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以一個父親的身份
第386章 以一個父親的身份
「其實早些年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要跟他解釋一些,想讓他跟本王回去,可總覺得張不開口。」溫青山放下手中杯盞,「你明白那種糾結的感覺嗎?」
薄言歸瞧著他,「說到底,還沒到絕望的時候,所以漢王便將就著,府中那兩位公子。可到了現在,王爺發現那兩個兒子不爭氣,一個兩個都是爛泥扶不上牆,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錯把璞玉當頑石。」
「這……」溫青山眉心緊蹙。
薄言歸又道,「王爺就算不說,溫少卿那麼聰明一個人,又豈會不明白?您開口得太晚了,以至於有些話不必多說,已經寒了人心。」
「當年那樣的情況,著實也是顧不上他們母子。」溫青山口吻里滿是無奈,「不是不想接他們入府,實在是……」
薄言歸瞧著他,一言不發。
似乎是察覺到了薄言歸的神色,溫青山終是訕訕的閉了嘴,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這世上……事在人為的事情太多了。
「王爺說的這些話,自己相信嗎?」薄言歸問。
溫青山想說點什麼,轉而想起了溫容辰的面色,幽然輕嘆了一聲,便也沒有再繼續解釋。
「您自個都說服不了,何況是他。」薄言歸一針見血。
溫青山點點頭,「你說的對,都是借口而已,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的迫不得已,左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後的犧牲而已。」
「所以他恨你,也是理所當然。」薄言歸端起杯盞淺呷。
溫青山苦笑,「也對。」
「慢慢來吧!」薄言歸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不曾付出過,如今想要回報,本身就是一件難事。」
溫青山抬眸看著他,忽然間好似有點不太認識他了一般,目光略帶著探究。
「這眼神是什麼意思?」薄言歸挑了一下眉。
溫青山斂眸,自顧自的笑道,「一直聽說,攝政王不近人情,是個冷血怪物,手段狠辣至極,沒想到竟還有這般溫情的一面,著實出乎意料。」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血肉之軀,所謂冷血不過是為了保護罷了!」薄言歸抬眸看他,「就像漢王口中,當年諸多不得已,不也是這個緣故嗎?你的刀子不夠快,別人的刀子就該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當年先帝在世,大周境內何其凌亂,諸王割據,多少刀光劍影。
溫青山的理由也不是站不住腳的,他一個異姓王,逢著這麼多的本家王侯,著實需要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維持表面的平靜。
看不見的波濤洶湧,看不到的暗流涌動,隨時都會把人吞沒其中。
要麼茁壯成長,要麼血流成河。
這也是為什麼,從一開始,薄言歸就忌憚溫青山的緣故,從屍山血海中踏過來的諸侯王,與沾了祖蔭的王爺,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存在。
「過兩日……本王就會離開。」溫青山主動開口,「還望攝政王……」
他猶豫了一下,多年的倔強與高高在上,讓他很難放下姿態,對薄言歸說兩句服軟的話。
薄言歸不吭聲,朝堂上浸淫多年,有些東西能看明白,但不代表他會體貼入微、善解人意,權衡利弊的博弈,才是「朝堂」二字的正解。
「犬子身上傷勢未愈,諸多不便,還請攝政王與綰夫人多加照拂。」溫青山是個老狐狸,薄言歸擺了姿態,他便明白了這小子的意思。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誰都不會開這第一句口。
但,終究是溫青山有求於人,是以得他自個低頭。
「既是漢王所求,本王自然會答應,綰綰原就是大夫,師承高人,這些年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縱然漢王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薄言歸這才開口。
這點,倒是出乎了溫青山的意料,「大夫?」
「很奇怪嗎?」薄言歸轉頭望他。 溫青山瞧著他,欲言又止。
「漢王有話不妨直說,畢竟時辰不早了,再耽擱下去,本王就要回家了。」薄言歸可沒太多的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
燕綰歸來,豆豆可愛。
薄言歸覺得自己有限的人生,理該放在最在意的人身上,而不是拿來無用的消耗。
「回家?」溫青山挑了一下眉眼。
薄言歸瞧著他,「回家。」
他說得很肯定,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
「真好!」溫青山忽然有點羨慕了,「沒想到你薄言歸也有這一天。」
薄言歸起身,「那是自然,人總是要回家的,遊離在外的是遊魂野鬼,沒有家的是浪子。漢王應該也想過,一家人和和美美吧?」
想過,但是溫青山自認為,沒這個福氣。
不管是府中那兩個,還是溫容辰……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薄言歸瞧著他,「也許有一天,王爺不是回府,而是回家,家中有兒孫滿堂,不需要爾虞我詐,也不需要疾言厲色,只需要掏出一把糖果,便有小傢伙叫嚷著祖父。」
溫青山身子微微僵直,這場景 ,想都不敢想。
「想要的,未必是高高在上才能得到,也許彎腰……就可以。」薄言歸皺了皺眉頭,「王爺託付,本王業已收到,放心便是。」
溫青山拱手,難得平靜,「多謝。」
「謝自己的誠意吧!」薄言歸道,「不是誰在本王這裡,都有這待遇。今日你是作為一個父親,才開這口,本王也是作為一個父親,才答應你的要求。」
所以,無關身份,只論情長。
「如此,本王也能放心的離開。」溫青山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這京城風水養人,來日等著解甲歸田,倒是可以來此小住。」
薄言歸瞧著他站在欄杆處的背影,「到時候,再聚。」
語罷,薄言歸轉身離開。
年少的時候總覺得權勢地位,什麼都想要,等著沉澱下來之後,才發現錯過了太多,可那又能怎樣呢?失去的終究已經失去,再也回不來了。
如人,如事,如情分。
「主上?」景山在底下等著。
薄言歸登上馬車,「走吧!」
「是!」景山抬頭看了一眼。
他著實沒想明白,這溫青山到底跟主上說了什麼?但瞧著主上臉色,輕鬆愉悅,想必沒發生什麼不愉快之事。
「王爺?」吳理上前。
溫青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神情微滯的瞧著江波浩渺,「吳理啊,本王好像……有點累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