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年前總動員(四)
晚上豬頭放在戶外,家人都沒說什麼。
只是母親說了句放在院里別丟了,累害的父親後半夜出來看了兩趟。
二十三一早,李之重和父親察看了五燒鍋。
鍋的表面已經結了將近兩公分的冰,不愧是三九天,想偷都無從下手。
砸開冰面,取出豬頭塊兒端回家裡,豬頭已化凍,表面泡的發白髮軟,只是冰的厲害。
豬頭倒入七燒鍋,加水剛沒過即可,大火燒開,滾頭上撈出豬頭,把鍋里的水倒掉。
這也讓家人吃了一驚,沒這樣做過。
一來一大鍋水燒開費柴炭,二來水面漂浮著不少油花,倒掉實在浪費。
餵豬吧現在圈裡沒豬,得等年後三月份才會捉小豬飼養。
精打細算的母親把帶油的水送給了養隔年豬的大嫂,浪費是一種犯罪。
七燒鍋洗凈,放豬頭加水滿鍋,水面離鍋沿一公分,大火再燒開。
爐上小鍋加鹽,約三四兩,炒至微黃,加半斤左右白糖翻炒。
直至白糖全部化開,漿狀物微焦呈褐色且不斷冒泡為止,趁熱倒入七燒鍋。
整花椒、大料和乾薑紗布包裹放入鍋內,加醬面,加白酒,加剝好的蔥和蒜。
一家人除了打個下手,啥也不幹了,都在圍觀李之重。
「二拴,加糖能好吃,甜膩膩的?」二姐問道。
北方人不習慣菜里擱糖,李之重認為是糖源稀缺或昂貴,不像南方有甘蔗這種作物。
「加糖為了提鮮增色,等出鍋你就知道了。」李之重回答道。
「好好的肉湯就那麼倒了,多可惜呀。」母親還在耿耿於懷那鍋湯。
「豬頭過一遍開水,可以去腥去血水,煮出來味道更好。」李之重有些討好的說。
「二哥,豬頭燉多長時間?」李小拴急不可耐的問。
「就知道個吃。」母親呵斥著。
「晚上估計差不多了。」李之重逗弟弟說。
「這麼長時間。」李小拴拖長音調不滿的說。
「你二哥逗你了,最少三個小時,等十一點左右看看。」二姐接話說。
「我在歸化時,德順園好像也這麼做,聽說這種做法叫鹵。」見多識廣的父親說。
「對,就是鹵。」李之重回應道。
「今天好好嘗嘗二拴燉的骨頭,看看味道咋樣。」奶奶也有些期待的說。
湯鍋翻滾著,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白氣瀰漫的滿家都是。
一家人坐在熱乎乎的炕上,帶著對美食的期待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李小拴和李小鳳算是在外面玩兒,不一會兒就跑回來問問,然後失望的離去。
今天兩個人玩兒都不敢走遠了,擔心吃不到期待已久的豬頭。
今天沒請別人,家家都在燉豬頭,包括李鳳鳳。
十點左右,李之重用筷子捅了捅豬皮,還是有些硬,湯已經不多了,又加了一茶壺開水。
隨著時間的推移,肉香越來越濃郁了,甚至街上都聞得到,讓過來借籠屜的二嫂好一番誇讚。
十一點半,豬頭肉在眾人的期待目光中出鍋了。
肉香撲鼻,色澤紅亮的豬頭終於上炕了,分配工作還是由手拿菜刀的母親馬玉仁來做。
豬耳朵先放在一邊,這是做皮凍和調豆芽最好的配菜。
幾個大人一人一大塊兒耳後脖骨,母親暫時沒有。
豬下頜連皮帶肉被母親割了下來,按在頭骨上分成三份,放在碗里。
弟弟妹妹顧不得區分肉的大小和多少,馬上一人端了一碗開吃。
李之重給父親拿了一個酒杯,倒了一兩多,放在他面前。
又把腌有臘八蒜的罐頭瓶拿了上來,這個豬頭肉最佳伴侶居然無人問津。
炕上一時間安靜下來,一家人都在全力對付碗里的肉。
李之重在地下把肉湯舀出,剩下一些,把土豆倒在鍋里,加水蓋鍋,又加了一把火。
拿筷子在豬臉上毫不費力就夾起一塊兒,骨肉基本分離,豬皮甜咸適中,軟糯可口,滿嘴留香,李之重感覺真的燉好了。
「這肉燉的真好吃,軟乎乎的。」奶奶吃了兩口說。
「味道就是好,顏色也好,沒吃出個甜味來。」二姐讚賞道。
「燉好了,和城裡賣的差不多。」父親喝了一口酒說道。
父親現在偶爾喝點酒,但量很少,也是李之重提醒過幾次,說他的肝可能不太好,讓李德財有些擔心。
母親雖對豬頭肉沒做評價,滿意地神態還是溢於言表。
「媽,再給我割一塊兒,真好吃。」李小拴忙不及的吃完又要。
母親又給他割了一小塊兒,說一會兒要吃飯了,不能再吃了,再說了,沒聽說過吃肉管飽的。
話說本地一戶人家,有個孩子嘴饞。
其實也不是嘴饞,就是身體缺啥想吃啥,孩子特別愛吃肉。
尤其是臘月二十三豬頭肉煮好后,更是吃不夠。
鄉人建議,下次二十三再吃肉時,不要放鹽讓這孩子吃一大碗,以觀後效。
結果孩子不單改了豬頭肉吃不夠的習慣,甚至把肉都戒了,據說一聞就噁心。
李之重聽到這個故事覺得太殘忍了,而且還是父母乾的,鄉人也德行有失,孩子愛吃肉,過不至斯。
過了二十三,民間認為諸神上了天,百無禁忌。
娶媳婦、聘閨女不用擇日子,稱為趕亂水。
民謠有「歲晏鄉村嫁娶忙,宜春帖子逗春光。燈前姊妹私相語,守歲今年是洞房「的說法。
二十三及以前打掃家會被認為是趕神出門,不吉。
臘月二十四,神仙都上天了,家裡也該好好打掃一下了。
一大早起床后,先把被褥抱在奶奶那屋,炕上雜物清空,油布也放在奶奶那裡。
氈子掛在院里的晾晒衣服的鐵絲上,葦席捲起靠牆而立。
碗筷盔等餐具能放在碗櫃的都放在裡面,放不下的放在東正房。
縫紉機也搬到了院里,入眼所見的小東西都搬出去。
大紅櫃和碗櫃用舊單子蒙好,鍋和瓮都蓋好。
先掃炕,再把地下的犄角旮旯都掃個遍。
一般這時就開始撕窗戶紙了,李之重建議等中午時分再撕。
要不家裡太冷了,刷的大白也一時半會兒幹不了,關鍵是家裡四面透風的感覺很不好。
父親也認為對,只是二姐說窗戶紙戶外一面有土,撕的過程會楊土影響剛刷的牆,李德財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