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終於等到你來報到
宋初身子不好,盡管捂了一夜,比不上宇文乾的火熱溫度,溫溫的,總像怎麽也沸騰不了的泉水,隻有宇文乾知道,這人真把你放進心中,不知有多多讓人沉醉。
宇文乾把人抱緊了些許,聞著熟悉了味道,小憩了會兒,外麵天已大亮,昨晚下了一夜雪,反光的白色都泛著亮光。宋初已有罪惡感了,“大白日還睡覺,真是……”說著怎麽也不聽宇文乾的聞言誘哄,掙紮著起床。
宇文乾無法,失望的跟著起了。
用了早膳,宋初看著外麵雪墊了薄薄一層,“這是今年的初雪呢?”心有所動,“銀杏,尋些工具來,騰些俊俏的地方積累些積雪,泡茶煮酒都是極好的。”
安親王府建得大氣恢宏,碧波池那一圈倒是宛如桃源,竹林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種的,在一幹枯木中顯得翠的發亮,未化的顆顆雪粒似是長成的白花,點綴其間。世外樓後麵,一片桃樹落了老葉,新葉未發,又顯幾分蒼涼壯闊。
“王妃,雪地裏涼,當心入了寒氣。”銀杏給宋初披上火紅色狐裘鬥篷,一片雪地中顯眼的紅宛如燃燒的火焰。
宋初摸了摸柔順的皮毛,“何時有了這個顏色的披風?”她向來愛素色,伺候的人都是清楚的。
銀杏抿嘴笑,“王妃忘了?這是王爺以前秋獵時打的火狐做的,放在府裏有些日子了呢。”
“看上去倒是嶄新。”宋初不大有印象,對於衣食她不甚講究,鞠了一捧雪,冰冰涼涼,“這竹林裏的雪倒是不錯。”
“可不是,這地兒算得上匠心巧運了,”伺候宋初許久,銀杏有時候也會打趣一句,“王爺對王妃果然最好不過。”
宋初心中一喜,正要說什麽,府裏小廝匆匆跑來,“王妃,外麵有個男人說要見王爺呢!怎麽甘都不走。”宇文乾用了早膳,宮裏匆匆來人,把人叫了去。府中就她一個主人,不以為意,自從出得宮來,總有那麽些官員打著主意上門求見。宇文乾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都打發了。
“什麽人?”當官的都要個麵皮,誰如此銅牆鐵壁。
“小得從未見過,”小廝捏著手中的硬物,反應過來,“他說這是夫人您給的信物呢。”伸開手,一串玲瓏的千佛串珠。
王府正廳偏房暖閣中,炭盆子燒得火熱,宋初坐在上首,手裏捧著個湯婆子,身上的紅色狐裘鬥篷脫下,換上了白色夾襖長袍,一隻飛舞的蝴蝶正好落在膝蓋處,好似欲飛而出。
“周堂主這腳程可有些慢啊!”男人喝了一盞熱茶,一下子祛褪了寒意,掃了兩眼雕欄畫棟的王府,“還沒恭喜夫人呢,不,應該叫王妃了。”周鈺不答反問,看似真心的賀了喜。
宋初可不接他的茬,又問了一遍,“堂主離了西境去哪兒了?可曾受了傷,那龍承毅可有疑心你?”不得不說周鈺讓他刮目相看,自西境消失,風雲閣暗衛竟然查無所獲。
“多謝安親王妃關心,一切還好!”周鈺欲言又止,偏過頭去,也不知瞧哪裏去了。
宋初細細看過去,見他一身黑色短襟,皺巴巴的,也不知在哪裏糊了什麽東西,深一塊淺一塊。頭發也似許久不曾梳洗過,幹脆攏成一團,臉上倒是幹淨,嘴唇有些龜裂,精神頭倒是好,不似歸雲樓的堂主,倒似個俊俏的乞丐。
和那個不可一世的周鈺一對比,宋初忍不住捂住嘴,“堂主先去梳洗下吧!眼看就快晌午了,先用飯。”
周鈺不置可否,道謝後跟著丫鬟走了。走過遊廊,踏過白玉盤龍石階,路邊下人安安靜靜掃著積雪,諾大的院子安靜卻不顯寂寞,周鈺環視一眼,目中光線複雜。
周鈺收拾妥當,換了身寶藍色綢緞錦衣,再入暖閣時,宇文乾已經在上首另一張凳子上落座。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視線相觸瞬間,和煦的氣氛陡然拉成了一條直線。宇文乾不會忘記對方幾次三番想要置他於死地,更不會忘了宋初在他手裏受過的委屈。周鈺會記得這人在自己手裏次次逃脫,見他全須全尾,仿若在嘲笑他的不如人。
“周堂主請坐吧!”又吩咐道,“上些茶點瓜果來。”
拉緊的弦微微一鬆,兩人好似同時撤了力道。換了身衣衫的周鈺恢複了偏偏公子模樣,相貌雖算不上俊朗,獨有一股沉穩幹練的氣質。他不客氣的坐下,下人端來一應東西,他拿起一個冬日裏難見的瓜果把玩。
“西境之事多謝堂主深明大義。”宋初暗暗拉拉宇文乾的袖子,說話緩和氣氛。
周鈺麵上不顯,心中生出點點羞愧。那日,他本於樓中盤查各處守衛,緊急被樓主喚到大殿。好像做戲一般,好好的良家子被盅蟲上身,不到半盞茶功夫連自己爹娘都不認,像是習了幾年武藝似得,全身腐爛肢體見人便殺,整個人被折磨的不像人樣,心智全無。他閃躲幾招,穿人心髒而過,最後坍塌在地,已然不是人的模樣。
見過了殘忍場麵的周鈺也不覺有些惡心,“周鈺,若宇文戰場上人人都變成了此般怪物,你可覺得報仇雪恨了?與我們有仇的不是天下百姓,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若要報複,何不尋仇人。”
一隻手伸過來,上麵寫著精美的雕花小楷,“自己抉擇吧!”
他自認不是個好人,已然被宋初寫給他的那封信說動了,才會有了後麵和龍承毅虛與委蛇的那場戲,今日,便是前來討報酬來了。
“談不上深明大義,王妃答應在下的算數便可。”周鈺嘴角噙著一抹笑,溫和有利,要是他看著宇文乾的視線不那麽挑釁的話,“一路北來,安親王得寵的傳言多不可數,看來,隻要安親王說句話,在下這事兒便成了。”
宋初已和他說過其中事宜,說實話,宇文乾是看不上周鈺的所作所為的。朝廷的確有對不住他的地方,可是對方居然以此叛國,以如此血腥殘忍甚至於毀滅的方式來報複手無寸鐵的百姓,實是小人所為。
宇文乾目光恍若化成實質,周鈺猜到幾分,冷冷一笑,“王爺也曾被帝王誤會,平反後一番運作,又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和順畫麵,權利爵位垂手可得。我周鈺自認不是個好人,卻萬萬不會如此。”一點兒權利便把家仇雪恨給忘了,他嗤笑,“天下人讚歎王爺的大德,我看也不過如此。”不過是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宋初聽出幾分深意,卻無能為力,你總不能還勸他入朝為官,為宇文賣命吧!“人各有誌,堂主不知王爺,安知王爺所圖。有時候事實明明如此簡單,偏生人心複雜。”
宋初口才素來好,周鈺不欲與他爭辯,“那且拭目以待吧!”他第一個不相信宇文乾甘居此位,皇家,每一個好東西,都是些被權利迷了眼的怪物。
“不知王妃答應在下之時何時有結果。”族人含冤而死,他怎能甘心。
“堂主若無事,便在府裏住些日子吧!堂主的事兒已經在處理了,隻是時間有些長遠,王爺新歸,有時候說不上話,恐怕要等些日子。”
周鈺笑笑,“王妃倒是放心我!”居然邀他入住。
“為何不放心。”宋初反駁,笑笑又吩咐銀杏擺飯。
飯桌之上,氣氛稍緩,宇文乾和周鈺都是愛酒的,歪打正著,難得說話少了嗆聲。飯後,周鈺說累了,自去歇息不提,宋初喜歡飯後消食,不知不覺便朝世外樓走去。
冷風輕撫,吹散了滿身的暖意。世外樓林裏的斷枝殘椏被人收拾妥當,經過半個日頭,積雪消去,地麵染上點點水痕。一個激靈,越發精神抖擻了。
“可是出什麽事兒了?”這麽急著把人叫走。
“五弟不是徹查內務府嗎?順藤摸瓜,居然查到了廣城海軍的不妥。”那支海軍還是兩年前宇文瑞明裏,宇文乾暗裏著手辦起來的。如今正是用兵之際,西境一戰讓軍隊兩字成了個警鈴。
“可有什麽章程?”
“他怕朝中有奸細,”宇文乾深深看了宋初一眼,宋初了然,是想讓宇文乾暗地裏去徹查一番。
宋初按按眉心,苦笑,“就知道不會有好事。”兩人慢步前行,鞋麵上沾著細碎的水珠,“可有說何時出發?”
“不急,東北東南的軍隊恐怕還有變動。”宇文乾軍中威信極高,雖然消食了那麽幾載,控製不住軍中簇擁多。
“他想安插自己的人手?”明年開春科舉之後便是武舉,這幾年宇文瑞一直在西北讓馬將軍秘密練兵。
“差不多吧!隻是武將不同於文官,新手上去恐怕就是給敵人的開胃菜。”宇文乾征戰多年,裏頭的彎彎繞繞自是明白。
自來掌兵是大忌,如此情形,宇文瑞還能讓宇文乾掌兵權,倒是野心不小,“看不出五弟有如此誌氣。”溫溫和和仿若白開水,果然流著和宇文乾相同的血液,骨子裏都是侵略型的,隻是一人表現的淋漓盡致,一人慣會禮賢下士。
“可不要小看他。”宇文乾捏了把宋初的手,冰涼。放在自己懷裏,步子加快了幾步。
世外樓中鋪著深色地毯,下麵還花了些功夫開了地龍,關了門,寒氣被擋,屋裏慢慢暖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