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離開,刑公子
時間再回到木姑娘掉下黃泉洞的那個晚上,刑大公子從族長那裏下完棋回來,第一時間走進木姑娘的房裏,按說這丫頭睡了一天一夜,現在也應該醒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被褥疊得整整齊齊,莫非她又出去了?卻直到月上中天,木姑娘也還沒有回來,他不禁有些驚慌,趕緊走向覓音的房裏,不知道他和荊涼有沒有見過她。
聽到敲門聲,覓音從睡夢中醒來,趕緊披上衣裳過去開門,隻是心裏卻不禁暗忖,這麽晚,也不知是誰過來找他,難道是木央那個丫頭?想想,也隻有她會做出這種事來,開門的一瞬,看到門口暗影裏 那一身月白色的錦袍,他心下詫異,不禁開口問道:“刑公子?這麽晚了有事?”
刑大公子清冽的聲線略顯低沉,他狀似隨意地開口:“我過來問問,你今天有沒有見過木央那個丫頭?”
聞言,覓音緩緩搖頭,他疑惑著開口:“她不是還沒醒?我今天被比瀾叫過去了,回來已經很晚,倒是沒去看她,怎麽,她不見了?”
刑大公子點點頭,不覺用折扇輕輕敲敲手,爾後,皺起的眉頭一瞬舒展,他看著覓音,輕聲開口:“這樣,你把荊涼叫出來問問,看看她知不知道。”
覓音點點頭,隨即走進屋裏,他那白皙的手輕輕撫過琴弦,柔聲開口,“荊涼,你在麽?我有事找你。”
一瞬紅光閃過,荊涼一身紅衣站在桌前,微微側頭,似是有些詫異,“覓音,你說有事找我?”以前倒是從來沒有晚上找過她的時候,雖然說她也不用睡覺來著。
覓音眉目稍斂,不緊不慢地開口:“是啊,刑公子說是木姑娘不見了,來問問你今天有沒有見過她。”
聞言,荊涼一瞬瞪大雙眸,看向對麵一身月白錦袍風姿綽約的公子,她甚是詫異地開口:“央兒她不見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不是一直沒醒嗎?”說這話的時候,她那鮮豔的赤眸裏,有一絲詭異的掙紮一閃而逝,然而,誰也沒有瞧見。
“這麽說,你也沒見過她?那她到底會去哪裏呢?”覓音對此也是非常奇怪,按說木姑娘應該不會一個人走遠才是。
荊涼點頭,聲音裏略顯焦急,“是啊,我今天一直都呆在屋裏,倒是沒聽到什麽動靜啊,要是我今天去她房裏陪著她就好了,說不定她就不會不見了,你說,央兒要是出事了可怎麽辦?”
覓音見不得她著急,趕緊出聲安慰,“荊涼,這不怪你,說不定木央隻是有事出去了,你先不要著急,還是等等再說。”話是這樣說,但覓音的心裏,卻覺得這碧落之巔,怕是要出事了,雖隻是一種感覺,但卻是從未有過的強烈,讓他不得不相信,也許,真的是山雨欲來。
“既是這樣,此時夜深,我就不便打擾了。”說完,他收起敲折扇的動作,直接離去,隻是轉身之際,深深地看了一眼荊涼。
荊涼被那意味深長的一眼看得心裏有些發虛,一瞬沒有反應過來,覓音關好房門轉身,看著她呆愣的臉,隻以為她是為沒有看顧好木央而自責,不由得出聲安慰,“荊涼,這件事你無須自責,想再多也是沒用,而且,說不定那丫頭明天就自己回來了呢。”
荊涼聽他如此一說,淺淺一笑,無限的魅惑,她輕聲開口:“覓音,謝謝你,其實我隻是有些擔心央兒而已,好了,你也別管我了,早些休息吧。”說完,她不再看他,直接化作一道紅光融入那碧幽幽的琴弦裏。
覓音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到床上躺下,隻是想起荊涼剛剛對他笑時那略顯空洞的紅眸,他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
刑大公子從覓音的房裏出來,徑自走進木姑娘的房裏,看著一室冷清,他忍不住走到她的床前,然後和衣躺下,那柔軟的被子仿若還帶著她身上淺淡的幽香,他不禁深吸一口氣,瀲灩的桃花眸無聲地看著帳頂,一片幽深。
這個丫頭怎麽如此不聽話呢?就這麽不讓他省心,他不過走了兩個時辰不到,她就給他不見,如果她回來,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她,讓她知道作為一個賣身給他的姑娘,是不能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就隨便離開的。
因為睡不著,他想了很多,想起她被他欺負時明明很委屈卻又敢怒不敢言的小臉,想起她自以為占了他很大便宜時那沾沾自喜的小臉,想起她笑比春風無限明媚的小臉,想起她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小臉,好像她的臉,一直都有數不清的表情,讓他看不完,也看不夠。
到底是什麽時候對她如此上心呢?他拚命地想,然後恍然,好像第一眼見她,就覺得有些放不下呢?當時他的心裏隻有一個感覺,他為她而來,雖然天帝對於他下界一事,隻說是魔尊破印而出,恐天下動蕩,生靈塗炭,讓他下來視察一番,可是他的心裏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這一點,直到遇到這個笨笨的吃了霸王餐的姑娘,他才一瞬懂得,他終於遇見,那個不能錯過的姑娘。
也不知道這丫頭現下在哪裏,他剛剛試著卜卦,可是卻發現這丫頭的命格他竟然看不透,不禁萬分疑惑,按說除了他自己以外,他還從來沒有碰到過一個他看不清也看不透的人。
此時死亡嶺外陰風陣陣,山洞裏麵卻是死一般的寂靜,一身青衣的比襄依舊半跪在地上,離他不遠的一個冰棺上麵,很閑散地半躺著一個玄衣公子,他那猙獰的修羅麵具下瑩白如玉的半截下巴因為側仰著而勾勒出一道誘人的弧度,他隻是用白皙的手指隨意地把玩著流瀉下來的墨發,然後戲謔著開口,“過了明天,本主是不是就該改口,稱你一聲族長大人了?”
比襄一聽,趕緊恭聲開口:“少尊主折煞屬下了,屬下能得償所願,離不開少尊主的栽培,少尊主大恩大德,屬下沒齒難忘。”
聽他如此說,玄衣男子不禁一聲輕笑,似是漫不經心地開口:“一個連靈魂都出賣的人,本主不信,你以為你所做的事,本主當真不知,不過是看你還有用而已。”
聽到這裏,比襄心裏驀地一慌,難道少尊已經知道他對那綠衣姑娘所做的事了?他戰戰兢兢地開口:“回稟少尊主,屬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若有惹少尊主不快之處,還望少尊主海涵,屬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少尊主的宏圖大業著想。”
玄衣公子麵具下的黑眸裏暗芒一閃而逝,他手下動作一頓,冷聲開口:“這次本主姑且不予追究,不過,你當真不知,真正對你存在威脅的,是何人?”他以為做得滴水不漏他就不會發現嗎?在他警告之後,還敢陽奉陰違動他的人,要不是確認那姑娘無事,他非得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比襄一聽,迅速抬頭,看向那個半躺在冰棺上慵懶十足的玄衣男子,一身的王者霸氣,他不禁想到那個一身月白錦袍被他那虛偽至極的父親奉為上賓的男子,他隻遠遠見過一次,那樣優雅如雲的絕豔之人,又有著睥睨六界的氣度,讓人望而生畏,難道少尊主說的變數是他嗎?想到這裏,他趕緊開口:“少尊主指的,莫非就是那個刑公子?”
玄衣公子麵具下的薄唇微微勾起,他原本略微沙啞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笑意,“看來你還不算太笨,不錯,他便是你此次能否順利繼承族長之位最大的威脅,如若有他在,你那些自以為瞞天過海的計謀,不過是可笑的小孩子的把戲罷了。”
比襄心下震驚少尊主對那個刑公子如此高的評價,想到自己百般算計多年經營很有可能會付之東流,他趕緊向玄衣男子求助,“少尊主,如此,還請您明示,接下裏我該如何行事。”
玄衣公子一瞬坐起身,那骨節分明的手隨意地撫平衣上的些許褶痕,不緊不慢地開口:“他,就憑你還請不走,須得本主親自出馬才行,你隻需好好準備明日的祭天大典就行。”說完,他不再看地上的 比襄,隻眨眼之間,便消失在這山洞之中。
很久,比襄才緩緩起身,然後拍掉衣擺上的灰塵,跪得太久,腿有些麻,他幾乎是一拐一拐地走向身後位於山洞最裏麵的那個冰棺,看著那掩藏在薄冰之下的俊秀的青衣公子,他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近乎邪肆著說道:“很快,我是說明天過後,你就可以重見天日了,以後再也不用一個人孤單寂寞地睡在這裏,這碧落之巔,都將是你的,你想殺誰就殺誰,想愛誰就愛誰,沒有人可以拒絕。”說著, 他不禁伸出那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撫過那模糊的容顏,眸間帶著無盡的眷戀。
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公子懷裏的玉玨突然閃現一道白色的光芒,他趕緊拿出來,放到耳邊,一瞬過後他那瀲灩的桃花眸裏便一片無盡幽深,想不到,魔族的動作還真是快啊,看來,他有必要回天宮一趟了,隻是想到那個不知所蹤的笨丫頭,他又忍不住歎氣,不知道那丫頭到時候回來沒有看見他,會不會生氣。
覓音一夜睡得並不安穩,他的眼前,總是時不時地飄過荊涼那詭異而空洞的紅眸,總感覺她好像很不對勁來著,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最後也隻得作罷,或許,真的隻是他想多了。
洗漱完畢,他推開房門,想起昨日公子所說的木姑娘不見一事,覺得自己還是去看看比較妥當,走到隔壁,他敲了敲房門,但公子的房裏似是無人,一點聲響也無,他不禁詫異,難道這麽早就起來了?還是說,因為擔心木央那丫頭,所以一夜沒睡?
不覺搖搖頭,他接著走到木姑娘房前,卻意外地發現門窗皆開著,緩步走進屋裏,一眼看到桌上壓著的信紙,他輕輕拿起一看,不過短短的一句話:如果央兒回來,告訴她,在這裏等我。
覓音禁不住苦笑,誰還能知道木姑娘回不回來,再說了,他又能在這裏呆多久?
此時的他不會知道,這個他以為不會很久的多久,很快會變成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