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山之秘與身世之謎
隨著再升明月異象消失，開靈儀式也漸入尾聲。終於四位真人長吁口氣，收回了靈性。道場上方的星空棋盤也因此潰散成一道道靈光，最終匯聚成一座七層的塔樓，靜靜地佇立在道場西方的石台上。
青雲此時緊閉著雙眼，開靈的收穫太多，以致於來不及消化，故此還需梳理一下記憶。道場和觀禮台上的眾人沒有絲毫不耐之色，都將目光集中在那盤坐的身影之上，因為方才的異象帶給大家震撼實在太深。
片刻之後，青雲緩緩睜開雙眼，發現師父洞虛道人就站在眼前，不由微微吃驚。開靈之時師父並沒有來，讓青雲誤以為這個儀式並不需要師父出面。青雲站起身來向師父躬身行了一禮，洞虛道人微微一笑，抬手將徒弟托起。
掌門本應宣布開靈儀式結束，並請青雲酌情演示一下開靈所得的感悟。不過此時青雲的師父，位列天山三聖之一的洞虛道人都已經親臨，自己也不好僭越，故此林道恆此時反而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調息著。
「道一，方才開靈的感悟消化了幾分？且與你師兄弟及師侄們分享一番。」洞虛道人看著自己的弟子，微笑說道。
青雲略一思索便知道師父的意思了，開靈結束后自己應該已經具備一定的靈性，可是該如何將感悟演化出來呢？按照玄心師侄之前的講解，顯化靈性應該是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像人們走路呼吸一樣。
青雲回想起之前開靈時星空棋局演化出的第一個棋勢——雙飛燕。不知不覺間青雲的周身不斷泛起一道道微弱的靈光，然後這些靈光追逐打鬧一般糾纏在一起，具象成一隻巴掌大小靈光閃閃的飛鳥。
果然如走路呼吸般自然，這靈性就深藏在我的身體之中，可以隨心意所動，青雲如是想到。隨著青雲心中棋勢的演化，那小小的飛鳥背上突然幻化出一座靈光小山，眼看那飛鳥就要沉落下來，不過其身形驟然長大，同時兩翼展開，就要將此靈光小山背負而起。
突然青雲感覺眼前一陣模糊，那飛鳥以及小山一下潰散成靈光，一部分回到自己體內，一部分消散於天地間。隨著部分靈光回到體內，青雲眼前的模糊之感漸漸退去，不過卻有點頭暈。
「靈性外顯且凝聚成形，還能自行演化，開靈結束便達到守拙上境，不錯不錯。」洞虛道人看罷笑著稱讚道。
觀禮台上的眾弟子及真人此時十分震驚，因為天山派歷史上天賦最高的弟子不過是在開靈后達到「靈性外顯凝聚成形」的地步，但還無法自行演化，算是守拙中境。此弟子便是有天山派一代弟子第一人之稱的「星月道人」，之後其更是達到了近乎「天山侍道祖師之師、天山上星勢開創者——天涯子」的高度。
而在場的弟子們開靈時表現最好的便是「四代弟子大師兄玄律」和「小師妹林晚秋」，二人皆是可以輕鬆靈性外顯，不過只能凝聚成「殘形」。其實開靈之後能夠靈性外顯已經是天賦上佳了，不過是經此對比，一眾天才弟子才顯得有些光芒暗淡。
青雲展示過後，洞虛祖師便朗聲說道：「開靈已經結束，諸位可以自行散去，有勞幾位師侄主持儀式了。」
掌門及三位長老連忙起身行禮，連稱「不敢」。隨後只見洞虛道人長袖一揮，便和青雲消失在道場上，四位真人互相對視一眼，皆露出心有餘悸的震撼之色，畢竟那靈性枯竭的感覺讓幾人一時難以忘懷。
青雲只看到師父揮了一下衣袖，四周景物便天旋地轉地變化起來，瞬間便來到了師父的洞府之中。青雲暗自點了點頭，果然不愧是坐照境界的大修士，連遁光都省了。
洞虛道人回到洞府後便在蒲團之上輕輕坐了下來，同時示意青雲在一旁坐下。青雲目光一掃便發現師父對面地上又多了一個蒲團，不由心中輕笑，看來這次師父是有備而來了，還為我特意準備了一個。於是不動聲色地坐了下來，等著師父發話。
「徒兒，這次你搞出的動靜可不小啊。」洞虛道人笑著說道。
青雲微微一愣，因為當時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傳承中去，還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難道說出了什麼變故不成？因此青雲略顯擔心地問道：「弟子開靈時過於投入，沒有發現外面發生了變故，師父所說的動靜是指什麼？」
洞虛道人輕笑搖頭道：「不是你沒發現，而是七星塔為你營造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而外界因你開靈產生了『再生明月』天地異象，整個護山大陣都因你而動，還加上我這把老骨頭，以及你大師伯洞明道人，都親自為你護法。」
青雲聞言驚愕地合不攏嘴，沒想到自己竟然搞出這麼大陣仗，不僅引動的護山大陣，還讓兩位聖人為自己護法，不覺臉上發熱道：「弟子實在沒想到能引發天地異象，不知師父說的『再生明月』是何場景？」
洞虛道人聞言右手輕抬，掌心向上湧現出道道靈光，片刻間這些靈光便構成了天山城的雛形，緊接著又有靈光幻化成星辰和明月，儼然將方才的天地異象盡數現於掌中。
青雲此時正獃獃地看著那天山城外流轉不息的星光大河，以及凌厲無比的漫天月光，最後目光定格於城中道場上一個盤膝閉目的身影上。一時青雲不知是該震驚於天地異象之壯觀還是讚歎於師尊映射手法之玄妙，亦或是靦腆地致上歉意。
好在洞虛道人沒有把這個難題留給自己的弟子，而是收了法術繼續道：「這再生明月異象的本質是你的靈性引起了天地共鳴，故而產生了蜃景。能有這般天賦的，在我天山派唯有太祖師——天涯子一人而已。」
「太祖師？」青雲滿臉疑惑，顯然是首次聽到這個名詞。
洞虛接著解釋道：「不錯，世人皆知我天山靈隱派乃是侍道祖師所創立，但其實開創了天山道統——天山上星勢的人確是太祖師天涯子，侍道祖師則是太祖師身旁一名侍從弟子。太祖師晚年曾與西域的絕世大巫『樓蘭赦』在長留山死戰七天七夜，最後樓蘭赦靈性泯滅，太祖師也因此身負不治之傷。」
「可惜太祖師一生功參造化，在彌留之際卻難覓一位天資絕佳的弟子，但又感動於侍道祖師一生追隨不棄，故而將全部功力和感悟盡數傳給了侍道祖師。侍道祖師感念太祖師傳道恩德，又知曉自身天賦不佳難以存進，為了傳承太祖師道統，於是開山授法，這才有了我們如今的天山靈隱派。」
青雲恍然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天山派的道統傳承還有這樣一番故事。
「不過，今日的異象倒不全是你的功勞。」洞虛祖師輕嘆一聲道。
「哦？」青雲迷惑了，因為剛才師父映射出的場景中，確實是自己在異象之中，而且並沒有看到其他人有何異常。
「這再升明月之象乃是太祖師在『具體而微——知無窮矣』的境界觸動『道行劫』才引發的，你還差十萬個天山的高度呢。」洞虛祖師笑著擠兌著自己的徒兒。
青雲不禁摸了摸頭，臉紅道：「還請師父明示。」
洞虛道人看著青雲憨厚的樣子，右手輕撫長須笑道：「呵呵，這異象有一半是因為你厚積薄發，而另一半則是源於你父親封印在你身上的天人弈法。」
「天人封印，師父不是將其破解了嗎？」青雲不解道。
「破解？」洞虛道人搖了搖頭，目光中顯露感慨回憶之色道：「我想這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妄言能破解你父親布下的天人封印，落櫻島的那位不行；合虛山星流界那位不行；大熙王朝那位也不行。為師只不過是稍加引導，解開了封印，讓你不再受到束縛而已，但封印本身還是完好無損的。」
青雲當然不知道這三位究竟是誰，甚至落櫻島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父親是誰，於是趕緊抓著話頭問道：「師父，那我父親是誰呀？為何都不肯見我一面？」說完神色堅定地看著洞虛道人。
不過洞虛道人不為所動，只是嚴肅道：「你的父親如今深陷一個驚世的迷局之中，稍一不慎即使是他也有可能粉身碎骨，所以他不希望、我也不希望你成為他的掣肘，因此在你達到『通幽』境界有一定自保實力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他的任何事情，同時也禁止你去詢問其他人，你明白嗎？」
「哦，弟子明白。」青雲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一般委屈答道，不過旋即又燃起一絲希望，畢竟通幽境界似乎不是很難達到，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應該沒有問題。但是一想通幽境界雖然是各大門派的中流砥柱，但是在父親和師父這個層次來看，恐怕還是弱小無比，於是暗自地將修行目標又調高兩級，提升到坐照的境界。
洞虛道人看著自己的徒弟從執著到落魄再到堅毅的表情變化，心有不忍，於是柔聲道：「我想你父親想要你知道的事情，應該都在那木牌之中，你可以參詳一番。」
「這個木牌？」青雲從前襟中取出小木牌，端詳著問道。
「不錯，這個木牌乃是上古大派仙機武庫的傳承至寶八音集之一的『木集』，仙機武庫十五年前現世，引發了一場席捲整個天人界的爭奪，沒想到你父親竟然奪得一塊，不過以他的實力，呵呵，奪不到才不正常。」洞虛道人耐心解釋著，又補充道：「你現在已經具備了一定的靈性，可以試著參悟一下，只需要你將心神投入進去，就像開靈接受傳承一般。」
青雲點了點頭，於是便將心神投入這木牌之中。不知不覺間周身的一切都消失了，既沒有洞府，也沒有師父，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緊接著青雲便看到前方有一道豎著的光，那道光緩緩擴大，竟是一扇將開的大門，隨著大門打開，前方的世界變得一片明亮。
青雲心意一動穿過了大門，便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浮在天空中的小島之上，小島上雲霧繚繞，一片鳥語花香、鶯歌燕舞之景，在小島中央的一座石亭中，一人身著白色衣袍，背對青雲面向前方負手而立。
青雲走上跟前，突然聽到那人一聲嘆息道：「人間至清無濁，則道不可得。」
剛剛來到石亭前，青雲正欲拾階而上，便發現周圍景物片片破碎開來，自己又回到了師父的洞府之中。
洞虛道人知道青雲的心神回來了，也有些好奇地問道：「徒兒可看到什麼？」
青雲回過神來，如實地向師父講述一番方才短暫的經歷。
「人間至清無濁，則道不可得。」洞虛道人反覆咀嚼著這句話，心中震撼非常，不由想到如今天下歌舞昇平，天人界由正道門派統領，一派欣欣向榮之象。難道正是這天下至清之氣阻止著人們更進一步嗎？再往深想，難道他陷入的迷局還牽扯到一個深藏地下且不為人知的邪惡勢力嗎？洞虛道人輕輕吸了口涼氣。
不過這些事還只是我的推測，洞虛道人心中想到，並沒有告知青雲，只是鼓勵著說道：「等到徒兒你修為在高一點，應該便可以了解更多了。」
青雲肯定地點了點頭，知道此事急切不得，一切還是應以修行為主，於是問道：「師父，之前在開靈之時，您說我是守拙上境，不知可否給徒兒講解一下前兩個境界的修行之法呢？」
「古謠有云：守拙若愚，不知進退。這裡所說的守拙和若愚便是修行的前兩個境界，這兩個境界的修士只不過初通天人弈法的推演規則，不知道在演化之中是該繼續推演還是及時收止，以致於容易在細枝末節上耗費大量的時間。不過我想這應該難不倒徒兒你吧？」洞虛道人解釋完反問道。
「師父怎出此言？」青雲十分不解。
洞虛道人哈哈一笑道：「因為徒兒你的凡人棋道已經頗有造詣了，而凡人棋道與天人弈法相輔相成又互為表裡，想必你在推演之時應該知道如何掌握進退之道，那這兩個境界自然是難你不住。」
原來如此，青雲難掩喜悅之情，顯然自己多年的努力並不是無用之功，而爺爺的棋道如今也有了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