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你是正是邪
嚴肅的人還會說個笑話,宋初撲哧一聲笑了,眼淚被擠出,又滴了兩顆金豆豆。
“初兒,你若再傷心,銀桃會怪自己的。”宋初如今軟弱的如和嬰兒,宇文乾給人把鞋子脫了,塞進被子裏,頭挨著頭,臉對著臉。
宋初眨眨眼,和淚水作個了斷,“嗯!”或許是身邊的味道太過熟悉,或許是邊上太有安全感,久久藏在心中的秘密被打開,如開閘的河水。“那時我已猜出周煜不安好心,隻是沒有證據,亦不知道思清是否和他一個陣營。他給我喂藥的確在意料之外,自己能醒來也在意料之外。”宋初側側腦袋,眯起眼睛,回憶道,“周煜給我下了暗示,是你把我弄得癡呆,我活著唯二的兩件事之一便是要報複你,隻是……”
宋初伸手撫上宇文乾的憔悴的臉,“隻是,那夜,在想要殺死你的時候,我居然醒過來了。然後便想了個將計就計。”宋初笑得得意又苦澀,“他們倒是好手段啊!”
宋初麵色如雪,手腳微顫,宇文乾心疼的把她整個人抱住,溫暖的體溫一下子包裹住兩人,“初兒,別怕,我好好的,我好好的。”抓過宋初的手放在自己心髒處,手跟著一跳一跳,那是生命的跡象。
宋初表情似悲似喜,抓緊了身邊的人。
“此去雖然驚險,卻不是毫無收獲。”若不是恨到極致,宋初怎會舍得在那時與宇文乾分開,“至少歸雲樓被滅了一半……”說了一半,宋初表情嚴肅起來,“對了,思清呢?”
宇文乾握住宋初的手,柔聲道,“別擔心,等伯夷來信。”
宋初想了想思清的武功,擔心少了些,“那周煜狡猾多端,竟背著思清給我下藥,甚至不動聲色在思清麵前說三道四,盅惑人心。要是思清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宋初定饒不了他。”話說的決絕。
宇文乾故作委屈,“初兒好狠,在為夫麵前竟然對一個男人念念不忘。”
宋初轉瞬笑開,“思清算得上我半個哥哥,也是我唯一的親人,怎麽,這樣也不行?”
“不行,任何一個男人都不行。”宇文乾作勢要去親宋初的鼻尖嘴唇,宋初躲躲閃閃就是不讓他親到,湊在一起又鬧成一團。
屋子裏嘻嘻哈哈的聲音是竹林中從未有過的熱鬧歡愉,平靜下來後,兩人身子都沁出細汗來。
“是,的確很有用,給我送人不算,送信不算,最後還把歸雲樓常年不散的毒瘴解藥給送來了。”宇文乾不怕熱的緊握宋初的手,手中汗意涔涔,誰也沒掙紮。
宋初聽出了宇文乾嘴裏的浮誇與關心,還帶著三分責備,宋初討好的湊到宇文乾下巴處親親,鳳眼含笑,“還不是你給的人有本事。”
宇文乾一時未反應過來。
宋初湊到宇文乾耳邊吐出一個名字,“尹劍。”
宇文乾恍然大悟,“他不是在京城嗎?”
宋初但笑不語,宇文乾惡狠狠的在宋初臉頰上咬一口,惹來宋初一陣求饒,“你什麽時候把他召回來的,居然還瞞著我。”
論輕功,論劍術,天下人不出其二,其中便有尹劍的位置。
“就在我察覺到周煜要行不軌之時,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宋初可惜歎氣。
宇文乾怕她又鑽進銀桃的事兒,轉移話題,“你們倒是瞞得我好慘。”
“若非如此,周煜那等精明的人怎會相信。”不是不相信宇文乾的演技,但一個人真正的情緒和假裝還是大大的不同,她還盼著回來,定要做好完全的準備,隻是她還是心軟了。
宋初扯扯嘴唇,睨了宇文乾一眼,“難道說你沒猜到?”
宇文乾捏捏宋初的臉,“我與你心靈相通,自然一猜便中。”
宋初趴在宇文乾肩窩處直笑,許久,停了聲響,宇文乾捋起宋初額前長發,宋初呼吸均勻的睡著了,壓著一邊臉臉頰嘟起,隨著呼吸聲一顫一顫,好不可愛,宇文乾忍不住拿手碰碰,宋初翻了一圈。宇文乾把人重新撈回懷裏,勾起嘴角,闔上眼睛。
裏麵溫馨美滿,外麵一團亂麻。德全瞧瞧滿地狼藉,古玩奇珍碎成了幾瓣,幹淨精致的屋子現在找不出一塊空地,結實的檀木桌子也碎成幾段,還能瞧見裏麵未被深漆修飾過的原樣。
德全比白旭磊矮上半個頭,現下這理虧的樣子使他腦袋微微偏著,更覺小上些許,“白神醫,是我們的不是,損失的財物定加倍奉還,還請神醫莫要見怪,我家主子對夫人著實太緊張了。”
白旭磊點頭隻當自己聽到了,不以為意,袖子一抖,輕飄飄的甩出一張白紙,道,“這是你家主子的藥方,有幾味藥我此處現下不曾有。”
意思很明顯,德全捧著藥方如獲至寶,僅僅兩日,主子便清醒了很多,可見此人醫術不在何有信之下,可剛剛。
白旭磊識人不少,看德全猶猶豫豫的樣子,光秀一甩,坐在斷了一條腿的雕花大椅上,“是守著我還是去抓藥,你自己瞧著辦吧!”說完這句,竟是閉幕沉思。
德全一下定住,看看龍飛鳳舞的藥方,再蹬蹬白旭磊,最後終於拽緊了要藥方轉身出去,一路上腳步聲接連不停。白旭磊微微眯起一隻眼睛,哈哈笑了。
房門再次打開,已是半夜。宋初披上黑色披風,循著若隱若現的簫聲。竹林深處,一人坐於高枝之上,夜晚風大,頂端的枝丫搖搖晃晃,其上的人搖搖欲墜,偏生好似和竹林融為一體。頂著滿頭黑幕,空餘冷風濟濟。
宋初站了許久,攏攏披風,又過了一會兒,簫聲消失在漫山竹海之中,一人輕展雙臂,空中越過個影子,腳尖點地,平穩落在宋初麵前,“這麽晚了,夫人怎還不睡。”
宋初捋了捋被夜風吹的狂亂的發,“神醫不也沒睡嗎?”
白旭磊手腕一翻,玉笛轉了幾圈,走了幾步,“哎,家都快被人毀了,夫人倒是說我住何處。”
房間已被收拾一番,和宇文乾說了會兒話,險些忘了此事。此時被害人嘴裏一說,宋初也尷尬了,“乾他……”宋初看著白旭磊說道,掃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心知再次被這人逗弄了,失笑道,“如此漫不經心,沒大沒小,隨心所欲,怪不得江湖之人對你評價如此。”
白旭磊不以為意,言辭間那些難登大雅之堂的話在他嘴裏顯得光明正大,“人生在世,何苦要過得如此之累,我隨心做事,至少心裏自由坦蕩。”
若是以往,宋初定會羨慕一番,現下她不過淺淺一笑。
白旭磊莫名有些不爽,站直身子,半蹲下身,臉對臉瞧著宋初,“夫人這是不讚同?想不到原來宋初也是個迂腐之人。”冷哼一聲,便要拂袖而去。
暗道此人脾性之大,宋初的聲音讓白旭磊止住了腳步,“不,人生而不同,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活法。帝王要心係天下,自然沒了隨心所欲的權利,士人憂國憂民,必是克製了自己的隨心所欲,商人逐利,時常反轉自己的隨心所欲。天下相安,繁榮穩定,必需如此,若人人隨心,沒了王法,恐怕天下早打亂矣。”
宋初上前,聲音徐徐,宛若春日的一首如歌,“神醫能隨心,我自是羨慕的,可惜羨慕終歸羨慕,我卻做不到你的隨心。觀之這一片竹海,他們隨風而動,隨雨而生,是為隨心呢還是隨波逐流。”
白旭磊眼中若有所思,空氣靜止了片刻,白旭磊轉身,臉上笑意不減,“都聞安親王心懷天下,其夫人亦是女中諸葛,看來傳言非虛,有的人憂國憂民,心懷天下,而我,不過是希望能隨心罷了,天下之大,與我何幹。”最後一句說不出的恣意和狂妄。
“好一句天下之大,與我何幹,”宋初並未生氣,反而讚賞道,“每個人的活法不同,我能在這樣的活法中找到價值,便是死去也無憾。相信白神醫毅然。”
不似那些假道學的諷刺批判,宋初的眼神清明如天上星辰,尊重又讚賞,白旭磊好久不曾像今日那般身心舒坦,全身毛孔都張開,夜裏寒冷的空隙侵入毛孔,好像周身白骨都被洗滌一遍。
“不愧是宋初。”嘴唇動動,也不過如此幾字。隨後又搖搖頭,“不過,真是可惜了,如此通透的人,居然找了個……”白旭磊指指水榭處那燃著燈光的一角。
“他?”宋初眼波一轉,不懷好意,“神醫隻要和他接觸多了,便不會如此說了。”
白旭磊癟癟嘴,不以為意。
宋初見他心情好,問道,“敢問神醫,乾他身子到底如何了?”
說到病人,白旭磊正色道,“王爺以往走火入魔,雖然盡力清理,可惜還是留了痕跡。我觀王爺的自控力非凡,想來是無礙。”說到此處,白旭磊捏捏自己的肩膀。
宋初輕笑,“他都如此了,你還要去惹他。”
白旭磊未當回事,看著宋初意味深長,“以往聽聞安親王與王妃伉儷情深,我從不相信,今天,我倒是信了。”
宋初微微臉紅,“那可否還要注意什麽。”趕緊轉移話題,否則這人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不堪入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