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144章 魂魄
趙答應跟包貴人撞見明答應鬼魂的事在後宮傳得沸沸揚揚。
這期間,長樂宮的貴妃又叫了好幾回太醫,據太醫院的人說,貴妃受的驚嚇不輕,如今天天卧床不起,飯也用不下了。
而據田令月向皇后的彙報,長樂宮人又多番聽見殿頂有動靜。
因為貴妃執意要請高僧來瞧,皇后做不得主,得去請示皇上。
衛貴人侍寢的時候,伺候著皇上批奏摺一直到深夜。
太和宮的燈火幾乎一夜未熄。
「皇上可曾聽聞,近來長樂宮鬧鬼之事。」衛貴人默默整理著宣紙。
「你怎麼看長樂宮之事?」
「臣妾資歷尚淺,未見鬼怪.只是…..」
「你說。」
「只是貴妃娘娘總讓請高僧進宮,不知——」
「請高僧進宮驅鬼,成何體統。」
「若真要請高僧,也不是沒有法子,畢竟為民祈福的時候,也可安排他們入宮。」衛貴人試探著皇上的意思。
「若真有鬼怪,真是明答應,是朕罰她去的冷宮,她該來找朕報仇,何故糾纏著貴妃?」皇上顯然不聽這一套說辭。
皇上未准高僧入宮,皇后不安,又去請示太后。
太后平時吃齋念佛,日頭好的時候,臨窗坐著,聽宮女們誦讀誦讀佛經,倒也愜意,皇后冒冒失失來說什麼鬼怪嚇人之事,太后動也未動,手裡的佛珠不疾不徐的撥弄著。
「太后請用些點心。」衛貴人給太后遞了茶點。
太后愛惜地撫摸著衛貴人的手道:「如今你侍寢多,侍寢多,得孩子就容易,你年輕,底子好,哀家已經讓太醫院院判給你補了方子,多滋補,說不準很快便有孩子了。」
皇后默默坐著,也吃了一塊糕點。
「昭南。」太后抬頭望了望皇后。
一塊點心卡在脖子里,皇后咽了口唾沫,用力仰了仰頭:「太后,近來長樂宮鬧鬼,貴妃瘦了好些,夜夜睡不好,趙答應包貴人等人,也都見了鬼.想來那鬼十分厲害到處亂竄」
太后無奈地閉上了眼睛,手中盤著那串油亮的佛珠,皇后心思單純,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偏聽偏信人云亦云的毛病呢,做為皇后,也該有點兒自己的主意,便說貴妃孟玉珠,她風光無限的時候,給皇后使過多少絆子,皇后能坐穩這中宮之位,全靠著衛家在背後支撐,如今長樂宮傳出貴妃遇鬼遭受驚嚇之事,皇后竟還替貴妃擔憂,如此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啊。
「昭南,那鬼可曾竄到你景仁宮了?」
皇后搖搖頭。
「你可親眼見了?」
皇后又搖搖頭。
「那你來幹什麼?」太后的聲音嚴厲了幾分:「哀家在後宮生活多年,先帝爺在時,有個妃嬪妄想爭寵,有晚先帝在本宮的房中歇著,那個妃子赤腳在雪夜裡奔跑,跑了那麼遠的路,腳都要凍傷了,說是夜裡遇了鬼,嚇得魂不附體,想著先帝陽氣旺盛,所以只能呆在先帝身旁以求庇護。這種裝神弄鬼的手段,哀家見多了。」
皇后聽得合不攏嘴。
原來先帝朝時也有鬧鬼之事。
「後宮的女人雖優渥,到底皇上只有一個,為了爭寵,用些手段也屬正常。但你是皇后,該有所警惕,不要跟著瞎胡鬧,你也不想想,如今是誰受寵?是昭寧,昭寧若生下孩子,便是皇上第一子,意義重大,有人急了,想要奪了昭寧的寵幸也說不準,不然早不鬧鬼晚不鬧鬼,偏偏這個時候鬧鬼呢?你做為中宮,竟還跟著胡鬧,哀家聽說,最近景仁宮請安的時候,你們繪聲繪色,跟聽戲本子一樣。」
皇后趕緊低下頭去。
太后深謀遠慮,不是皇后能及。
皇后是萬萬想不到這一點的。
「皇上對此怎麼看?」
衛貴人總是陪著皇上,她有發言權:「長樂宮的人倒是去請過幾次,皇上推說忙,並沒有去。」
「皇上比皇后明白,沒有被這些所蒙蔽。」太后看皇后誠惶誠恐的樣子,也有點兒恨鐵不成鋼:「回去以後,好好守著景仁宮,萬一昭寧有孕,更要小心才是,其它的,都不重要。」
「可是太后.」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皇后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皇后不敢說不明白。
皇上太后對此冷處理,皇后愈發憂心忡忡。
畢竟如今宮中人人自危,有些膽子小的,竟罔顧宮中不準燒紙的規定,偷偷給明答應燒紙錢,說是她泉下有知,不要害了不該害的人,無冤無仇,只是在宮中當個奴才,還請明答應高抬貴手。
另一個奴才趕緊踩滅了燃燒的紙錢,小聲催促著同伴離開:「你瘋了,在宮中燒紙錢是死罪,咱們又沒伺候過明答應,也沒得罪過她,她若報仇,也找不到咱們頭上。」
「聽說這女鬼頗為厲害,貴妃娘娘那麼厲害的人,都被她折磨的茶飯不思,聽說喝了太醫院開的葯也不管用,如今一天撞見女鬼兩三回,貴妃怕是凶多吉少。咱們同在宮中住著,那女鬼害了長樂宮的人,離害咱們還遠嗎?若不燒些紙錢化解一下她的怨氣,等她找上門時再燒可就晚了。」
雖然不讓燒紙錢,零零散散的,也有三五個太監偷偷去園子里燒了,又趕緊撲滅,還有兩三個宮女捧著燒雞蘋果等祭祀品,在冷宮的門口偷偷地祭拜,生怕被明答應的鬼魂纏上。
當初跟明答應打過照面的,或有過過節的,更是害怕,去內務府領點東西都要小心翼翼,左顧右盼,更別提走夜路了,陳國本沒有宵禁,可一到酉時,各宮宮女太監就擔驚受怕,生怕各家主子再分派什麼任務,萬一要在後宮行走,那豈不是遭殃,宮中地方大,角門、垂花門、犄角旮旯,誰知道明答應在哪懸吊著呢。
趙答應跟包貴人也是魂不守舍,她倆是親眼見過明答應的,那場面,特別是紅傘下面那沒有眼珠的眼睛,看一眼能做一年噩夢。
到最後,去景仁宮請安的人越來越少了。
皇后仁慈,並不怪罪,反而還關心杜僅言:「近來宮裡不安全,杜常在,你可要小心提防。」
皇后做為中宮,為了姐妹們的安全也是操碎了心。
從景仁宮出來時下起了微雨。
微雨濕裙角。
長長的甬道浮起一層白白的霧色。 杜僅言穿著油綠色綉銀薄荷圖樣的束腰裙,跟史景並肩行走在回萬如殿的路上。
田答應在後面跟著,自從貴妃驚嚇過度卧病在床,去景仁宮請安田答應都是獨來獨往。
過了角門,田答應竟追上了二人的步伐。
「杜常在近來可好?」田答應福了一福:「宮中不太平,杜常在要當心身子。」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怕什麼。」史景見田答應梳理得一絲不苟就撇了撇嘴,田答應最會抱貴妃的大腿,有貴妃撐腰,田答應也要在後宮支棱起來了,如今貴妃嚇著了,田答應打扮得如此水靈,怎麼看怎麼彆扭。
「我只是好心提醒杜常在,史小主卻不知好歹起來。」田令月也不生氣,依舊微笑著:「宮中鬧鬼的事越傳越烈,聽說,是明常在的鬼魂回來了。我記得當初杜常在您跟明常在很有些交情……」
明常在討厭杜僅言。
當然了,杜僅言也不喜歡明常在。
明常在給杜僅言使過絆子,杜僅言也沒慣著她,也是有仇當場就報了。
田答應這話的意思,是嚇唬杜僅言了。
畢竟如果真是明常在的鬼魂作祟,那她自然要找杜僅言報復。
聽說最近很多人都心驚膽戰,獨獨萬如殿的人沒受影響。
果然聽了田令月的話,杜僅言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樣:「田答應知道的不少,說的如此繪聲繪色,看來明常在的鬼魂已經去找過你了吧?」
「明常在以前是貴妃娘娘的人,找的自然是娘娘,我素日抄經,那些鬼怪,自然是不近身的。」
「那可不一定,要知道明常在以前是貴妃娘娘的左膀右臂,如今她死了,田答應你卻成了貴妃娘娘的左膀右臂,她可不是得嫉妒嗎?既然她已經到了長樂宮多回,保不準哪一夜田答應你睡著了,她飄去你床前了呢?」
史景聽得牙齒咯吱咯吱響。
那畫面,她都不敢往下想。
田令月很淡定,甚至還笑了笑:「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杜常在跟史小主保重吧。」
田令月很快便消失在角門一頭。
史景貼著杜僅言的胳膊,突然感覺後腦勺很涼。
「你真不怕嗎?宮裡人傳的越來越邪乎了。」
杜僅言不是不怕,是根本不相信。
宮裡的流言她已做過統計,總結下來中心思想是這樣的:明答應的鬼魂回來了,首先去了長樂宮,然後在後宮亂飄,飄到哪裡,遇見誰,那就說不準了。就連貴妃這麼金尊玉貴的人都嚇病了,其它人若是遇見明答應,那隻能自求多福,或者,凶多吉少。
對於這個流言,杜僅言曾求助過系統。
她輸入問題:如何探測宮中有沒有鬼
系統回復:宿主,我是正經系統。
「什麼是正經系統?」
系統:也就是說,我是科學的系統。此問題超出系統感知範圍,但系統可以探測,誰心中有鬼。
杜僅言花了十六個積分兌換了這個功能。
好傢夥,當時杜僅言就懵了。
這後宮的女人多,心中有鬼的女人更多。
那日在景仁宮請安,杜僅言就用了一次這功能,腦子當時就要死機,一瞬間大量的消息映入眼帘,簡直讓人目不暇接。
比如:
表面上:
後宮妃嬪說:「皇後娘娘宮中的點心真好吃。」
「皇後娘娘今兒的髮髻梳得真好。」
「衛貴人才藝出眾,曲子彈奏得真好。」
背地裡:
孟玉珠:都什麼時辰了,皇后竟還坐那兒吃點心呢,做皇后做到她那份兒,真是讓人笑話,除了吃跟睡,竟找不出一件正事干,還有皇后那個妹妹,成日彈琴編曲,瞧著安靜斯文,還不是暗暗爭奪皇上的寵幸,為了皇上的寵幸,竟天天去巴結太后。
田令月:今日史景怎麼沒罵我?平時一進景仁宮她就看我不順眼了,今日好生奇怪。看上去史景獃獃的,難不成在宮中沒有寵幸快過不下去了?
趙答應:今日來得急,鞋子穿的不是一雙,可千萬別讓貴妃娘娘看見,不然鬧起來,貴妃娘娘肯定要拿我立威。
面前信息密密麻麻,看都看不過來。
史景就坐在杜僅言旁邊,連史景心中那點兒鬼主意杜僅言都瞧得清清楚楚:「按慣例,再吃一盤果子就能回去了,我還等著綉手帕,別耽誤了我綉手帕。」
系統無法判斷有無鬼怪,也不能做出提醒。
但如今鬼未傷杜僅言分毫,但她小廚房的生意,卻實實在在受了影響。
以前小廚房是門庭若市,即使是下雪的冬天,一大早訂單就來了,娘娘們要喝冰糖燕窩,要喝冰糖雪梨,要吃蟹粉獅子頭。
如今卻門可羅雀,萬如殿一天連個生人也不見的。出去送外賣的二條等人也是垂頭喪氣的回來,細問之下才知道,東西六宮平時車水馬龍如今甬道上連個人影也不見,各宮都緊閉了宮門,去敲了門也不開,好容易有隔門回話的,聽說是別宮的人也是避之不及:「我們娘娘說了,現如今是非常時刻,為了避免不乾不淨的東西進殿,大門是不能開的,請回吧。我們主子也不點飯了。」
原來宮中傳聞,明常在已經不單單是夜裡出來了,傳聞說她法力高深白天附在人身上,也能隨著人到處行走。
娘娘們白天晚上害怕,對各自手下的人也是千叮嚀萬囑咐:「沒事不準出宮,也不準亂放人進來,不然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不三不四的東西留在咱們宮裡,都別想活。」
以前萬如殿的人去送外賣,各宮娘娘都是歡天喜地的迎接,現在卻都退避三舍。
杜僅言心下明白,這小廚房的生意是受到重創了。
以前每日能掙下些銀子,現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一共才掙六兩,還是永福殿的史景瞧不下去,想著幫襯姐妹的生意,故意讓二條去送的飯菜。
鬼不鬼的不重要,耽誤掙銀子就忍不了,再次去景仁宮開早會的時候,杜僅言提出了自己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