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真相如此多嬌
不知身上多少傷口,也不知倒地多少次,周圍的屬下們還在盡力拚搏,一次次站起。宇文乾一腳踢過去,自己倒在地上,龍承毅從邊上撲過去,整個身子壓在龍邵禎身上,沒了武器,沒了內力,完全憑著力氣在對方身上拳打腳踢,手上、衣服上、身子上,不知占了多少鮮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他像是被入定,隻知道一個動作,直到最後無力的倒在一邊。
龍邵禎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睜開眼,視線模糊,隻聽到宇文乾虛弱卻堅定的聲音,“住手,放下武器,否則我便殺了你們先生。”刀劍落地之聲漸漸多了,平靜的夜,呼吸聲粗重。
宇文乾擦了擦嘴角,撐著劍,一步步緩慢又堅定朝龍邵禎靠近,龍邵禎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森森的殺意,頓時慌了起來,思緒卻極快,“不,你不能殺我,東南沿海,宇文東境,沒有我發令,他們是不會停戰的。”龍邵禎看著離胸口僅僅三寸的寒劍,桀桀笑,似指甲摳挖瓦礫之聲,刺耳尖銳,還有三分得意,“哈哈哈……到時候你們的屬下,你們的臣民可都化作白骨了,哈哈……”
宇文乾和龍承毅對視一眼,同樣深邃的眼睛暗芒一閃而過。龍承毅啐了一口血水,抹抹一張分不清是汗水還是血水的臉,“長老,我想你誤會什麽了吧!東南一代的海盜我已讓庭灃控製住了。”
“是麽?那你家長老知道他自己的屍體便是本王送給東胤皇帝的禮物嗎?”宇文乾一隻手撐在地上坐起來。身上的傷痛也擋不住笑聲嘎然而止,一臉茫然的龍邵禎帶給他們的喜悅。
“你們說什麽?”龍邵禎覺得夜風吹得有些大了,不然怎麽出現了幻聽。
龍承毅好心解釋道,“庭灃最後和迪尤達成了協議,現在迪尤海兵應該控製住了東南海盜吧!至於你派去的人,應該被庭灃殺雞儆猴了。”他逃出來第一個命令便是給遠在迪尤的庭灃的。
“忘了告訴你了,和我一起離開京城的還有朝中官員,乃是前往東胤,和東胤新皇商量怎麽解決你的。”宇文乾再補了一刀,手中長劍在龍邵禎臉上晃了一圈,似乎一不小心便會插入自己血肉。
“不,別殺我,宋芊芊,對,我把宋芊芊給你們,你們難道不想找到宋初了嗎?”生死關頭,龍邵禎才發現所以的威脅都不起作用,忽然靈光一閃,他為了長生二字奔走一輩子,絕對不能就這麽死了,他一手死死護住心口處的書籍,一邊高聲喊,龍行一定把宋芊芊好好護著。
“嗬?”一聲冷哼仿佛從遙遠的水底傳來,龍邵禎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費力側過身子,和場上傷痕累累,或躺或坐,渾身鮮血沾身的人比起來,她一身海棠百花繡金邊華服,整潔美豔,除了裙擺處沾著些深色,高傲冷清宛如九天仙子。她身後跟著一男一女,乃是銀杏和宋思清。
“龍邵禎,原來你竟連我妹妹都不認得了,果然絕情寡意。”宋初直直朝宇文乾所在地走去,她小心的用袖子擦幹淨宇文乾的嘴角,握住那雙永不曾放開自己的手。
“是你?”龍邵禎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出,自己竟然引狼入室,“難怪啊!難怪啊!果然是賽諸葛,宋芊芊的確不是你的對手。”龍邵禎一下子全明白了。
“怪不得你日日來此,還給龍硯出了這麽個折磨人的法子,名為侮辱,不若說是給人治病來了。”采花恐怕是為了製藥,“怪不得軟骨散對他們無用。”
“先生謬讚,隻是初沒想到你竟是怕死麽?”她話鋒一轉,輕笑一聲,如雨滴落入石板的清脆,卻打了龍邵禎個措手不及,“你就沒發現自己中毒了嗎?”
宋初眼睛死死鎖住龍邵禎,這一刻,她終於不用掩飾自己對這人濃濃的恨意,自然也沒有看到龍承毅欣喜、激動、自責、最後絕望的眼睛。
龍邵禎屏息自探,沾滿血水的臉仍能瞧見不可置信的表情,嗜血的目光看向宋初,“你可記得無痕?”
“不可能,無痕一月才發作一次。”方才他隻覺得肚子一陣絞痛,無痕可不會如此溫柔,不過心裏已經有了些恐懼。
“那是因為我用了激發藥效發作的潛香。”無痕是在宋芊芊身上搜到的,無色無味,神不知鬼不覺放在飯食裏。既然沒有解藥救得孩子,那便孤注一擲,“不信你再探探。”
“你要什麽?”龍邵禎鼓著一雙滄桑眼,方才探了一遍,痛楚又清晰了幾分。
宋初笑了,她緩緩起身,“無痕的解藥。”
“那留我一命,殺了龍承毅。”龍邵禎活了大半輩子,看宋初恨意森森的眼神,頓時猜到了什麽,就是不知宋芊芊給哪個重要人物下了毒,歪打正著一命換一命。他視線移向龍承毅,他已經和這人撕破了臉,決不能讓他向族人泄露秘密。
宋初看了看宇文乾,情緒發泄後,一道視線越發醒目,她看看龍承毅,又轉過頭,不需宋初多言,宇文乾沉聲道,“此次,絕不追殺於你,但我是不會對龍承毅動手的。”
龍邵禎聽出話中的歧義,也無不滿,隻要這次逃過了,他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至於龍承毅,他環顧一圈,自己的人還有幾個,而對方,除了已經死去的筆墨,唯有他一人,隻要宇文乾他們不插手,絕對不是自己對手,沉吟片刻,“你們不許動手。”
宋初目光略帶歉意看了龍承毅一眼,“解藥。”
“在龍硯身上。”龍邵禎道。
龍硯早就被龍承毅一件穿心,釘在邊上一個木樁上,德全聞言在他身上搜了一圈,搜出幾個瓶瓶罐罐來。
“青色的那瓶。”龍邵禎掃了一眼麵前的瓶子,確認道。
“先生,你是聰明人,可不要亂做花樣,”宋初看著德全動作,一邊警告。裏麵有四顆青色藥丸,散發著股濃濃藥味,“給先生解毒。”宋初盯著龍邵禎表情變化,沒有半點兒緊張,應該是真的不假。
德全喂了一顆下去,龍邵禎內髒的痛楚少了很多,“希望王爺說到做到。”
“自然。”宇文乾點點頭,朝宋思清打了個眼色。
龍邵禎打了個手勢,未死的屬下輕輕走過來,大約十多人,或多或少受了些傷。其中傷勢較輕者扶起龍邵禎,他拖著沉重的身子,目光嗜人,一步一步朝龍承毅走去,到他麵前,露出個溫和詭異的笑,“給我殺了他。”
龍承毅透過縫隙,看到宋初擔憂的目光,他笑了,初兒還是那麽善良,傷她多次,也不曾怨自己。他抬頭,左手悄然握著劍,等著對方奪命一擊。
“鏗……”三劍齊動,寒光幽閃之時,他眷念的盯著宋初,或許再無相見之機。半晌,身上沒有多餘痛覺,而是一聲暴怒。
“安親王,你想反悔嗎?”
“並不,本王隻是答應你不對你動手而已。”宇文乾嘴角上彎,竟有種惡作劇得逞的狡黠。
“你……”話未說完,龍邵禎被一隻手提到半空,複又落下,下屬被宇文乾的人攔住,過不去,隻能聽到自家長老殺豬般的慘叫,齊齊打了個冷噤,一人骨氣勇氣,質問,“王爺,你這是何意。”
“本王隻說不殺他,可沒說不費他武功。”宇文乾說的輕鬆,卻如一顆驚雷投炸在地。
宋初好笑的捏捏宇文乾的手,看向龍承毅,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
“宇文乾……”龍邵禎覺得自己全身骨頭都斷裂開來,趴在地上比之螞蟻還不如,他這模樣,連劍都拿不起來,怎麽殺了龍承毅。枉費自己活了這麽大把年紀,竟被人給捉弄了,“啊……”
宋初似乎尤不解恨,輕言輕語,“對了,忘了告訴你,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長生不老之書,這天地九章不過就是尋常禪語。隻要你去護國寺轉上一圈,便會發現很熟悉,這些不會是護國寺中的壁畫,當初師祖他老人家早看出你心緒不穩,別有用心,特以此想試,你果然上當了。”
“不,不可能,你騙我,你騙我……”任誰裝了五十多年的信仰被人拆穿是個笑話,聖人也受不了,更不要說一生為此付出多少艱辛和鮮血的龍邵禎,雙目赤紅,趴在地上的身子用力站起來,想要撕了胡說八道的宋初,“你閉嘴,不,都不是真的,你們騙我,你們騙我……”
“還不把你們長老送下山,天亮之後,本王的話可就過時了。”
宇文乾發話,龍邵禎屬下看看快要落下的月亮,左右看看,兩人扶起瘋癲狀態的龍邵禎,一瘸一拐的遠去。
人終於離開,宇文乾鬆了口氣,胸腔一陣翻湧,手捂住嘴,“咳……”嘴角的鮮血順著流在手上,宋初回頭便看到撕心一幕,“乾……”
“無礙,”眼前出現重影,握著宋初的手發虛,好像對著虛空,“思清,恐怕又要麻煩你了。”
天氣越發的熱了,萬紫千紅的花兒爭相鬥豔,濃烈的顏色感覺更熱了些。安親王府,伊人院中。一男子半躺在床上,邊上坐著一人,端著甜白瓷碗,一勺一勺喂著。
“思清呢?”宇文乾喝完湯藥,嘴裏發苦,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還泛著陣陣疼痛,忽然一顆蜜餞投入嘴裏,驅除了苦澀味,四肢百骸都精神了不少。
“你還好意思問,你昏倒後,思清帶著剩下的人善後,現在還未回來呢。”宋初嬌嗔一句,當時情形危及,棋差一招,恐怕就喪命於此了。
“孩子呢?”
“放心吧!何神醫看過了,是真的解藥,已經讓小寶和母親吃了,無礙了。”
“龍承毅呢?”
“在府裏養傷,住在繞竹院。”宋初臉上憂鬱盡去,清雅中多了份剛毅,宇文乾心中又喜又心疼。宋初放下碗,從多寶閣裏拿出一個青色玉瓶,“來,擦藥。”
宇文乾慢慢解開衣衫,胸膛上刀上劃開皮膚,已經結了痂,破壞了完美的肌膚,宋初看得眼眶發熱,裝作如無其事般,用手指抹了藥輕輕在傷口上按揉,溫柔的動作讓宇文乾感覺到對方的心疼,忍不住開口,“初兒,放心,我……”
“我知道。”宋初睨他一眼,抹好藥膏後,麵無表情起身,“母親不知此事,別讓她擔心。”
宇文目送宋初離去,看了看身上的傷,恢複的不錯,看來那藥效果驚人,初兒就是喜歡口是心非。他躺了半日,頗覺無聊,外麵豔陽高照,屋子裏都擋不住他熱情的呼吸,叫了德全進來伺候。
德全見他要出去,不讚同的嘀嘀咕咕,“王爺,王妃說了你要靜養。”對峙半晌,敗在了宇文乾淩厲的眼神下。
繞竹院靠近王府花園,宇文乾一路過來,花園中生機勃勃,身上的傷都治愈許多。
“龍公子,身上傷的如何?”兩人坐在花園中的亭子裏,宇文乾以主人的語氣問候,“府裏下人照顧的可還好?”筆墨葬身雲霧山,龍承毅身邊現在是無人可用。
“勞王爺費心。”龍承毅除了臉色蒼白些,看不出哪裏不舒服,“府中大夫堪比神醫。”不到兩日,傷便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