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暗潮洶湧
福通看著陷入魔怔的帝王,抹抹眼淚。直到時辰到,才小聲的把宇文浩南從美夢中拉出來,“陛下,時辰到了,今晚宴慶呢。”
宇文瑞出了禦書房,便朝東宮趕去,和頓珠好好小聚一番,夜色深沉下,才去了宴慶所。
文臣武將涇渭分明各坐一邊,自來文武有別,宇文朝也不例外,文官說武將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武將罵文官一肚子彎腸子,害民害政。今日卻有些不同,宴席還未正式開始,已有些文官主動朝武將敬酒,這些人都是伺候帝王的主兒,放下成見,說起奉承話來讓人如沐春風倍感舒適。武將被誇的不好意思,連忙謙虛,都是太子的功勞,都是王爺的功勞。遠離朝廷,好不容易回京的西境武將們沒注意到提起宇文乾時文官眼裏的變化,秉著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則,好不熱鬧,這次宴慶,算得上宇文朝史上最和諧和睦的一次。個個言笑晏晏,你來我往。
在宇文浩南和宇文瑞落坐後,氣氛更是達到頂峰。宇文浩南憔悴的麵容都有了活色,一番暢飲逢迎後,論功行賞的時刻到了。在場者當場行賞,不在者聖旨快馬加鞭傳達,又安撫一應戰死的將士。眾人跪下三呼萬歲,陛下仁愛。
一個個武將滿臉通紅跪地謝恩,西境戰事這幾年少了,一幹子邊軍吃了小半輩子的風沙,還以為這輩子都要這樣平平淡淡的過去了,不曾想一來就是亡國之戰,還好眾人頂過來了。
酒醉酣暢間,不知是誰掃了一眼眾人,虎頭虎腦道,“咦,安親王呢?”
喧囂熱鬧的氣氛頓時凝固,連表情都來不及收回。喝了酒,或許反應慢了半拍,說話之人摸摸腦袋,無辜的看著宇文瑞。
武將中,安靜的氣氛一凝又沸騰起來,“就是,陛下,此處若不是安親王,我等恐怕要命喪西潘賊人之手。”
“對啊,王爺不愧是我宇文戰神,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說起來,王爺在戰場還為屬下擋了一刀呢。”
“不是說王爺有事兒先回京了嗎?怎麽沒瞧見人啊!”
“……”爭先恐後的聲音一連串起來,不絕於耳。
文官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特別是緊跟宇文瑞步伐者,“王爺不是已經逝世了嗎?”
“而且還是叛國罪。”
“胡說八道,陛下明明都下聖旨給王爺平凡了。”
“對,你什麽意思,難道懷疑陛下的公正嚴明嗎?”
好好的一場文武相聚,沒想到最後的走向又回歸正常,果然,文武相碰,不擦上點兒花火是不可能的。
真是比早上的菜市場還熱鬧,宇文浩南掐掐眉心,幹咳一聲。
宇文浩南積威頗深,耳紅麵赤的場麵慢慢停歇下來,濕潤的空氣都變得滾燙了。眾人紛紛低頭,“臣失禮了。”
宇文浩南也不生氣,也不知曉這樣的場麵還能見到幾回,他幽深的目光轉向宇文瑞,一字一句格外用力,“太子,此時你最清楚,給眾位大臣解釋一番,不得欺瞞。”
眾人隱隱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深想又沒看出苗頭,隻有宇文瑞知道,這是父皇給他的一個選擇。
宇文瑞捏捏拳頭,起身。挺拔的身姿好似一道標杆,吸引著眾人的目光。他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臣子,少了以往的無動於衷,多了分責任和沉重。
皇宮今晚燈火通明,民間亦是萬家同慶。
宋初聽著街頭巷聞,一個個都在誇讚著當今太子如何不畏生死,安親王如何不畏生死。彎彎拐拐,從安親王謀反叛國一事,說到安親王是否在世,幾人爭得麵紅耳赤,活像自己的祖宗被人玷汙了。
宋初聽得有趣,扯扯宇文乾的袖子,她如今視力已經恢複了不少,夜裏也能瞧見個大概模樣,衝激情洋溢的人說了一句,“這位小哥,你怎的知曉安親王真的活著?”
幾人就在街頭,不知何時已經圍了一圈人,他也不懼,似說書一樣,輕咳一聲,“西境出了盅蟲之禍,波及甚廣,若西境軍營真的有神人大將,定不會讓敵人把消息傳入京城,弄得人心惶惶。可見是王爺聽聞亡國禍端,毅然而然上了戰場,和太子配合默契,滅了西潘。試問宇文有誰有敵萬軍的勇氣和本事,若西潘那些賊人不是王爺滅的,我腦袋送給你們。”那小哥鼓著兩腮,手舞足蹈,神情激奮像是親臨其鏡一般。
宋初看著宇文乾抿嘴笑,“大將何其多,小哥就此斷言可有些大言不慚。”
那人似乎也覺得自己的理由站不住腳,卻不心虛,也不知哪裏來的自信,高昂脖子,“反正就是。”
一幹人吵吵嚷嚷,又開始了新一輪論戰。宋初早拉著宇文乾出了人群,抿嘴輕笑,“感覺如何?”
宇文乾回首看了眼越加爭論不休的人群,寒若冰霜的臉有些動容,“壓力。”
宋初一愣,不由得想起那日宇文乾攻破西境邊城,打破盅蟲傳言的那次回程,百姓們的歡呼聲與眼淚起飛,那已經不是一種信任,而是信仰了。
她拉緊了宇文乾的手,“曾經,我聽人說百姓愚鈍,善於被人利用。可我看,人雖有欲,卻還是有純良之人。民心可用,卻也難得。”
“要挑起這天下的大任,果然還是太重了。”宇文乾長歎一聲,看向皇宮的方向,“初兒,若他們相信的人背叛了他們的信仰,你說會如何?”
後麵的聲音漸行漸遠,“走向極端。”宋初的聲音在夜裏有幾分模糊。一個被神化的人,最後被人發現他不過是人,不是盲目的自欺欺人,便是毀滅。
“把那人給我好好盯著。”宋初背脊一寒。
“初兒,”宇文乾聽出對方的緊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有人讓你我不得安寧,看來果然事非所願啊!”
“乾……”兩手十指相扣,“不管如何,我都陪著你。”她迷離的目光中隻有宇文乾模糊的影子,堅毅而不屈。
兩人徐徐走著,絲毫不知曉明日將會有怎樣的風景在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