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永垂千古之戰
林晚秋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的心神已經完全被連星和葉陽的兩道弈法所吸引，他們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二人第一次碰撞。
那五色的漣漪離開了葉陽的劍鋒之後，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急速劃過天際。此刻連星所化的三顆星辰驟然閃亮，一道白色匹練照徹虛空，將彩練於半途攔截下來。
龐然的靈性亂流在對沖中心產生，一股強烈的勁風呈兩道半弧形，分別蕩漾而開。連星收了三星弈法，佇立在勁風之中，他雙手持著巨劍，豎在身前。雙目中璀璨的白光連連閃動，人劍猶如一體。
葉陽則長發飄舞，衣袍涌動，寶劍自然而展，其上毫光燦燦。他嘴角微微上揚道：「拿出點真本事吧！」
「如你所願。」連星冷喝一聲，霍然邁開大步，在虛空之中向葉陽飛奔過來。他所過之處一片水光散開，周身雲霧湧起，身形漸漸消失在虛空之中。
他的身形雖然消失，但是水光卻越來越濃郁，雲霧也漸漸蓬勃而生。沒過多久，水光便漫過葉陽五道的四周，雲霧也在其身旁繚繞，只是不見了連星和他那把一人多高的巨劍。
「流星透疏水，走月逆行雲。」烈焰公子輕笑道：「九霄雲戶宗的看家本領——流星走月。不過這只是道身法，卻不知連星想作何用？」
他的話音還沒落，連星便顯出身來，他手中的巨劍已經高高舉起，以泰山壓頂之勢向葉陽五道當頭劈下。
葉陽瞳孔一縮，微微後退一步，順勢將右手寶劍橫在眉前，五色毫光迸現，欲要硬接連星一劍。
「這？」烈焰公子眉頭一皺道：「難道他——」
連星的巨劍已然劈下，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葉陽五道被從上到下直接劈成兩半。
「呵，有意思。」烈陽公子笑了起來。
述懷也點頭道：「葉陽公子利用流星走月的水光構造出幻象，就連連星都被其騙過了。」
「最熟悉你的人，就是你的對手，這話真是不假。」烈焰連連讚歎。
青雲也深以為然，九霄與太和道統相爭千年，對方的招式恐怕早已經摸透，想要取勝除了依靠硬實力便只有藉助創造力了，這也是為什麼獨創弈法的葉陽五道會受到太和飛仙道鼎力培養的緣故。
連星一劍劈空之後神色毫無變化，順著劍勢直接消失在水光雲霧之中，他身形剛剛褪去，一道五色毫光便將那片雲霧劃開，顯然他剛才的選擇躲過了致命的一擊。
「好！」卻是大胖沒忍住喝彩了一聲，不過眾人卻也不以為意，因為他們也很驚嘆，劍影之間生死立判，這比弈法的對抗更為精彩。
毫光劃過雲霧之後，一襲白袍顯出身形，便是方才讓過連星一劍的葉陽。他腳步不停，連連踏在空中，周身一道旋風猛然颳起。
這旋風轉瞬之間便將水光雲霧驅散，葉陽五道借著風勢，身形變換莫測。
「信步扶搖。」烈焰邊說邊點頭道：「這身法選得好，不過流星走月可沒這麼簡單呀。」
就在他品頭論足之時，葉陽所化的旋風周圍閃爍起微光，每一道微光都似一顆星辰，每一顆星辰之中都有連星的身影。
轉瞬之間，一陣陣鏗鏘的金鐵交鳴之聲，連星與葉陽已經不知交手多少回合，只看得眾人眼花繚亂，心馳神往。
「這麼打下去，明年能分出勝負？」烈焰眉頭一挑，掏出顆花生拋到嘴裡，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引起眾人的側目。
述懷微微笑道：「若是皇兄喜歡花生，述懷遣人往兼山郡送幾車如何？」
「咳咳，不用了！」烈焰險些嗆到，連連擺手，然後裝出一副專心看比武的樣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連星和葉陽短暫的交手之後便分開了，他們也知道這樣打下去是沒什麼意義的，到了他們這個程度，幾乎不會犯低級的錯誤。
連星的身形越拔越高，已經遙遙飛上九霄，雖然是在虛空之中，但也需眾人仰頭而望。烈焰見了此景，神色不由凝重下來，九霄道統的傳人遁入高空，那邊意味著無盡的星空絕學將紛至沓來。
連星再度隱匿，虛空之中無數星光亮起，這些星辰最開始閃爍在空中，漸漸平地也有星辰亮起，此時葉陽五道已經被這數不清的微光所困。
「夜織天絲！」一聲冷喝傳來，觀戰之人齊齊色變，這是萬象宇宙流之中極為狠辣的殺招！
只見這些微光一閃，瞬間吐露出千百條璀璨的射線，將葉陽五道罩在其中。沒有一道射線錯開了他的身形，若是他實實在在接此一招，整個人都會被打成虛無。
青雲此時雙目圓睜，腦海中飛快地盤算著此招的解法，如此密集的攻擊又來源於各處，冰雪天山之勢恐怕也擋之不住，唯有強行對抗，但是烈焰橫野恐怕又力有不逮。
不愧是九霄道統傳人，自己竟然不是一招之敵，當然這也是自己太年輕的緣故，若是玄律在此，擋住這一招卻無問題。
「天——地——人——定！」葉陽五道飛快掐出法訣，口吐真言，將千百道射線定在了虛空之中，近的離他不過尺許。
述懷輕聲道：「三才定法，葉陽公子不僅自創絕學，在三才登仙術上也是造詣非凡。」
「散！」葉陽五道再次冷喝，長袖一揮，漫天射線潰散成點點白光，在虛空之中緩緩消散。
林晚秋自言自語道：「萬象宇宙流，才剛剛開始。」
「今日卻是能大飽眼福了，連星是千年以來九霄雲戶宗行走天下的第一人，不知達到了什麼程度？」烈焰公子雙目中戰意湧現，恨不得取代葉陽五道的位置，與連星傾力一戰。
夜織天絲被破之後，連星的身形再度出現，他依舊面無表情，不過此時手中的巨劍已經重新負到背上，顯然他準備通過弈法取勝了。
連星將雙手輕輕抬起，似乎捧了一片水光，這一片水光之中無數繁星閃爍。他雙手一抖，水光當空鋪散而開，化成一條流淌的河流。
這條河流似乎由星辰組成，內蘊各色光華，顯得無比璀璨奪目。他單手引著河流，在身前輕輕一盪。
「河漢截天！」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一道無比龐大的銀河在葉陽五道周身浮現，葉陽在銀河之中顯得無比渺小。這道銀河隨著連星的手臂輕揮，開始緩緩流淌。
葉陽五道置身河漢之中，只覺無盡韶華流逝，自己在轉瞬之間便要蒼老。
他對這招並算不陌生——夜涼河漢截天流——這是九霄雲戶宗不朽的傳承，可以在轉瞬之間奪去敵人無窮的生機。
不過他卻是第一次見人施展，也是因為九霄道統年輕一輩，唯有連星能夠將此招運用自如。
此時觀戰的眾人都被那浩瀚的銀河所震撼，林晚秋此時也看得雙眼發直，這河漢截天之勢幾乎可與星夜幽曇相媲美。
「以變者觀——天地一瞬！」葉陽五道輕聲吟唱，他右手指天，只見河漢的流轉開始漸漸緩慢下來，任憑連星如何牽引，也無法再快一步。
「以不變者觀——物我無盡！」葉陽長聲輕嘆，他雙手合十，整個人如歸化大千一般，靜靜地懸在空中，他周身一切聲息皆無，此刻時間如同靜止。
述懷感嘆道：「天人五道，名不虛傳！」
連星此時不再是面無表情，而是神色凝重，因為此時他的河漢截天之法已經無法再對葉陽五道構成威脅。
天地一瞬之後，河漢幾乎脫離了他的掌控；物我無盡之後，葉陽五道便化身天地，難以撼動分毫。
「以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青雲輕聲喟嘆。
林晚秋接著道：「以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烈焰公子點頭悵然道：「葉陽五道，他已經走在大聖之路上了。」
「道統傳人，難道等閑？」述懷似自言自語一般反問，烈焰神色一苦，便默不作聲了。
連星這時突然遙遙開口道：「你可還有餘力？」
「當然。」葉陽五道毫不遲疑回道。
「那好！」連星閉上了雙眼，雙手平展於虛空，他口中緩慢輕吐音節：
「銀——界——無——光！」
話音剛落，葉陽五道神色驟變，他周身似乎凝固下來的璀璨銀河在轉瞬之間幻滅，整個虛空都寂然下來，這一剎那就要變成永恆。
「爝火爭於日月，其為光也！」黑暗之中傳來葉陽五道一聲大喝，一道微弱的火光亮起，將他四周的虛空點亮。
火光在他的指尖搖曳，他此時面色蒼白，身軀微微顫抖，似乎剛剛受到重擊。
「銀界無光！銀界無光！」烈焰面露震撼之色道：「連星竟然連這招都領悟出來了！」
述懷公主眉頭緊皺道：「九霄大聖的曠世絕學，沒想到今天再現於世。」
「葉陽公子所施展的弈法是什麼？竟然能和銀界無光相抗衡？」青雲此時神色震撼，卻又十分不解。
「天人五道——人道。」述懷輕聲答道。
「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難乎？」烈焰則面露欽佩之色道：「反其道而行之，葉陽五道有古聖之風采。」
林晚秋不自覺地點頭：「怪不得他可以將九州神風衣拱手相送。」
青雲望向那火光中的背影，將接連破境所帶來的小小成就感收起，目光中嚮往之色與昂然的戰意交織，由衷讚歎道：「對他這般創道者來說，沒有什麼比對手更重要。」
「流星透疏水，走月逆行雲。」出自賈島，「疏水」一作「疏木」。
「夜織天絲」。出自王建，原文：「河邊獨自看星宿，夜織天絲難接續。」
「河漢截天」。出自夏竦，原文：「夜涼河漢截天流，宮闕鎖清秋。」
「以變者觀……一瞬」，「以不變者觀……無盡」。出自蘇軾。
「銀界」取材於毛滂，原文：「玉皇開碧落，銀界失黃昏。」
「……爝火……」出自莊子，其意為「炬火、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