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道盡相思
宇文王朝的軍營裏。
古色古香的屋子裏窗戶微微開著,一陣陣微風從窗戶當中吹了進來。床上躺著的女子神色安詳,麵無血色,竟像是童話當中走出來的一般。就連從外麵走進來的銀桃都連忙放輕了腳步,生怕會驚擾到眼前這女子的睡眠。
“嗯……”
那女子微微皺了皺眉,神色當中卻並無不悅,應當是感受到外麵刺眼光線的緣故。正在收拾東西的銀桃見狀不由自主地一喜,不知怎的卻有眼淚從眼眶當中一湧而出,哽咽地道:“小姐!”
床上的女子聞言神情一動,接著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眸子?清澈又淡然,竟像是山間老林中正在緩緩地流淌著的清泉一般,讓人不知在什麽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迷失了心智。
“銀桃?”
宋初睜開眸子,轉向一旁淚流滿麵的侍女。
“小姐。”銀桃哽咽地開口,像是有很多話要說,隻是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流著淚看著麵前剛剛醒來的自家小姐。
宋初安慰地抬起眼睛,微微笑了笑,但旋即笑意就凝固在了眼睛裏,淡淡地問道:“四皇子呢?”
“小姐,四皇子早就醒來了,今天還有仗要打,不知現在是否回來了。”
銀桃猶豫片刻,老實地說道。
“哦?”宋初神色一動,“他的傷勢已經好了?”
銀桃無言以對,隻得尷尬地垂下頭,擺弄了一下衣服方才道:“小姐,奴婢去給您端了藥來。”
“他昨晚是不是來過?”
宋初沒回答銀桃的話,而是淡淡的問道。
“是,”銀桃連忙答應,“四皇子在您這裏坐了好久,直到夜深了才走。隻是那時候您還在昏迷著,您是怎麽知道的呢?”
她不無疑惑地問道。
“我從來不用安神香,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能夠使喚得動我的貼身侍女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宋初漂亮又沉靜的眸子裏劃出一絲笑意,淡淡地說道。
銀桃方才放下心來,看來那個聰明而又淡定的小姐是真的又回來了。
銀桃又說了幾句大夫囑咐的事項,方才打開門拿藥。隻是開門的一瞬間卻愣了一下,門口站著剛剛作出敲門的姿勢的,不是宇文乾又是誰?
宇文乾倒是並未覺得有什麽,銀桃卻隻得微微有些尷尬地行了個禮,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宋初轉過頭朝著門口看去,剛好和一雙充滿了笑意的眸子對上。
“你醒了?”
宋初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眼中流露出一絲極深的思念,半晌方才輕輕地道:“我做了一個夢。”
宇文乾輕輕關上門走進屋子裏,身上鎧甲未卸,微微帶來一陣涼風。宋初出神地看著他,直到被眼前俊美男子帶著笑意的話語打斷:“夢見了什麽?”
“黑夜,母親,怪獸。”
宋初沉吟了一下,毫不猶豫地和盤托出:“我夢見自己身在一個黑夜當中,身邊還有很多很多的怪獸。我很害怕,卻不知道如何躲避。”
宇文乾有些憐惜地摸著她的頭發,眸子裏深得像是能溺進去一般:“不怕。”
“然後母親就來了,幫我驅趕了怪獸。”宋初神情稍稍柔和,“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她了,還是和我記憶當中的一樣漂亮。我們說了很久的話,可是母親終於還是要走了。”
宇文乾眼中神色微微一沉。
“我追啊追,可是怎麽也追不上,身後又逐漸地傳來了怪獸的聲音,沒錯,我真的很害怕。隻是這個時候卻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我開始沒那麽慌張了。”宋初伸出手來,她的手纖長而又細膩,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還有些微微的透明:“跟著你的聲音,我終於一步一步從黑暗裏走了出來。”
宇文乾眸子裏像是有巨大的海波翻湧,隱忍地滾動了一下喉結,用力地反過去握住宋初的手:“對不起。”
“謝謝你。”
兩人說了極其矛盾的話,可是好像彼此都知道對方在說什麽,各自臉上都有了笑意。
“那天大雨,我不該讓你自己回去。”宇文乾仍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好像下一秒就會找不到她了一般:“初兒,對不起。”
宋初微微笑,眼睛裏是純粹的愛意:“是我沒將一切事情都和你說明白,和你無關,是我的錯。”
“小姐,藥好了。”
一個有些突兀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雙方同時轉過身去看著銀桃。
“……”
銀桃對上四皇子那雙麵無表情而又帶了一些寒意的眸子,嚇了一大跳,連忙將溫熱的藥汁放在床旁邊的桌子上,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宋初不禁微微一笑。
“該吃藥了。”
宇文乾倒是沒覺得有什麽,隻是銀桃打斷了兩人說話微微有些不悅,看著宋初俊臉上便又重新帶上了笑意,輕輕舀了一勺藥汁,嚐了嚐溫度方才道:“喝藥。”
“好苦的。”
宋初微微搖頭,執拗地看著他。
宇文乾不禁失笑,宋初向來自持又堅強,沒想到小女人的一麵竟然也這麽可愛。他微微地笑,寵溺地揉了揉宋初的頭發:“喝完了給你吃糖。”
“好。”
宋初點點頭,接過藥碗幹脆利落地喝下。
宇文乾果然拿出一顆糖來。宋初眼前一亮,正要吃掉糖果的時候卻看見他臉上微微劃過不懷好意的笑,徑直將那糖果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
宋初無語,憤恨地看著他。
宇文乾渾不在意,微微一笑便將宋初攬在自己懷裏。他身上鎧甲未脫,絲絲涼氣順著鎧甲鑽進宋初的皮膚裏,她卻毫不在意,專心地聽著宇文乾心跳的聲音。
嗯,好像比平時快了那麽一點點。
宋初一笑,抬起頭來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卻發現宇文乾不知什麽時候俯下頭來,安靜而又含笑地看著她,深沉的眸子裏仿佛裝了星辰大海,竟一瞬間便讓她迷醉。
宇文乾精準地找到了她的唇,憐惜地含在口中,絲絲甜意在兩人口中互相流動,宋初不禁閉上了眼睛。
她快要沉醉了。
半晌宇文乾方才將她放開,兩人都已經有些氣喘,而他的神情卻是異乎尋常地亮晶晶的,執著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宋初,我愛你。”
宋初被這番毫無準備的話羞紅了臉,有些羞澀地轉過頭去不看他。他卻勝利地微微一笑,將懷中宋初微微鬆開。
“我得走了,和拓跋老將軍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做。”
他的語氣帶著一些蠱惑,卻又分外地讓人安心:“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好好養傷就是了。”
“你呢?”宋初突然想起他的傷勢來,“那天三界散人出手那麽狠,你不可能隻有眼前這一點輕傷!”
說罷她眼神卻突然一凝,看見宇文乾的一個肩頭正在緩緩地流出鮮血。
宇文乾一怔,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隨即了然,剛剛吻她的時候太過激動,想必觸動了傷勢。
“沒事,隻是輕傷。”宇文乾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好好休息。”
宋初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隻看著那個背影越來越遠,心中流淌著溫暖的感動,還有一絲近似撕裂的疼痛。
“你回來!”
宋初突然大聲地叫道。
已經走到門口的宇文乾依言站住,挺拔的背影沉默地站在光影裏。
“我要看你的傷勢。”宋初咬了咬唇忍住即將噴湧而出的眼淚,“回來。”
宇文乾沉默了一會兒,語氣雖然很淡,卻十分溫和:“初兒好好養傷就好。你是習武之人,身上的傷痕早就好了,不必在意。”
“回來。”
宋初仍舊固執地說道。
宇文乾歎了口氣,心中卻也知道躲不過了,隻得依言走了回來,順從地坐在宋初身邊。
“把鎧甲脫掉。”
宋初黑沉沉的眸子裏沒什麽其他的情緒,淡淡地說道。
宇文乾一怔,當看到宋初神色的時候卻不由地苦笑一聲,隻得將身上沉甸甸的鎧甲脫了下來,頓時一件染滿了鮮血的戰袍出現在宋初麵前。
“你還要解釋什麽?”宋初深深吸了口氣,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憤怒,“難道你想要說,這都是別人的鮮血?別忘了,你可是站在城牆上指揮的人!”
宇文乾垂下眸子,沉默不語。
宋初緊緊地咬住唇,上前固執而又用力地將他身上沾滿了鮮血的戰袍脫掉,露出微微有些緊繃著的男人的身體。
宋初微微有些臉紅,卻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不管不顧地將其身上的衣服用力地拉了下來,頓時帶著各種各樣大大小小傷痕的身體落在了宋初眼裏。
她不禁驚呆,半晌方才定定地看著他:“這就是你已經好了?”
“都是皮肉傷罷了。”宇文乾心中有著些微的不安,“何況拓跋老將軍給的金瘡藥你又不是不知道,好起來很快的。”
宋初恍若未聞地抬起手指,輕輕拂過他後背的每一個傷痕。
這又癢又痛的奇異感覺就像是觸電一般,連帶著他的心髒都劇烈地跳動起來,喉結微微滾動一下,有些口幹舌燥。
“恐怕你受的傷不光是在身體表麵,還有不輕的內傷吧。”
宋初淡淡地說,語氣當中卻有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那三界散人擅長調用別人的內力,並且使得那內力混亂,因此也可以說內力越是渾厚的人,在他麵前就越是受傷嚴重。而你,竟然隻字未提。”
宇文乾的眼神落在她臉上,卻又微微挪開。
“是不是不準備告訴我,就這樣瞞著我了?你都已經成這樣了,竟然還要上戰場,莫非是真的準備死了不成?”
宋初嘶聲問道。
“好,我答應你。”宇文乾的眼中忽然露出一絲雲淡風輕的笑意,“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養傷。”
宋初一怔。
一個柔軟的東西覆在她的額頭上,使得她的臉微微一紅:“相信我。”
“嗯。”
宋初心中一時百感交集,說不出是什麽心情,半晌隻得淡淡地答應一聲,算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