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茶香還是酥茶香
錢有緣不似又東擎淵在時的單純可愛,一張連板著,眉目嚴肅,倒是個小大人,“問了師傅的消息,還問你師娘為何孤身一人來北蒙,世家背影,人物幾何。”
錢有緣支支吾吾,宋初眼睛一瞪,趕緊說了,“那人給我下了毒。”
宋初拉著錢有緣的手明顯一緊,錢有緣趕緊安撫道,“師娘,我沒事兒。”眼睛鋥亮,雙手舉高,宋初熟絡的把人抱起來。錢有緣挽住宋初的脖子,聽到孩子特有的軟糯聲音,“師娘,你瞧把我一世英名都毀了。”明明是個小神醫,偏偏有人班門弄斧。
宋初拍一拍錢有緣的屁股,這個從小無父無母的孩子,宋初感同身受,自是寵愛了幾分,還是不放心,“是什麽藥,真的無事?”
“就是陰疹散,可能會發癢。”錢有緣歪著腦袋,“師娘,他盡是打聽師傅的消息,是不是想拉攏你們啊?”
“你怎麽看出來的啊?”
錢有緣指著宋初麵皮上的那張臉,宇文乾也不阻他,知道他想學易容之術,還特意讓千麵先生上山一趟,雖然隻學了皮毛,錢有緣還是偷笑了。
“然後呢?”
“他經常向師娘你示好,對我們也客氣,還不時問問師傅的情況,我猜想,他此舉定時為了見師傅,討得師傅的恩情。”宋初對錢有緣的好瞎子都能感覺的到,更不要說放出了謠言。錢有緣撇著嘴,哎,要是師傅真的能不眠不休守著生病的自己就好咯!
宋初愛憐的摸摸錢有緣的腦袋,“不錯,不錯。”
錢有緣受傷的心受到了安慰,連忙掙紮著身子,“師娘,快仿我下來,我給你鋪床。”
宋初失笑,抬頭,夜晚涼風習習,看著天上的明月,忽然有些想他了。
東擎淵如意算盤打得好,等著過個三天就去宋初處瞧瞧,那日攜著樸湛琪通往宋初住處,一匹高頭大馬把自己攔住。
“這是怎麽回事?”東擎淵怒不可遏,眼看和北蒙瞻的議事就在瓶頸處,邊境居然傳來了噩耗。“什麽叫宇文逼退我們十餘裏,什麽叫金將軍戰死沙場?”
傳信的下屬被一連串的發問弄得連忙跪下,一身青衫汗濕,顯然是八百裏加急趕到。
“盡快攔截消息,不能讓北蒙王知曉。”要是這個節骨眼知道東胤被宇文幹掉了一籌,還勸說什麽,東擎江,你不是能耐麽,到底是幹什麽吃的。
命令未下多久,屁滾尿流的滾進一批人馬,那姿勢簡直是跪著進來的,“殿下恕罪,北蒙王信使已經進宮了。”
“怎麽那麽快?”東擎淵後退一步,碰到太師椅,撐著背靠穩住身形。
快,怎麽不快,北蒙瞻一直派人盯著,瞧,昨日打得仗,今早就收到消息了。北蒙瞻和東擎淵的反應並無而致,不過心情不一樣,一個欲哭無淚,一個驚喜交加。
“可有探清是何人出戰。”
“乃是安親王舊部,薛仁將軍等人。”
北蒙瞻移移僵硬的身子,讓臀部挨著墊著的白狐狸皮,背脊靠在寬大舒適的龍椅上,一手放在梨花木的扶手上,有節奏的敲擊。屬下低著頭不敢亂看。
眼睛半闔,遮不住精光。為安親王洗白名聲後都未出現,卻在安親王妃說了那句話後形式陡然生變,就算真是為了拉攏自己做出一場戲,可人家有實力啊,瞧把人家先鋒都給殺了。不止報了後退十丈之仇,還讓人退了十裏,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沉重的節奏聲好像古老的曲子,北蒙沒有宇文熏香的習慣,寬大的殿宇裏隻有陽光的味道。好久,北蒙瞻輕啟嘴唇,“把頓珠公主叫來。”
未過多久,有太監來報,東胤大殿下求見。想見的不來,不想見的偏偏來升亂,坐直身子,宣。
東擎淵定力比宋初說的好,短短一個時辰,麵色紅潤,步子不急不緩,一派悠閑,輕鬆行禮,態度坦蕩,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來人,把昨日新得的龍井呈上來。”北蒙瞻移到偏殿的矮塌上,兩人盤腿跪坐,對東擎淵道,“早就聽聞大殿下是個文雅的,我北蒙自來散漫自在,豪爽不拘,這好茶也喝不出什麽來。正好得了新茶,殿下品嚐一二。”
“不敢當,”東擎淵餘光環視,小小的偏殿也大氣豪邁,坐下的皮毛更是發亮柔軟,“北蒙人傑地靈,勇士剛猛,自成風度。”
相互吹捧間,內侍已經端上熱茶,碧綠瓷盞綠中帶白,如瑪瑙翡翠,中間一方桃花小幾泛著古木的沉香,茶盞一放,頓顯清華高雅
北蒙瞻坐了個請的姿勢,東擎淵不客氣的端起一杯,茶蓋輕撫,茶香四溢。不愧是北蒙皇宮,豪邁中不缺精致,呷了一口,東擎淵讚了一聲好。
邊上又有內侍端上馬奶酥茶,北蒙瞻哈哈的笑了,“朕還是喜歡這個東西。”海口碧藍大腕裝著,奶白色的液體裏麵上浮著一層茶葉,下麵還有花生、核桃其他幹果磨成的細粒,濃鬱的奶香、果香立馬把龍井的清香蓋過。“殿下你瞧,這不滿屋子都是這香味了?”
上位者說話,一字一句,一舉一動皆有深意。看來是知曉了,東擎淵捧著清茶微笑不語。
北蒙瞻長的較一般北蒙勇士斯文,用起膳來不粗魯,動作卻是極快,三五口,大海碗便見了底,露出些幹果碎粒。香味隨著酥茶的下肚,好像也把整個屋子的濃香裝進了肚子。
東擎淵悠悠的把嶺以北茶盞推向北蒙瞻處,“陛下你瞧,果香已去,茶香卻是彌久越香。”茶香後來居上,淡淡的,不激烈,不嗆聲。
“酥茶蓋過龍井不過一時,最後勝的,還是這個。”把茶盞輕輕一放,東擎淵眼裏含笑。
言外之意盡顯,宇文這次勝了我東胤,不過是一時運氣,你可不要因小失大,不投靠我,小心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殿下好口才。”北蒙瞻不惱。東擎淵一副輕鬆模樣,北蒙瞻都要佩服兩分,“那就等著殿下徹底把這酥茶蓋過才好。”
東擎淵麵上不露,心裏隱隱高興,隻要這人沒有先倒向宇文的姿勢就行。
“為時不久。”兩人從茶水和酥茶的鬥爭又談到北雍的天氣,又說到風俗人情,直到天色漸晚,東擎淵才告退。
東擎淵前腳一走,後腳頓珠便進了來。
宋初是個讓人滿意的人,在樸湛琪處知曉錢有緣生了怪病,第二日東擎淵親自上門,瞧見一人,眼睛都亮了。
“昨日回去聽湛琪說圓圓生病了,何種病症,可請過太醫了?”東擎淵熟門熟路的進來,房間朝著院子敞開,一眼就能瞧見裏麵的情況。
宋初臉色蒼白,眼底青黑,看了東擎淵一眼,“請過大夫了,用了藥反而更加嚴重。屋裏病氣重,銀桃,外麵待客。”
東擎淵仿佛才見到另一個男人,驚了一聲,“錢先生何時到的?不礙事,我瞧瞧。”
宇文乾憂心忡忡的握住小孩的手,不讓他碰到發癢的皮膚,嘴裏時不時冷聲嗬斥,“別抓。”看也不看東擎淵一眼,對宋初道,“夫人去休息一會兒,我看著這小子。”
宋初移開位置,東擎淵湊近看了,小孩兒趴在床上,背上起了一層小紅疙瘩,側著臉扭曲著,兩隻手要不是被宇文乾握住,那齜牙動手的模樣早就翻天了。兩隻腳也不寂寞的瞪著,好像這樣能緩解背上的癢來。
“這怎麽瞧著像是過敏呢?”東擎淵嘀咕。
“可不是,前兩天剛發現時隻是有些癢,請了大夫也是如此說,那知吃了藥反而更要命了,找大夫來也說不上個所有然。”宋初瞧了一眼床上痛苦的孩子,眼睛泛紅,就要滴出淚來。雙得拽的生緊。
東擎淵像個大夫似得,“前幾天?這幾日可曾吃了什麽?”
宋初搖頭,招呼著出去在外麵的繡凳上做了,“吃食上都是一起的,怎的大家都沒病?”
銀桃端了水出來,插了句,“就是那日從山林回來得病的。”
東擎淵摸著下巴略微沉思,瞧了瞧宋初憔悴的臉,“我倒是想了起來,那日找圓圓的途中,瞧見一種草,隻是眼熟,現在想來那應該是陰疹草,沾上草汁,便會渾身發癢,症狀和過敏極像,可用藥不對,反而越加嚴重。”看到宋初眼睛發亮,東擎淵趕緊道,“我觀圓圓這症狀,頗為相似,想來在山林間染上了。”
“那可有解法?”宋初急切道,東擎淵感覺到房間裏麵都飄出來一道淩厲視線。
“有的,隻要采了那藥根加入黃連、幹貝熬成藥汁便可。”說著就起身,“夫人稍作歇息,先生要照看屋子,我熟悉位置,我去采來便可。”
宋初感激的站起來,“多謝,”說著又叫上伯夷伯於跟著,“他們功夫都不若,一起有個照應。”
“不是多遠的路,沒關係。”說著不等宋初反映,“借馬一用。”牽了匹馬飛奔。
樸湛琪留下來勸慰。宋初哪裏呆得住,進了屋子。
樸湛琪這才有機會打量錢夫人的丈夫錢先生。一張臉平淡無奇,卻棱角分明,眼神犀利,不怒自威,人雖高瘦,氣勢驚人。看了一眼不敢再瞧。
東擎淵回來的極快,兩個時辰匆匆趕回。宋初讓銀桃拿起煎了,宇文乾冷目在東擎淵身上一掃,銀桃不敢動作,“試一試,元公子不是外人。”朝銀桃點頭。
銀桃捧著要去了。宇文乾坐在床沿守著嘴裏呼痛的錢有緣,宋初也沒心情待客,焦急的看著床上冷汗淋漓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