那溫熱的兩隻耳朵中探出來,表情很是感動,雙眼也是淚汪汪,顯然是被那兩隻耳朵突如其來的一拍給拍疼了。
但,這都不影響他如今澎湃的心。
“野味兒,還是你對本殿下最好了。”即墨火宇一隻手緊緊摟著白夭夭的腰,另一隻手直接沿著她的身子上移摸著她的腦袋不讓她抬頭,順便還將她頭頂的耳朵往兩邊撥了撥。
即便如此,白夭夭耳朵上的絨毛卻還是劃過了即墨火宇的鼻尖。強忍著癢的想打噴嚏的衝動,即墨火宇繼續淚汪汪地道:“什麽哥哥妹妹,都沒有野味兒貼心。”
白夭夭的頭埋在即墨火宇的胸前,大大的眼睛也是淚汪汪的。可如今這淚汪汪可與方才那樣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方才那一下是實打實撞出來的,而如今,卻是心頭一暖,鼻子一酸,眼眶一紅,真正的泫然欲泣了。
她終於聽到他親口說她好,說她貼心了。雖然這話十分裏有九分都不是出自他本意,他這般說,隻是因為方才無人幫他的山窮水盡,而她剛好忍不住成了他的柳暗花明,他激動之餘才說了這兩句話。
但即便這樣,她也很滿足了。不管他是多少出自真心,多少出自假意,隻要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她都願意聽。騙她,她也願意。
即便要用她的血來將離辭獸的角重新接上,她也心甘情願。
誰叫她偏偏喜歡上了他呢!
即墨火宇的下巴放在她的頭頂,絲毫沒有感覺到懷裏人一係列的情緒變化,隻感覺白夭夭的身子軟軟綿綿,抱著很是舒服。而那兩隻耳朵貼在他臉的兩側,也是暖暖的。
比他們王宮裏那些騷哄哄的狐狸小子抱著舒服多了。
不遠處的那幾人依舊看著熱鬧,當鍾離玉看到即墨火宇就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管不顧地將白夭夭抱在懷裏的時候,眸子閃了閃,腦中忽然想起子陽辰夜曾對他說過的話。
“紫兒身邊的那些人裏,我最喜歡的便是這隻小兔子。”
眉毛幾不可見的挑了挑,鍾離玉移開視線。
辰夜說的對,有時,隻有什麽都不知道,才最幸福。知道的多了,知道了日後的事,還有誰敢這麽無顧忌的,隨心的活著。
相見不如不見,相知不如不識。
看了看身邊兩眼放光看熱鬧的傾雪,鍾離玉輕歎:我不知曉你日後的命,或許也是一件好事。
可世事無常,誰都盼望著能安穩順心地過一輩子。多年以後,鍾離玉是否還會讚同他今日的話?若是他知道日後的一切都是因他們而起,那他,是否還會一直不離不棄地守在她的身邊,用自己自認為的方式保護著她?
即墨火軒看著將白夭夭死死抱在懷裏不放手的即墨火宇,眉毛皺了皺,低聲罵道:“真是胡鬧!”
他平日裏放蕩些也便罷了,總說自己好男色去勾引那些比妹妹還小的小公子們也便罷了,如今,他又調戲起兔子來了!
這個火宇,越來越不規矩了!
即墨火軒想出生訓斥他,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他能對火宇說什麽?
說男女授受不親,他不應該和白夭夭離的這般近?
說火宇是狐狸,白夭夭是兔子,在相處上理應有些分寸?
說他也覺得白夭夭的性情好,與火宇挺般配,可就因為這,兩人便更不能離的近了?
還是直接明說,怕他們惺惺相惜,逐漸日久生情?
說日後他們若真的生出了情愫,那便要痛苦一輩子?
他如何能說得出口!
即墨火軒眼中浮上了一抹痛苦。他是大哥,本應時時刻刻把持著自己,為弟弟妹妹撐起一片天,給他們做個好榜樣。可他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他明知與明熙是個錯誤,卻還是泥足深陷,飲鴆止渴,心甘情願。
痛嗎?痛!無法言喻的痛。
可卻還是甘之如飴。
他無法厚顏無恥地教導火宇應當與白夭夭保持距離,卻更不想看著自己的弟弟也一步步走上了和他相同的道路。
這條路,是最難走,最難走的一條。
一旦踏上了,便再不可能回頭。前麵是萬劫不複,後麵是萬丈深淵。
明熙將加盟火軒的所有神色都看在眼裏。他心裏的痛,她都清楚,他不忍心看著火宇也愛上了外族的人,可這哪是他能管得了的。
“火軒。”明熙輕輕開口,“弟弟妹妹們的事,不是每一件你都能插手的。他們有自己的選擇,你無須為他們想太多。他們終歸是要娶妻,嫁人,你總不能替他們打算一輩子。”
月光下,明熙褪去了眉宇間的英氣,神色很溫柔,就如那日在迷幻森林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