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章百五二 六道輪迴生死斗
第153章 章百五二 六道輪迴生死斗
金月所照,皆是公冶青天法域所轄。
南奕逃得出衙門,卻逃不出四明城。他躥出衙門,未及多遠,便又再次撞上一道無形邊界,明明向外,卻會變成向內。
南奕心中,頓時一沉。
他止住身形,面色沉凝,回身看向公冶青天權柄化身。
在接下秘魔捨身劍氣后,再次動念,重新「畫地為牢」堵住南奕的公冶青天,輕輕笑道:
「秘魔捨身劍,三劍即無生。南奕,你還能出劍抗旨否?」
作為南天城六道閣閣主,也就是情報頭子,公冶青天知曉,此前宮劭化身襲殺南奕,南奕便是靠著「秘魔捨身劍」搶出一線生機。
再加上殺杜元甫時出了三劍,他雖不知南奕具體是靠何手段替命,卻也不覺南奕能輕易拿出替命之物。
而沒了替命之物,沒法繼續斬出「秘魔捨身劍」的南奕,在公冶青天看來,已然無力掙扎。
他眼神淡漠,以不似生人之口吻,平靜問道:「告訴我,輪迴法理今何在?」
南奕聞言,心中頓時湧出開口應答之意。
這卻是因為,公冶青天權柄化身,正是其權柄道道法之體現。
在四明城中,權柄化身舉手投足,皆如天地同力;張口發言,亦是口含天憲,似有言出法隨之力。
縱是不屬四明城的外來者,可身在城中,南奕亦無法徹底抗拒這股開口應答之意。
但他張口之後,卻是道:「老賊,既然死了,就請你安心去死,別再惦記著重回人間!」
公冶青天微微蹙眉。
南奕無視其旨意,另言他事的表現,有些激起公冶青天深埋心底的慘痛記憶。
就算是外來者,因果未被四明城徹底掌控,也得有玄階之力,才能抗旨不尊。
能在未入玄階前,憑本身神異之處無視旨意者,公冶青天只見過一人。
即曾經打爆六道輪迴教的斗府月宰。
斗府月宰乃是九虛命格,無因無果,完全不受公冶青天權柄道法影響。
而南奕表現,雖比斗府月宰差些,不像是完全不受影響,卻也輕易無視其旨意,頓時叫公冶青天想起斗府月宰。
彼時,初入四明城的斗府月宰,不過是合炁修士,卻在公冶青天眼皮子底下越戰越強,反過來吞噬四明城所有因果,入道玄階,強行打爆了六道輪迴教。
於公冶青天而言,這段慘痛回憶,著實不太美妙。
他看向南奕,愈發將心力投注於權柄化身之上。
而南奕這邊,雖能勉強生出些許抗拒之意,不完全順著公冶青天心意。
但當權柄化身再次抬手,欲抓住南奕時,他亦只能身不由己地主動迎上去,任其拿捏。
這種身不由己的被拿捏感,非玄階之力,不能破之。
南奕邁著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權柄化身,就像是一隻羊,明明滿心抗拒,卻離虎口越來越近。
適才在衙門內,南奕情急之下,是靠著斬出最後一次「秘魔捨身劍」,方才掙脫束縛,得片刻喘息。
而此刻,勉強有了點反應餘地的南奕,卻是暗中動念,以靈犀感應,隔空傳話陶知命:
「師兄,公冶青天主要心力正在我這!十萬火急,速借我「無相合」!」
公冶青天權柄化身,掌「權柄道」,統御道場,甚至可以稱呼為全能之身。
而南奕,雖非全能,卻掌「天子劍」。
身為真氣武道領袖,凡行真氣武道者,其力,皆為南奕之力。
簡單說,南奕可以向麾下武者借力借法。
不過,受限於階秩,剛剛抬上黃階上品的「天子劍」,不能借取玄階之法。
陶知命作為跌境修士,境界雖跌,一身道法神通之階秩,卻仍處玄階,不能被南奕直接借取。
但特事特辦,收到南奕隔空傳音的陶知命,眉頭一挑,立即毫不猶豫地自碎部分法種,將自身「無相合」,主動打落至黃階上品。
「無相合」,乃借力共鳴之術,正與「天子劍」相合。
不過此術,須轉入無相仙門內門,修《無相衍法真經》,方可修持。
南奕自個,暫時還修不了「無相合」,沒法將其融入「天子劍」。
但沒關係,南奕不會,可由陶知命來借。
陶知命自碎法種,主動打落自身「無相合」階秩,方便南奕借法。
感知到南奕成功借去「無相合」后,陶知命嘖了一聲:「公冶青天,你這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在城南離火觀,公冶青天方外化身,根本不與陶知命正面鬥法。
方外化身仗著道法,化作一團離火,即似一種無所不在卻又無跡可尋之現象,藏匿身形,只管躲閃陶知命攻擊,全力拖延時間。
本來打算拖住公冶青天大半心力的陶知命,見自己反被公冶青天方外化身拖住,森然冷笑。
無所不在,乃是地階修士,煉神反虛之基本特性。
在此世,稱作身化靈犀。而用南奕前世話來說,則是信息態特性。
方外化身靠著道法特性,雖是玄階化身,卻也摸到了身化靈犀的一絲神韻。
若是尋常修士,未至地階,確實難以應對。
可陶知命,卻於跌境之前,已然半隻腳踏入地階。
對於身化靈犀,他同樣略有心得感悟。
既然公冶青天看不起他,不肯將主要心力放在他身上,陶知命乾脆運轉法力,緩緩施展道法神通——
這種憋大招行徑,在爭瞬息變化的常規鬥法中,其實難以用出。
但此刻用來對付方外化身,卻是正好。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他一聲輕吟,不見半分劍光劍氣,卻有無窮劍意,侵入人間各處。
任憑方外化身如何躲閃,皆在無窮劍意下漏了蹤跡。
然後,離火之形,化作了陶知命劍意之形狀。
方外化身,卒!
…………
富貴道,朱門大院。
一路走至城東偏北長街盡頭的裴清雪,看向大院朱門。
這朱門,正是公冶青天富貴化身。
如果裴清雪一路殺光傀儡百姓,每殺一人,都會於無形之中,向朱門獻上一份名為「買命財」的因果。
在此因果下,朱門可變作多寶之門,為裴清雪衍生諸多詭器。
這些詭器,正面功效,不會讓裴清雪染指;負面代價,卻會同時爆發,當場即讓裴清雪走火入魔,陷入瘋狂。
但裴清雪身負《冰凰聖母功》,一路走來,竟是未殺一人。
她只以廣寒冰焰點化性靈,強行接管傀儡百姓之肉身。
細細分說的話,這些傀儡百姓,一身法力,還是歸公冶青天管,裴清雪無權調用。
她得到的,只是一眾傀儡百姓之肉身。
但,肉身之權,已然足用。
裴清雪控制著一眾百姓,排隊走向朱門。
剛開始,傀儡百姓只要靠近朱門九尺範圍,即會被朱門吞噬。
可隨著傀儡百姓的不斷湧入,會被朱門吞噬的範圍,慢慢縮減為七尺、五尺、三尺、一尺……
朱門,是富貴之朱門。
百姓,是窮苦之百姓。
少許百姓,掀不起任何波瀾,即會被朱門吞噬。
可隨著窮苦百姓越來越多,不斷湧入朱門,就從朱門吞噬百姓,變成了朱門反被吃。
不像城南城北之化身,在公冶青天心力投注下,已然達到築基大成。
堪堪對應養氣大成的富貴化身,胃口有限,勉強吃完四分之三的傀儡百姓后,終被剩下四分之一的傀儡百姓,反過來吃掉。
富貴化身,崩! …………
苦役道,河岸碼頭。
河岸,充斥污水與腐臭味。
碼頭,盤踞諸多血肉模糊,連皮膚都被磨掉的縴夫。
隨著傀儡縴夫不斷命喪郭來之手,纖繩盡頭,有一條騰蛇,漸漸從河中游至岸上。
就彷彿,此前縴夫們辛苦拉縴繩,不是為了將騰蛇拉上岸,而是靠著諸多苦役之辛勞,不讓騰蛇上岸。
但在傀儡縴夫全滅后,性格暴烈,專以同類為食的騰蛇,游至岸上,盯向郭來。
騰蛇身軀龐大,高聳如雲。
在其面前,郭來身形,當真是渺小至極。
更有一片紅光,自騰蛇身周擴散開,充斥著叫人躁狂發瘋的精神衝擊。
如果是在上古,面對真實的騰蛇,郭來這等蛻凡修士,甚至不必騰蛇展開攻擊,就已經會陷入瘋狂。
但在道爭幻境中,面對看似兇狠,實則只有養氣大成修為的騰蛇,郭來默不作聲,施展了一道術法。
「血刃噬」。
他乃散修,修《原血戰法》,只有三門術法,分別是「血戰真意」、「血影舞」、「血刃噬」。
「血影舞」,是攻伐之術,兼有加速之效。
而「血刃噬」,則是爆發之術,召喚血靈,一擊爆發。
郭來以「血影舞」斬殺眾傀儡縴夫之時,也在同時採集眾傀儡縴夫血氣。
當身軀龐大的騰蛇,自河中鑽出,並最終上岸,郭來以諸縴夫血氣,施展「血刃噬」。
一個身軀同樣龐大,說不清長相,但給人感覺就是皮膚都被磨掉的血肉模糊之血靈,悄然出現。
血靈看了眼騰蛇,轟然爆炸。
與此同時,有無數血刃,自騰蛇體內猛地鑽出。
就彷彿,血靈是在騰蛇體內炸開。
騰蛇發出一聲哀鳴,旋即在倒地過程中,慢慢化為飛灰。
苦役化身,滅!
…………
刀兵道,劍閣。
當燕青雲殺至劍閣,他在劍閣門前廣場上,看到了一柄刀。
或者說,長得像刀的一座石碑。
石碑高達五丈,通體漆黑,沒有一絲雜色,也沒有一字銘刻。
它既像是立於地面,又像是插在地中。
當燕青雲殺掉最後一位攔路的傀儡百姓。
一股煞氣,自石碑上突然湧現,並猛地扎入燕青雲體內。
燕青雲神情,立即變得獃滯。
煞氣入體,刀兵沖命,他把劍一轉,反手握著,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那股狠勁,簡直像是把自己當作了敵人。
噗地一聲,長劍穿心。
因太過迅捷,穿心傷口,竟沒來得及濺出血流。
直到燕青雲吃痛,回過神來,手上力道微有變化,才開始血濺不已。
不過,燕青雲還沒回神太久,就又一次陷入獃滯。
然後,拔劍,穿喉而過。
如此反覆,短短十數息,燕青雲便已遍體鱗傷,遭受重創。
所幸,入了修行,便是修士。
純以刀兵之傷,未有法力殘留破壞下,雖是受了重創,卻也能在回神清醒時,勉強吊住生機。
然後,《秘魔殘血劍訣》,越是重傷殘血,便越是精神煥發。
連刺自己十數劍,垂危之際,燕青雲終於徹底清醒,不再被煞氣迷惑,誤把自身視作仇敵。
他分心二用,一邊運轉《秘魔殘血劍訣》吊住生機,一邊催動「意氣」天賦,斬滅入體煞氣。
刀兵化身,逝!
…………
罪人道,苦橋。
在城東偏南,有一苦橋,跨度十里,通體石構,不用橋柱,不做牽引,只以青磚為拱連接兩岸。
在橋上,可將城東富貴繁華景象,盡收眼帘。
在橋下,卻滋生著無窮陰暗與罪孽。
不過,所謂罪人,非是觸犯法條律令之人,而是受罪之人。
因為,人間之罪猶可恕,輪迴之苦不可脫。
真正的罪人,是貧病交加之人,是無家可歸之人,亦是心灰意冷之人。
濃烈的頹廢喪氣從橋底溢出,污濁不堪,將長橋熏作了苦橋。
宋忠同樣遇到了無數傀儡罪人。
但這些傀儡罪人,並未朝宋忠發起攻擊。
他們太過頹廢,像是懷著早已認命之喪氣,只躺屍一般堵住宋忠前路。除此以外,他們甚至不在乎宋忠是否殺人,不躲不避。
宋忠一時間,哪怕明知他們是傀儡,亦不忍下手。
不過,他很快想到二月末時,尚未復活的南奕,曾在武靈界中與他閑聊談心。
南奕說,強者愈強、弱者愈弱,乃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也。
然而,位階固化下,生為罪人,是罪人之過乎?
是罪人之命乎?
如果是在現世,宋忠一時間,或許還會有些難以言說。
但在四明城,百姓如人偶,被公冶青天定下命格,即成了罪人;無論百姓怎樣拼搏努力,都逃脫不了罪人之命,註定會貧病交加,繼而無家可歸,終至於心灰意冷。
如果罪人有罪,其罪,當在公冶青天。
宋忠感到身子一陣戰慄。
他喚出無生冥火,一路向前,每一步,都令無生冥火燃燒得愈發濃烈。
有恍若黑氣的頹廢喪氣,被狂風吹向宋忠。
但宋忠不僅沒跟著變頹喪,反倒是在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
這股怒火,支撐著他走到苦橋盡頭。
在苦橋盡頭,黑氣凝作了人形,也就是罪人化身。
罪人化身直勾勾地盯著宋忠,然後朝他伸出手,哀聲道:「救救我。」
這聲音,充滿哀意,亦滿是蠱惑味道。
一旦宋忠生出惻隱之心,被其蠱惑,就會被罪人化身抓著,一起墜入苦海,永世沉淪受罪。
但此刻,在宋忠心中,只有怒意,只有怒火。
而他身周的無生冥火,就像是怒火之延伸,忽然之間,便呼嘯著卷向罪人化身。
「欲被人救,須先自救。」
宋忠輕合眼帘。
於是,罪人化身,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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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潤色前文字詞,將「源氣」一詞,全數替換為了「源炁」,於此知會一聲追讀書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