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252章 母樹下的新芽

  第252章 母樹下的新芽

  「別忘了我們簽訂的條約。我幫你保存了荊棘王子的靈魂。從你的體感時間流逝來看，至少多了200年相處時間。」納茲米說。


  「但是……不對，不好，那不是真正的荊棘王子！」艾薇嘆息，「現在連我的命，也只能用來測試對方的力量嗎？」


  「看啊，那傢伙就是這個世界可怕的魔王之一。鄙人作為挑戰這個世界的勇者，也想知道保護這個世界的大魔王有什麼能力！這樣才能制定最合適的戰法，我從不在缺乏情報的情況下交戰。」納茲米說。


  「……我……」艾薇在樹心屏息。


  「等我們將這個維度完全攻克，你的名聲將位列永世傳頌的英靈錄，直到時間的盡頭。」納茲米說。


  艾薇看到面前的盔甲人正匆匆趕來，突破萬千阻攔，提著一根萬鈞鐵棒。


  自己好怕疼呢。而赫拉斯也不在了。艾薇模糊想著。


  她幻想自己若是被擊中本體該有多痛。只好連疼痛也一併抹除。


  她驅動四株巨型爆炸菇抖落孢子，就像運動手指一樣簡單。


  四面菌傘遮天蔽日，朝向大地的一面滿是含苞待放的孢子腔囊。


  而今它們簌簌作響，噴出千萬孢子，它們縱身飄向大地，準備加入盛大的爆炸！

  抬眼望去，彷彿飄下一陣金黃的霧氣。


  此時，艾薇也看到盔甲人抵達巨樹跟前。


  他鎖定她的藏身方位，毫不猶豫地掄動鐵棍。


  砰！

  他使勁將氣轟入大樹當中，完成最後一擊。


  艾薇頓時感到一股陌生的氣勁穿透樹皮，轟入自己的軀幹，在四肢百骸中激蕩！

  這是……什麼感覺？

  艾薇感到難以置信。


  這股能量，艾薇只能用「健康」來形容，在她疲憊的心靈中流淌。


  一開始是一陣刺痛，像蝴蝶翅膀輕輕拍動，輕撫她的意識，而隨著氣勁繼續在她體內奔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正氣闖入她長期被惡魔腐化的靈魂，光芒四射！

  猶如遭遇永世大敵一般，納茲米的聲音與印跡融化消失，好似一團污穢被烈火灼凈，剩下的只有艾薇自己的情感和思想，而它們澄澈乾淨。


  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沮喪、憤怒、悲傷和悔恨，就像被新風吹散的迷霧一樣逐漸消失，她的頭腦恢復清晰，感官變得純粹。以至於她忽然發現這棵獄閻樹醜惡至極。


  自己竟然會驅使這麼墮落邪惡的植物？

  艾薇絕望地想著。自己怎麼會在這乾枯的大地上，當一棵噬人血肉的樹木呢？

  而她也看到，此前散落的孢子已全部釋放開來，形成死亡的爆炸雲！

  她驅動最後的魔力，試圖讓罪惡的樹須去擋住爆炸的渦旋。


  轟轟——！

  爆炸開始！


  滿天孢子破裂，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炸響，超越之前所有的震鳴！


  「伱得『捂住耳朵，張開嘴巴』！」莉迪亞被巨大的爆破聲嚇一大跳。


  「那是防鞭炮聲的吧！」張肅驅動纏鎧，全力抵擋周圍的孢子大爆破！


  氣勁調動而出，形成一道護身罡氣，緊密扣在盔甲外層。


  無數孢子炸彈引爆，猶如末日景象，震顫大地，張肅感到衝擊波猛猛朝他撼動過來！就像四面八方同時爆發海嘯。


  他咬牙維持纏鎧，讓氣勁牢牢鎖在盔甲外層，形成一面堅不可摧的外層護甲，極大減緩衝擊波的威力，抵擋孢子爆炸的威力。


  每發衝擊都讓他感覺像是頭頂承受重砸一錘，身體往下猛陷一分，雙腳在地上壓出泥坑。


  「頂不住了！」莉迪亞叫嚷，「頂不住了！頂不住了！」


  「不要替我打退堂鼓啊，莉迪亞——！」張肅努力維持纏鎧，巍然不動。


  只要一息尚存，他就會在轟炸中堅持到最後一刻！

  震蕩引發一波又一波的地震，硫磺與血紅交織的毒雲翻滾而起，熱量、衝擊和強光一遍又一遍洗刷大地，摧毀環境。


  周圍的獄閻樹徹底毀滅，剎那間炸成碎片，林木被熊熊大火所席捲，連艾薇自己藏身的那棵獄閻巨樹也在幾秒內被炸成灰燼，艾薇本身更是屍骨無存，其殘骸重重摔在地上，頃刻間又被新一輪的孢子爆炸給摧毀。


  一切都被炸碎，唯有自己，彷彿颶風中的蘆葦，承受四千萬爆炸孢子引發的連鎖毀滅！

  張肅堅守浩瀚剛毅的信念，成為這片區域中唯一堅毅不倒的存在。


  在爆炸的漩渦中，纏鎧閃耀著永不更易的蒼白光華，就像光塔一樣照亮四周。


  熾熱的碎片在與纏鎧撞擊時分解，沒有一次爆炸能突破他的防禦！


  爆炸如滾滾雷霆，一口氣持續了幾十秒方結束。


  廣闊的大地陷入無邊焰海，熱浪一波壓過一波地湧向天空。


  樹木燃燒後放出的雲霧籠罩天空，投下昏暗陰影。


  「……結束了！」莉迪亞滿懷敬畏地看著四周。


  最後一個爆炸孢子也消耗掉了，飽受蹂躪的曠地回復寂靜。


  「是的，結束了……」張肅解除纏鎧，一口氣坐在地上。


  精疲力盡。


  氣勁在這過程中大幅度消耗，現在只剩最後一重。


  「什麼都沒了，這裡就像一個墓地。」莉迪亞說。


  是啊，那些爆炸孢子把所有東西都毀掉了。張肅轉頭。曾經鮮明的獄閻樹海已經被轟成稀碎，地面留下大片燒焦的殘痕，形成一種怪異的寧靜，與原先交戰時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一切皆無。


  獄閻樹、花海、木屋、根須……


  全都在爆炸孢子們的狂轟濫炸中消失如塵埃。


  他腳下的土地如月球表面一樣凹凸不平，散發出一股燙屁股的熱量。


  他埋頭深深長嘆，放出承受轟炸時累積的壓力。 隨後張肅站起來，屹立於廢土正中，抬頭看向天空。


  獲釋的靈魂們正往蒼穹飄蕩，像無數羽毛輕盈朝高處悠遊，散成光點。


  「去變成新的東西，去投胎吧。」張肅朝天空揮揮手，作別重獲自由的眾魂。


  這裡是獄閻樹的核心部位，恐怕有很多靈魂被困在這裡。張肅心想。現在它們總算解脫了。


  張肅原地蓄氣，有觀世浮屠充能的情況下，從零開始恢復滿狀態大概需要個30秒時間。沒有觀世浮屠，則要24小時左右。


  期間，他看到一個空靈的身影站在戰鬥餘燼中央，緊接著還有另一個。


  「艾薇！」


  「赫拉斯！」艾薇的靈魂與赫拉斯的靈魂重逢，「你還在這！」


  「用來束縛我的那具木頭軀體，已經在剛才的衝擊中被摧毀，我立刻來找你了，艾薇！」赫拉斯欣慰地說。


  是那兩個靈魂，艾薇與赫拉斯現在都死了，恐怕對他們來說這裡就是終點了。張肅默想著。


  「我們現在都是幽魂，沒有軀體可以憑依，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不知道我們的靈魂會飄往何方，也許會徹底消失。」艾薇抬頭看著散失的光點。


  赫拉斯留戀地看著艾薇。


  忽然間，赫拉斯彷彿發現了什麼。


  「艾薇，你的靈魂里全都是潔白而凝練的光芒，那是什麼？」赫拉斯看到艾薇靈魂的異樣。


  「赫拉斯，這些都是他剛才給我徹底注滿的，我才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無與倫比的充實和滿足。」艾薇幸福地指向張肅。


  空氣一時間加倍寂靜。


  「啊？」赫拉斯說。


  「等等，你們都已經死了，這事不再重要了。」張肅勸導，「更重要的是面對自己。」


  「是的，我們兩個已經死了，沒有什麼可介懷的了。」艾薇的靈魂接近赫拉斯的靈魂。


  赫拉斯最終還是接納她。


  兩個靈魂相互接觸，以至於重合。


  張肅看到它們光芒閃爍，散發出一種平靜和圓滿的感覺，消除所有的痛苦和分離。


  它們之間產生巨大的共鳴，成為彼此靈魂永遠的回聲。


  人們常常因為無法相互理解而痛苦。張肅心想。


  而靈魂上的接觸會讓兩個靈魂深入交換情感和想法，也是只有在這時候，個體之間才能達成最高層次的溝通和理解吧。


  等兩個靈魂分開后，艾薇和赫拉斯似乎都了解了對方的想法。


  它們手挽手，十分溫馨，轉向張肅。


  「我們的故事曾作為樹木女王和荊棘王子而流傳，啊，惡魔承諾幫我保存下他靈魂。可赫拉斯不僅忘記了和我之間的愛情，也忘了荊棘王子的身份。我也始終不願意承認他就是荊棘王子，我不知道我熱愛的是那個人還是那段記憶。直到現在，我們之間的精神才再一次和諧了。」艾薇說。


  是啊，我們愛的到底是人的本身，還是與人相處的那段時光和感受？張肅心想。如果復活但是失去所有記憶，恐怕愛也不那麼甜美。


  「現在什麼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歲月再也無法帶走我們中的任何一個。」赫拉斯深情地跟艾薇說。


  他的靈魂漸漸變得淡淺透明，而艾薇的靈魂也一樣。


  「我們走吧。」艾薇與赫拉斯的靈魂中最後一次分享平靜的滿足感。


  一道道相同的光芒在其靈魂間蕩漾開。


  最後它們逐漸消散，與其他逝去的光點一樣消失，再也看不見。


  「死亡為他們劃上句號，他們在人間的痕迹已經沒有了……只有我這樣的幽魂還在這裡，也許要一直服役下去，連鬼魂都不得寧靜。」莉迪亞觀望。


  「盔甲在那之前就會被拆解的。」張肅恢復了所有的力氣，準備離開。


  「它們留下了什麼東西……等等，看！」莉迪亞掃描到了什麼。


  張肅轉過頭，迅速發現土壤底下有什麼東西正在動彈。


  只見灰燼覆蓋的土壤中忽長出一棵小芽。新生的植物生長迅速，展開精緻的藤蔓狀莖稈和一個巨大的花蕾。


  緊接著，從中綻放出一枚珍珠般的果實。


  這幽靈般透明淡綠的果實讓張肅感到很熟悉。


  他走上前，蹲下來細心呵護。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張肅仔細觀察。


  「糧食？」莉迪亞問。


  「這是魔女之卵，植物途徑的魔女之卵，這是一個種子！」張肅說。


  「你怎麼對這很熟悉的樣子！這到底是誰家孩子？」莉迪亞問，「不過如果你要留著它的話，得趕快了，絳曲就在來的路上，她要是跟你打鬥起來，火焰會把這幼苗燒成殘渣！」


  張肅點頭，立即著手回收這份艾薇留下的魔女卵。


  「安心院的花園會把你變成參天大樹的，小苗苗，成為比母親更幸運的魔女吧。」張肅將幼株悉心帶著原生土壤一起帶走。


  獄閻樹林，突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