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帝座的憤怒
三人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晨雞破曉之時趕到了天門,然後又是一路向紫微宮掠去,此時天樞已是有些力竭,搖光幾次提議說把木央換到他身上他也不答應,搖光也隻能作罷,穿過紫薇林,兩人不禁都鬆了一口氣。
今天的紫微宮很是詭異,仿佛是籠罩在一片無形的壓力之中,讓人透不過氣來,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讓人不安。
好容易走到紫微殿前,搖光隻覺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趕緊讓天樞把木姑娘放下來,心裏總覺得毛毛的,好像有一雙無處不在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
木姑娘轉身,看向兩人,艱難地扯扯嘴角:“你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卻是一道清冽的聲音破空而來,“怎麽,你還知道回來麽?”
聞聲,木姑娘身子一僵,倏然抬眸,隻見八十一級玉階之上,一身月白長袍的男子長身玉立,狹長的桃花眼深邃無波,卻是彌漫著一股滲人的寒氣,薄唇輕挑,披散的墨發張揚四散,渾身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隻一眼,便讓人膽寒,木姑娘不禁低下頭,這樣的帝座,對於她而言實在是陌生。
搖光這下是真的要哭出來了,好不容易接回了小祖宗,結果老祖宗卻在這個不該回來的節骨眼上回來了,現在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收場了,這樣淩厲的帝座,自神魔大戰以後他就沒有見過了,別人眼中都以為紫微大帝是個淡然溫和好說話的主,其實不然,隻有真正和他一起殺過修羅場的人才知道,他是天生的殺神,是萬物的主宰,便是這天地輪回,也奈何不得,搖光不禁想到那句眾人熟知的六字箴言,刑天道,墮無淵。隻覺得他現在要是暈倒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就最好了。
天樞此刻也不知道說什麽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上方那股滔天的怒氣,看來帝座這次是真的動怒了,想到此,他不禁擔憂地看向旁邊低著頭一臉無措的女子。
木姑娘正暗自思索著是不是要回師父那裏暫住一陣避避風頭的時候,上方的男子再次開口,依舊是那種不緊不慢的語氣,“搖光天樞可以退下了。”
聞言,天樞猛地抬頭,正待開口,搖光已是先一步把他拉住,小聲說道:“你現在就是說什麽都沒用,放心,帝座不會真的對她怎麽樣的,再說了,你何曾見過帝座如此發怒過,還不就是因為這個丫頭,我們現在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就是對她最好的幫助。”
天樞無法,也隻得跟搖光先走,隻是臨走隻時深深地看了她一臉。
兩人一走,木姑娘孤立無援,隻把頭低得更下了,哪裏想得到帝座回來得這麽快,看來現在是準備秋後算賬了,她為什麽不幹脆直接回太清聖境算了啊?
紫微看著下方那道狼狽的身影,淺綠的紗裙沾染了大片的血跡,尤其是肩頭,更是觸目驚心,發絲也是淩亂不堪,隻覺恨不得一把捏死算了,免得讓他傷神。
仿若過了很久很久,木姑娘覺得雙腿都要站不住了,上麵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禁奇怪,莫非是走了,想想就高興,結果抬起頭來笑意立馬就僵在嘴角了,這位大哥是想比比誰站得久嗎?
紫微看著那個一臉笑意抬起頭卻立馬又垮下來的樣子,不禁皺眉,不用猜也知道這丫頭是怎麽想的,當下他的聲音也是冷冽了三分:“你這次私自下界,可是知錯?”
木姑娘點頭,轉而又搖頭,“是私自下界沒錯,可是何錯之有?”
聞言,紫微眉頭皺的得更深,“你還有理了,做錯事還狡辯,當初本座是怎麽說的,你又是怎麽答應的,結果呢,險些出大事,難道你就隻學會了陽奉陰違嗎?念你是初犯,本座也就不深究了,罰你半月不準出門,抄靜心經一千遍。”
木姑娘不甚在意地撇撇嘴,“憑什麽要罰我,我說了我沒做錯事,我是去除魔衛道拯救蒼生的,再說以前我下界師父也沒有像你這般罰過我,我不接受。”丫的他這是在帶孩子麽?動不動就抄佛經。
紫微怒極反笑,“哦,除魔衛道,本座還從沒見過除魔衛道把自己也差點除了的人,你說你師父不罰你,可本座不是你師父。”
見他如此強勢,木姑娘也是毫不退讓,她一臉倔強地開口:“反正我是不會抄佛經的,既然你不要我回來,那我就回師父那裏好了。”說著,就準備轉身,這麽嚴厲幹嘛,真把她當下屬一樣訓了,抄佛經?她才不幹呢。
不料身後紫微卻是悠悠開口,“央兒,本座隻說一次,紫微宮的大門,隻開一次,你,回不回來?”
聞言,木姑娘倏然頓住身形,,她慢慢抬頭,看向那個高處的男子,看來她的阿淵是真的生氣了呢?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如此決絕的話,可他還偏偏一副你走了就別後悔要想不後悔就別走的樣子,還真是別扭啊,想到此,不禁粲然一笑,輕輕開口,“阿淵,我永遠不會離開。”不會離開你。
因為舍不得,她願意低頭,願意屈就。
木姑娘一步一步,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如果不是不雅觀,她真的想用手爬上去,肩膀這裏現在是一陣鑽心的疼,她不禁伸出左手擦擦額頭的汗,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道卓然的身影一動不動,望著她這個方向,她不禁撇撇嘴,一臉委屈,“阿淵,我疼,你背我上去好不好?你放心,我休息好了就抄佛經,保證半月不出門。”說著滿臉期待地看向他。
紫微卻是挑眉,“既然你有力氣去除魔衛道,有力氣與本座爭論,難道還沒力氣爬這小小的八十一級玉階嗎?”說著卻是一拂袖,直接轉身進了大殿。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也不能再看下去了,看著她滿是血跡的身體還有那一張慘白的臉,他隻想好好地把她抱在懷裏安撫,然而他不能,這丫頭非得讓她長些記性,不然以後還會有下次,而他,經不起再一次嚇了。沒有人知道當他從無妄海趕回來時看到空蕩的寢殿時的那種失落,那種擔憂,也沒有人知道當他知道她受傷之時的那種憤怒,那種揪心,更沒有人知道當他看到她脆弱地滿身血跡地站在玉階下時他的那種心疼,那種急切。沒有人知道,也不需要人知道,隻要他自己知道就好,現在她回來了,他會保護好她,以後都不會讓她再受傷害,但前提是她要知道教訓,他總有不在她身邊看著的時候,所有他要保證以後她都能乖乖呆著等他。
木姑娘看著那道決然而去的背影,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她的阿淵真的不再疼她了,想想就覺得渾身都是痛的,幹脆直接一屁股坐到台階上,她用頭死死地抵住膝蓋,隻覺得莫名的委屈,眼淚止也止不住。
紅衣看著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背影,實在是不忍心,走進殿內,看帝座雖然是一臉閑適地坐在那裏,但心裏分明也是擔心的,她不禁開口,“帝座,不若婢子去把姑娘接上來吧,這樣坐下去也不是辦法。”
紫微蹙眉,“你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行,閑事莫理,她就是爬,也會爬上來的。”
紅衣無奈,卻在出門之際聽到後麵傳來那道清冽又略微低沉的聲線,“她賭氣的時候不聽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等她上來之後你記得去幫她擦藥。”
紅衣默默走遠,果然還是放不下的麽。
木姑娘就那麽一直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太陽西斜,她才慢慢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往上走,很久之後,她終於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然後幾乎是慢慢地挪到房裏,剛準備躺下,紅衣卻是走了進來,滿臉心疼地看著她,“還是先洗個澡再躺吧,你這一身血汙粘在身上也不舒服,剛好洗完澡我幫你擦藥。”
木姑娘點點頭,對著紅衣淡淡一笑,“那就勞煩紅衣姐姐幫幫我了,我現在實在是沒力氣自己動手了。”
紅衣隻覺得她那個慘淡的笑比哭還讓人心疼,緩步上前,解衣裳的時候,看到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不覺驚呼出聲,隻見深可見骨的五道爪印猙獰地盤踞在她的肩頭,周圍的衣裳都緊緊貼在了上麵,看著都覺鑽心地疼,她也不知這個看著如此脆弱的小姑娘是怎麽咬牙堅持不吭聲的,用溫水將傷口周圍的布慢慢潤濕,紅衣才敢小心地揭起那些碎布,她的手都不禁顫抖,可是對麵的小姑娘卻隻是皺緊了眉,一聲不吭,她柔聲開口:“疼你就喊出來,在姐姐麵前不用不好意思。”
木姑娘搖搖頭,“姐姐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紅衣看著她攥得緊緊的一雙手,指甲都陷進肉裏,不禁暗自搖頭,看來是心疼她的人不在,她也就藏起了委屈與疼痛,隻留一抹堅強。
整整用了一個時辰,紅衣才算是徹底地把她收拾妥當了,轉身出門的時候,卻聽得裏麵的人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還帶著哭過後的嘶啞,那樣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