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盛氣凌人
第124章 盛氣凌人
沙遜家族的強勢下場等於挑明了部分租界洋行對葉氏投資公司的態度。
三月份以來，葉洛的崛起不僅威脅到了一群老牌華商，他對高爾特和汽車商業總會的做法也觸及到了租界洋人們的底線。
之前有英國總領事巴頓，美國總領事高思，法國總領事梅里埃三人的支持，即便許多洋行不滿，也沒法深入追究葉洛的責任。
但現在花旗銀行拉沙遜家族下場，他們的底氣便有了，開始在小地方卡葉氏投資公司的生意，靜候沙遜家族的下一步行動。
而葉洛這邊並沒有選擇正面對抗沙遜家族，畢竟這是一個暗虧，吃了就吃了，但吃虧可不代表葉洛會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惡氣。
他在等一個時機，一個徹底掀翻沙遜家族的機會。
沙遜家族靠大煙生意發家，又靠房地產生意成就首富，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利用好這兩點，就能在商戰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將他們拿下。
此時全上海灘都在等葉洛的回應，覺得以他的脾氣一定不會吃下這個啞巴虧。
然而所有人足足等了三天，直到事情熱度退散，都沒有等來葉洛的下一步行動。
他只是讓羅明佑和黎民偉再一次出發去美國，重新採購一批有聲設備。
葉洛的「認慫」讓永興公司三大亨喜笑顏開。
這一場好戲里，也有他們的手筆。
法租界，霍公館。
自二次北伐以來，霍天洪在各地不斷奔波，好不容易大局已定，也被選上了總商會委員會大名單，又遭遇第三十七軍獨立團不講道理的橫掃，諸多煙館和幫派生意被清查，有的徹底封鎖，有的交了不保護費才得以存活下來。
等到獨立團離開，張萬霖開始翻新新世界遊樂場，霍天洪想著應該恢復以前的節奏，繼續在自己家中大辦宴席，邀請法租界洋人大佬和華商們赴宴玩樂，卻又碰到請願活動，不得不繼續忙碌。
如今馮少山一行人已然去了金陵請願，結果未定，霍天洪與金陵內部不少高官很熟，得知此事讓校長頗為不悅，因此果斷以幫助二弟修繕新世界遊樂場為理由，回到了上海灘。
霍天洪回來時恰逢葉洛在籌建葉氏光明影院，聽聞他派人去美國購買有聲設備，頓時升起壞心思，想找人給葉洛添堵。
一聽要幹壞事，霍天洪一下子來了勁，立即開始找人，很快就聯絡到了花旗銀行的一名股東，那個鬼佬透露了花旗銀行對葉洛的不滿，尤其是他竟然以兌換大洋為條件，逼迫花旗銀行協助其開辦工業公司，還要扶持他當工部局華董和領事館華人領事！
這讓花旗銀行諸多高層感覺很沒面子。
幾方聯絡后，張萬霖認識了維克托·沙遜的長子愛德華·沙遜，一個兼具了洋人該有的所有陋習的花花公子。
這種出風頭的事他很樂意干，便有了美國行這件事。
終於是靠洋人扳回一城，張萬霖三人都很開心，在確認葉洛沒有任何反應，吃下這個暗虧后，他們便廣邀大亨，來霍公館參加「慶功宴」。
說是慶祝新世界遊樂場成功翻新的慶功宴。
實際上與會之人都明白他們是在慶祝讓葉洛成功吃癟。
「二哥，聽說新世界已經全部修繕完畢，你打算什麼時候開業？」三人之中，陸昱晟最為穩重，他舉起酒杯，找到了張萬霖，笑著低聲問道。
宴會廳里人流涌動，各界名流都在高聲交談，來這場宴會的要麼是永興公司的長期合作夥伴，要麼是各個租界與他們交好的洋人大亨，要麼是舊派商人與滿清遺老，沆瀣一氣，是一群真正阻礙了華人發展的蛀蟲。
張萬霖正和一個美少婦交談，見陸昱晟走來，笑著拍了拍美少婦的肥臀，示意她到一邊等自己，然後對他笑道：「那自然是等小赤佬的大世界開業那天咯。他不是要和我們打擂台嗎？那我就滿足他好了。」
「我猜也是這樣。」陸昱晟知道這個二哥從不吃虧，在葉洛手上接二連三被整后，他一定會來一手大的，但他聽說了一些細則，特意過來提醒張萬霖，「我聽人說，你讓愛德華·沙遜也入股了？」
「是啊，那個鬼佬可是維克托·沙遜的兒子，有錢得很。沒有他那二十萬大洋，我怎麼請得到那麼多梨園名伶啊。」張萬霖點了點頭，「原本我們的七天七夜不停歇連唱，只有七個叫的出口的伶人，其中還包括了露蘭春，牌面完全不夠啊。現在鬼佬給我二十萬入股，我用他的錢請了全國各地共四十九個知名戲班，讓他們配合開業慶典連唱七天，我不信整不死那小赤佬的大世界！」
「二哥，那鬼佬可不是好.」
「砰！」
「啊啊啊！！！」 陸昱晟話沒說完，一聲巨響，緊接著是無數名流的尖叫和呼喊，人群頓時亂作一團，還好負責維持現場秩序的余立奎頗有經驗，立即喊了青幫混混跑來穩定人心。
張萬霖目光略微獃滯，看向被血濺了一身的陸昱晟。
他一身青衫，此刻卻被殷紅的鮮血染上一大片，手裡的酒杯也濺進了不少血，樣貌顯得格外恐怖。
「冊那娘個逼，哪個小赤佬.」張萬霖破口大罵，越過陸昱晟，看到造成巨響的是一具已經不再抽搐的女人屍體，應該是從三樓被人拋下，隨後他抬頭看向三樓，硬是把衝到嘴邊的髒話給咽回去了。
「FUCK！」三樓欄杆處，一個穿著白色襯衫，領口還已經解開露出大片胸毛的洋人端著酒杯怒吼一聲，沖著樓下的屍體開始爆發一連串的粗俗洋文，罵完后，他將酒杯里的酒水一飲而盡，然後狠狠砸向地面。
砰！
又是一聲巨響。
玻璃杯碎裂成了殘渣。
濺射在張萬霖的腳邊。
「You，come here，right now！（你，馬上給我滾上來！）」愛德華·沙遜用手指著張萬霖，怒不可遏。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射了過來。
霍天洪也端著酒杯走來，先是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隨後立即給余立奎眼色，讓他把屍體弄乾凈。
「二哥，伱上去看看怎麼回事，這裡有我。」陸昱晟拍了拍張萬霖的肩膀，跑過去安撫那些受驚的嘉賓。
張萬霖臉色陰沉，帶人飛快上了三樓。
解開了襯衫三粒紐扣的愛德華·沙遜醉意微醺，他示意女服務員給他繼續倒酒，然後靠在欄杆上看向跑來的張萬霖：「張，這就是你說的隨意我享受嗎？」
「怎麼了，沙遜先生？您為什麼發那麼大火？」張萬霖腆著笑臉走上前詢問，「剛才那是？」
「我，只是讓那個女人給我倒酒，但她不僅不願意，還罵我是洋鬼子，我就輕輕推了一下她，她就掉下去了。」愛德華·沙遜打了個酒嗝，淡然說道。
張萬霖知道一定是這鬼佬動手動腳，甚至更過分了，所以才會產生衝突，然後女人就被他丟下了樓。
只是此時他知道不能得罪這鬼佬，便笑著點頭，跟班很快就跑來告訴他，死掉的女人是從煙柳巷雇來的妓女，沒什麼背景，張萬霖便拿起洋酒親自給愛德華·沙遜又倒了一杯酒。
「張，我不會需要出席法院吧？」愛德華·沙遜完全不擔心會被控訴，但他討厭無意義的奔波。
「沒事，我會找淞滬警察廳轉呈給市政府的人，小問題而已。」張萬霖搖頭笑道，「對了，沙遜先生，你說的賺錢行當是什麼呢？」
愛德華·沙遜瞥了眼翻譯，欲言又止。
張萬霖連忙笑著說道：「放心，沙遜先生，樊世偉翻譯是我大哥從寧波輪船公司帶來的老部下，非常可靠。」
樊世偉將這句話翻譯給了愛德華·沙遜聽，他以前是寧波輪船公司的職員，早年便加入了青幫，因為精通洋文，被霍天洪器重，現在一直給張萬霖當翻譯。
聽到是賺錢行當，他也來了興緻，只不過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洋人二代讓他頗感畏懼。
因為剛才妓女被丟下三樓，是他親眼目睹，這洋人根本不把華人當人看啊！
愛德華·沙遜似乎很顧慮讓別人知道，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行，這件事只能告訴你們三兄弟，你們得找更加信得過的人來翻譯。」
聽聞此言，張萬霖愈發感覺到這個發財機會的彌足珍貴，連忙點頭稱是。
兩人又談到了葉洛，愛德華·沙遜卻是鄙夷一笑：「不必擔心，過段時間我會邀請他參加我的生日會，然後當眾羞辱他一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華商，我有很多辦法弄死他！能給他撐腰的梅里埃馬上就要調走了，他在法租界的勢力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