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究竟誰試探誰
“老板,一間客房。”思緒被耳邊的清脆嗓音打斷,感覺前麵的路途太過遙遠,腳怎麽都使不上力來。
“好的,客官,可要幫忙?”
宋初感覺幾道眼光注視這自己,不過很快便移開了,“不用了。”
不知迷迷糊糊間走了多久,宋初聽到幾次房門開開關關的聲響,確定房間裏沒有第二人的氣息,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前麵桌台之上隻有一盞煤油燈靜靜的燃著,黃豆粒大小的火苗釋放著幽幽的藍色。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個破破爛爛的凳子,觀其牆壁顏色,黑黢黢的,也不知是哪個鄉間小道上的客棧。
宋初動動身子,隻覺得渾身酸軟的厲害,綠柳真是不溫柔,扶得人肩膀都痛了。
力氣在慢慢恢複,宋初心中焦急少了些許,看來這人沒給自己下什麽藥物,大概是真的被餓暈了。宋初露出個嘲諷的笑,沒想到這輩子居然還有這麽一天。
一道影子灑在窗戶上,宋初趕緊閉上眼睛,聽覺更加靈敏。果不其然,房間門再次被打開,一人的腳步聲緩慢而悠閑。近了,近了,這人到底要做什麽?
瞬間,自己的下顎被人抬起,一勺溫熱的米粥被粗魯的灌下去。宋初受不了的幹咳起來,嗆得把嘴裏的米粥吐了滿地。才迷茫的睜開眼睛,瞧見是綠柳,表情一下子欣喜起來,倏得又皺起眉。眼前這個笑得邪肆的女子真的是那個聽話乖巧的綠柳,宋初試探般問道,“綠柳?”
一張麵具戴久了也會習慣它,綠柳在歸雲樓做了那麽久的乖順姑娘,如今笑起來還有些溫柔和乖巧,“是我啊,夫人。”
宋初企圖用手掌撐著床坐起,力氣著實不夠,隻能用胳膊肘拄著,好不容易半坐起來,又見麵前多了一個碗,外圍不知道弄了什麽圖案,彎彎繞繞,碗岩還缺了一角。碗中乘著米粥,顆粒分明卻不粘稠,好像是用剩飯煮出來的一般,聞不到半分米粥的香味。
“夫人許久未曾用飯,將就用一些,此處地勢偏僻,可沒有歸雲樓的待遇,更沒有你在安親王府中王妃的待遇。”淡然的語氣中有股說不出來的諷刺。綠柳執起粗糙的調羹,遞到宋初最前。
宋初不僅沒有生氣,還配合的吃了,或許知曉此處並非歸雲樓,保存體力是要事。吃完幾口,宋初笑笑,“算不得將就,這算是好的了,再難吃的也並不是沒有吃過。”眼神中的平靜不似說謊。
綠柳曾耳聞宋初的事跡,“在戰場上?”
“嗯!”宋初點點頭。
或許是伺候宋初習慣了,綠柳放了碗還特意給宋初擦了擦嘴,“夫人許久未用東西,慢慢來。”看著宋初還盯著用盡的碗,綠柳解釋道。
宋初略帶赧色的移開目光,“你把我帶出來是為何事?想要威脅思清?”宋初苦笑一聲,“可惜你時運不佳,若是前些時日,恐怕還有些用處。”
綠柳收拾好東西,便坐在一邊,盯著床上。人雖然虛弱,眉宇間卻沒有死氣和怨氣,淡然的似乎看清了世間萬物,不喜不悲。軟弱無骨的躺在床上,頓生憐意。
“不是。”綠柳不欲多說,“夫人先睡吧,明日還要趕路呢。”
“歸雲樓上山下山務必經過那重霧障,你居然沒事兒?”可不能讓你就這麽走了,宋初找著話題。
“那豈能難得到我,在歸雲樓這幾年可不是白呆的。”綠柳冷哼,心中卻自有一股怨氣,她注定是大鷹王的暗探,有幸被歸雲樓選中,卻在半年之前他們這一隊人馬被送與了一個陌生人,那個傳言中讓前太子舍了太子之位的女人。
她要離開歸雲樓,就得好好聽王妃的話,而其中的條件,居然這麽巧就來了。綠柳看著宋初,一反剛才不欲言談的模樣,她像看著獵物一般看著宋初,眼睛都在閃閃發光,“夫人,你真是我的福星。”
若說是為了對付她,直接殺了了事。本以為是為了對付歸雲樓上下,聽綠柳這語氣,卻是另有隱情,而且還是為自己而來。又是誰,非要捉到自己不可呢?
電光火石間,回憶起綠柳對自己的態度。若是朋友,定是以禮相待,那麽說,是敵人還是認識自己的敵人!
“你是宋芊芊的人?”宋初問得突然,綠柳笑容一滯。
宋初瞬間懂了,淩冽的眉勾著,生生有股肅殺之意。宋芊芊,我不過隨意一猜,沒想到還真是你。不過,也隻有你才能在沒見到我之前就想著怎麽折磨我了。
綠柳慌張的想要反駁,看到宋初了然的表情,不過是欲蓋彌彰。綠柳泄了氣,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快要分屍的椅子上,勾起一邊唇角,冷哼一聲,“你知曉了又如何?反正最後你也是能知曉的。”沒了束縛,綠柳說話越是隨意,“隻要把你宋初獻給王妃,王妃一高興,說不定就能還我一個自由身。”
原來裏麵還有這因果關聯。宋初明了,“我倒是好奇宋芊芊什麽時候有了你這麽一個得力下屬。”宋初打量著綠柳,聽說她已經在樓中待了近十年,否則也不會被閆山雨選上來伺候她,怎會成了宋芊芊的人。
“王妃早就告訴我了,你宋初素來聰明,想套我的話,沒門兒。”綠柳得意的挑挑眉,為了便利,她穿著一身褐色短裝,秀氣中帶著絲英氣。
宋初笑笑,虛弱的縮回被子裏,“我現在能做什麽,就像你說的,早晚有些事兒我也會知道,何不讓我死的明白。”
綠柳偏著腦袋,發出嘻嘻的笑聲,“夫人放心,我怎會讓你死呢?”
宋初精神不濟的閉上眼睛,綠柳等了片刻,也不見半分回應,索性收起腿,站起身,“夫人先歇息吧,我先吃飯去了。”
打開門,回頭看了眼床上,要不是中間微微凸起,定不會發現裏麵還有人。
羅城郊外,大山深處,炊煙嫋嫋,直線上升的霧氣升到頂上,被風吹的歪歪斜斜。直往下看,一個簡樸的院子中坐著一個男子,挺拔的身姿即使坐著也不能忽視周身的氣勢。他對麵兩尺開外,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比劃著手腳,一招一式已經有了氣勢,明明到了秋日,他腦門上的汗水呈水滴滑落,沁濕了淺褐色衣襟,在前胸後背留下濃濃的印痕。
男子執起茶杯,飲了一口,不動聲色。
“嘭”一道快速的身影匆忙掠過,錢有緣翻身一轉,腳下勾起一塊石子,瓷器和硬物相碰,綻放出激烈的火花。
錢有緣停下來,看向悠悠然坐著的宇文乾,“師傅,如何?”晶亮的眼睛急切的想要得到大人肯定的回答。
宇文乾搖搖頭,又點點頭,“練武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年紀雖小,靈活性倒是極強,招式算不得好,勝在努力。”
錢有緣憋著嘴,又有些欣喜,正想跑到宇文乾腿邊撒撒嬌,說說話,伯夷腳下生風趕過來,“主子,音衛來消息,說夫人失蹤了。”
鄉野邊的小客棧總是缺這少那,長途販運的商人已經習以為常,自備物資,偶爾錯過了日頭,不得不留宿的客人便受不得苦,和店裏小哥嚷嚷叫叫,吵得剛剛睡下的客人也起來群戰。以樓梯為界,左邊一潑,右麵一潑,涇渭分明。
吵得都忘了自己的正事兒,瞧瞧外麵天色,已快到三更天,又相伴著進了屋,將就一晚。客棧的老板也鬆了口起,搖起蒲扇,抖抖領口,一場罵戰,如同曬了夏日正午的太陽。
一個黑衣小哥忽的從外麵進來,腳步落地無聲,連呼吸都薄弱的微不可聞,更怪異的是他扛著一個女子。
老板伸伸手,叫住人,“哎,你這小夥找誰呢還是住店。”腳下也不停,朝他走去,這才發現小夥子頭發散亂,麵色黝黑,在昏暗的煤油燈下看不清麵容,深深吸口氣,聞到一股酸臭味,後退一步,偏頭一瞧,小夥子肩膀上的人倒是熟悉的很,“這不是剛剛出去的姑娘嗎?”老板眼神帶了絲戒備。
“這姑娘剛剛遇到歹人,她說在你們家住宿,所以才把人送回來了。”小夥子三言兩語解釋道,“既然已經到了,要不你把人弄上去。”說著就要把人放下來,老板捂著鼻子連連後退,“你,你把她弄上去吧!”擺擺手,好似嫌小夥子速度慢。
“哎呀,不行,明日一定要他們加錢,”那老板和夥計跳腳,說個不停,“還要洗被子,哎呀,不不不,肯定都不能用了,加錢,一定要加錢……”
正在上樓的小夥子一字不差的聽在耳裏,勾勾唇角。
半刻鍾的功夫,小夥子走了下來,離開店門之前,還特意朝在掌櫃處朝吊兒郎當的夥計老板點頭。那些人連個眼神也沒給他,兀自在那兒講著今日那些有趣的客人。
小夥兒踏出客棧,朝右麵走去,若有人在此,恐怕會大吃一驚,三層樓高處,一個女子坐在窗台之上。小夥兒像是早就料到,朝上麵比了個手勢,那女子猛地朝下倒去。
電光火石間,小夥兒腳尖輕點,手上使力,於半空把人接住。穩穩落地後,確認女子能站穩,男子不敢有半分遲疑,跪下,“夫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