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58章 59賤不賤啊
窗外颳了大風。
香樟樹四季常青,狂風扇動樹葉沙沙作響。
風從窗口未關緊的縫隙中鑽進來,涼颼颼的如夾雜著看不見的銀針,扎進手背,寒意入骨,刺疼鑽心。
許歲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那麼狠絕。
名為心酸的情緒充斥他這顆癟了的氣球,膨脹的心酸擠壓心口,一顆心無處安放。
被她掰開的手沒了知覺,無力的垂下去。
江琰眉間擰成川字,血色遍布雙眼。
高傲自大的江琰,不曾想過他會在一個女人面前低下頭顱,眼睛酸澀脹痛,眼前蒙了層濕潤的液體。
他聲音比剛才那句詢問更低,「許歲,你不能這樣對我。」
許歲置若罔聞,從自己書包里找出紙巾,抽了張出來,擦了擦自己臉上疼痛的地方。
潔白紙巾上多了絲絲血跡。
她討厭煙味。
江琰在教室前門抽了煙。
許歲背好書包,攥著紙巾往教室後門走了。
不回應亦是一種回應。
頭頂白熾燈亮的灼眼,空氣中她身上留下的香水味淡淡。
那是她上台前,她那個朋友給她噴的廉價香水。
並不好聞。
噴的時候濃烈刺鼻味道他在後面都聞到了。
噴在她身上變得好聞了。
橘子味的,與橙子味幾乎一模一樣。
她今天像顆行走的橙子味軟糖,香甜誘人。
對誰都笑意盈盈,對她的朋友、對同台表演的女同學、對江野……
除了對他。
不是沒談過戀愛,漂亮合他眼緣的追求他,覺得有意思,江琰會答應。
對待那幾段感情,他圖個新鮮感,說不上認真。
遭了報應。
在她身上栽了跟頭。
對她的喜歡來的莫名其妙,事到如今,江琰已分不清到底是找為了江野不痛快而接近她,還是他自己要主動靠近。
她討厭他,他偏偏非要湊上去,痴心求一個她的公平對待。
賤不賤啊?
桌子像多米諾骨牌效應般一連倒了好幾張。
習以為常通過暴力發泄不滿,可起不到作用。
心臟仍在劇烈收縮。
江琰點燃煙,吐出一口白霧。
嘖。
真他媽的疼。
·
冬天的枯葉乾枯脆弱。
輕輕踩過,它便粉身碎骨,碎成塊狀。
像極了酥脆薯片發出的聲音。
許歲側著身子躲在粗壯的樹榦後面。
她捂住嘴,屏著呼吸,不發出一點聲音。
豪車停在路邊停車位上,粉色的瑪莎拉蒂,回頭率百分百。
路過的行人走出幾步遠都會回頭瞟一兩眼車,也有少部分在看她這個行為舉止怪異的少女。
許歲只在遊戲里見氪金玩家開過那樣的豪車。 她捏著書包雙肩帶,鬼鬼祟祟的探頭伸著脖子偷看,又挺光明正大。
路燈照著粉色瑪莎拉蒂,少年少女面對面站在車邊。
距離遠,她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
江野背對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口型。
校門口小攤販支起小攤,炸鎖骨的香氣飄了過來。
很香。
許歲嘗到眼淚苦鹹的味道。
她背靠大樹蹲下來,雙臂抱住雙膝,腦袋埋了進去。
光亮照出空氣中的粉塵漂浮物,冬天的大風不留情面,掀起髮絲。
安楠雙手托著小臉,皺了皺鼻子,「好冷哦,江野,我們去車裡面說好不好?」
安家司機下車,替他們拉開車門,弓著身子,畢恭畢敬,「江大少爺,小姐,請。」
江大少爺?
稱呼令人厭惡。
江野眼底的光黯淡下去,他維持著體面禮節,「不必了,就說幾句話。」
「那好吧。」安楠也不強求,叫司機避開。
主人家的事,輪不著司機插手。
安家司機看著安楠長大,待她如待親女兒般,他從車內拿出一件大衣。
安楠接過穿上,等司機坐回車內。
她身高一米六七,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跟江野比了比,露出一排貝齒,「江野,你是不是長高了呀?比江琰還高呢。」
「安小姐,我有女朋友。」江野後退了步,跟她保持著一定距離。
聽他這麼說,安楠也沒多傷心,笑著道:「不被家人祝福的話,你的選擇會不會不太好呢?」
「有句老話叫強扭的瓜不甜。」江野淡淡說。
安楠眨了眨淺藍色瞳色的大眼睛,手指屈起來面朝自己,欣賞布靈布靈的美甲,俏皮的問他,「好看嗎?我新做的。」
見江野不說話。
她對上他沒溫度的視線,直白的說:「我聽過這句話,可是你長得很帥,脾氣又好,看見你我就心情好。不甜就不甜嘛,解渴。」
安楠睨了眼美甲,又道:「我喜歡你這種不會幹涉我的想法的,如果是江琰,他看到我的美甲會說真丑他不喜歡。但是你不會,我追了你這麼久,我朋友都說我以前那樣的追法煩人,可是你也沒說過讓我感到失落的話。」
初中她對他的追求可謂熱烈,每個月上演一次當眾表白,他的課桌上幾乎每天都擺著她送他的禮物。
他從未說過她我行我素性格的不好,在一次宴會上他還替她擋過不長眼睛下屬的酒。
安楠掰著手指頭,給他權衡利弊,「跟我聯姻對你沒有壞處,江叔叔公司新項目想要我們家的投資,不是兩全其美嗎?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人也是會變得。你現在喜歡許歲那個女生,以後說不定你就喜歡我了。」
江野沉默聽她說完,緩緩開口,「安楠,因為我不在乎你。」
因為不在乎,所以她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他都無所謂。
安楠愣了好半天,笑著問:「是這樣嗎?」
江野提到她的時候,暗沉的眼中亮起光來,「現在不同,我不想因為你讓她傷心難過。」
·
許歲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
只知道哭久了腦袋疼。
聽到汽車啟動開走的聲音,她擦乾眼淚從臂彎里抬起頭。
「許歲,別哭。」江野單膝跪下來,跟她平視。
許歲不應他,偏過頭看另一邊,「聽說你要聯姻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他微涼的手遮蓋住她的雙眼,哭到刺痛的雙眼微微好受了些。
視線被遮擋,感官無限放大。
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落在她的額頭。
她聽見他說——
「熟悉嗎?想起來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