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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230章 扮演的家庭中

  第230章 扮演的家庭中

  安心院的食堂里瀰漫著食物的香氣。


  張肅已吃過東西,只需再掰一點麵包。憐央坐到他身旁。


  「我想要這個。」憐央手指張肅餐盤裡的白麵包。


  「請。」張肅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還是把盤子遞過去。


  憐央看著張肅的動作,感覺很親切。


  其他人用正餐,今天的晚餐是胖廚師川邊米子準備的鄉下風味餐點,每個人都有一碗大米飯,然後是混合了胡蘿蔔、洋蔥、土豆和嫩牛肉的燉菜。


  它們的顏色叫人食慾大漲,任誰都拼了命地往嘴裡舀,香濃湯汁混合鬆軟米飯,叫人可勁地大快朵頤。


  囚犯們都習慣了安心院的生活,一邊用晚餐一邊聊天,很多也在看牆上的壁掛電視,笑聲歡語不斷,於室內增添熱鬧氛圍。


  「失禮了。」一個女聲從張肅身後傳來,隨後他看到迪莉婭端著餐盤坐到他對面。


  迪莉婭是持有元素魔力的魔女,據說她的母親是行徑惡劣的走私商人,經常私下舉行儀式,與地獄方面交易物資。


  她那一頭銀髮是家族遺傳嗎?張肅不禁猜測。如此年輕,外貌又如此美貌,氣質高貴,好似項圈和囚服都沒法困住她。


  「你好。」張肅對她點點頭。


  「迪莉婭剛教了早穗新的戲法,早穗更擅長惡作劇了。」憐央在張肅身邊拿起麵包,輕輕用牙齒切斷。


  「只是些訓練建議。」迪莉婭心中一跳。


  憐央自發地在張肅身邊提供支持和建議,全然不把迪莉婭放在眼裡!

  迪莉婭沒想到,憐央竟會成為自己與張肅接近的第一道障礙。


  這女孩真是狡猾伶俐,而且自視甚高。


  「這種教學持續多久了?」張肅望向迪莉婭,那目光讓迪莉婭不敢相接。


  「一周有餘。」迪莉婭誠實地說。


  其實已經十三天了,但她精心措辭,聽起來比兩個星期短很多。


  她希望張肅別把這事上綱上線。小魔女既然能學習文化,也該學習施展魔力的技巧。


  「嗯,我記得這是名為『魔女學』的科目,在許多魔女開辦的學院里會專門聘請教師,傳授施展魔力和防禦魔力的手段吧。」張肅道。


  「是的,我在千葉市的魔女學院進修過,不過沒有拿到畢業證書。專業也不是魔女教育,但我基本熟悉。」迪莉婭解釋。


  千葉市位於神州的東北地域,與東溟的通航很方便,迪莉婭在那裡生活了4年。


  「平時在哪裡教早穗呢?」張肅問。


  「在校舍附近。」迪莉婭說。


  其實是在西牆根旁,小動物農場的鐵板後面,那裡的奶牛學得都比早穗快。


  「這種私底下的教學真不方便。」張肅道。


  迪莉婭心頭一緊,她本來打算跟張肅說起打算留在安心院的事情,如果因為這事而遭到冷遇就糟糕了。


  若是嫌棄她在這裡私下教小魔女,把她放走,她就要去面對外界的風刀霜劍……


  「非常抱歉,監督先生,私下教學並非我本意。倘若造成任何困擾,我想先請求您的原諒。」迪莉婭態度懇切。


  憐央在旁默默學著。


  迪莉婭這樣誠實嚴篤的語氣容易使人心生敬意,任誰也得仔細考量話中的分量。


  「不不,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打算正式任用您為安心院的魔女導師,請你教孩子們如何正確地測量和施展魔力,這樣您就不必在車間工作,可以一周三次,在校舍內授課。」張肅的態度同樣認真。


  迪莉婭神情微變,感到驚喜。


  「是……!承蒙抬愛。」迪莉婭起身向張肅鞠躬。


  「今後請多關照,有勞您教育孩子們了。」張肅同樣起身致意。


  迪莉婭再度道謝,能從縫紉車間的苦役中解脫出來無疑是件好事,張肅的開明讓她感到非常滿意。


  監督是個好人……迪莉婭判斷。


  她更不好意思叨擾,端起餐盤離開。


  憐央注意到她走起路來也離奇端正,餐盤裡的牛肉湯水沒有絲毫搖蕩。


  「迪莉婭姐姐真是個儀錶堂堂的女子呢。」憐央若有所思。


  「多請教萊絲柯琳,你也可以變成端莊女子。但禮儀也只不過是藻飾罷了,古籍中說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就是說如果太樸實、缺乏文禮,就會變成野人。如果太注重形式浮華,缺乏樸實氣質,就會變得空洞無比。」張肅說。


  「所以要二者搭配咯?」憐央高抬手,伸了個懶腰,藍邊的袖管緊貼在瘦瘦的胳膊上,引起他的注意。


  「多吃一點。」張肅覺得憐央太單薄了,肯定平時有偷偷節食,他把更多的麵包放進憐央的餐盤。


  憐央若有所思地看著張肅,似乎張肅的語氣和動作讓她聯想起了某人。


  「帶我去城裡吧。我想看音樂會呢。既然我已經練習了鋼琴,我也想體驗現場的古典樂團是什麼樣子。」憐央說。


  「我看看。」張肅拿起手機檢查了一下,「在新潟市民藝術文化會館,明天傍晚開始有古典音樂演出,正合適。」


  「很巧,能帶我去嗎?」憐央頭一歪。


  「可以是可以,不過因為是『囚犯』,所以得在限制情況下出行……」張肅有些遲疑。


  「項圈和手銬都無所謂,不要把我耳朵塞住就行。」憐央輕輕一笑。


  「那麼,購買了門票,明天就去那裡看看真正的音樂會吧。」張肅對憐央點頭。


  「謝謝。能不能請蓮霧小姐一起來?」憐央問。


  「哦?沒問題,畢竟蓮霧負責教你彈鋼琴,一起來也很好。」張肅道。


  「多謝。這對我來說很重要。」憐央輕聲說。


  她把最後的麵包吃掉,然後起身很禮貌地向張肅鞠躬,隨後就返回校舍。


  憐央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張肅猜測。


  不過,她信任自己。這一點讓張肅感覺很好。


  蓮霧也喜歡音樂會,第二天傍晚五點,她就開車帶張肅和憐央去城裡。


  因為是出入公共場所,所以管理格外嚴格。


  憐央戴著限制所有魔力的項圈前往音樂會,她很少戴項圈,此時也是體驗到魔力阻絕的不適感,更能理解囚犯們的感受。


  她靠近場館,新潟市的藝術中心建立於1998年,看起來和大部分藝術館一樣,設計出流線型的外觀,像一枚銀色的巨蛋,屹立於河川旁邊。 它的使命是豐富當地市民的精神文化需要,今天也承接了阪城愛樂樂團的巡迴演出,進行古典樂表演。


  「~」蓮霧跟在張肅身後。


  她怕這種人多的場合,還是和張肅寸步不離比較好,張肅像卡車一樣在前開道,分開人群,蓮霧一步也不敢走遠。


  憐央敏銳地觀察其他來聽音樂會的人。


  「啊啊,總算能帶我家孩子來聽音樂了。」


  「西洋的古典樂真是了不起啊,相較之下,那些聽現代流行音樂的人品味真差!」


  「一直以從沒聽過音樂會而自卑,現在總算有錢,可以完成多年的夙願了!」


  「都是有錢有閑的市民階層呢……」憐央輕聲說。


  她能猜測他們的生活狀況,都是些生活輕鬆、經濟可觀,對生活變故有抵禦能力的市民。


  那些帶孩子的是希望給孩子較好的藝術氛圍,另外還有很多大學生來體驗生活。


  這些人都穿著體面,彷彿從儀錶上就給彼此發出訊號,暗指大家都是相近階層的人,相互態度融洽、彬彬有禮。


  真是裝模作樣呢……憐央心想。


  出席一場音樂會真的能改變什麼嗎?它不比看一本書或者玩幾個小時遊戲來的特別呀。


  然而這些人卻彷彿將此視為必不可少的儀式。


  憐央穿著校服,她剛開始豎起領子來擋住脖子上的項圈。但一看到這些狀貌虛偽的市民,她就覺得自己應當顯露真實的一面。


  於是憐央又把領子放下,高高昂起頭,當有人盯著她那好看脖子上的黑色項圈時,她還把手上的銀手銬微微舉高,收穫對方驚愕的目光。


  她是囚犯,但她並不為此感到丟人。


  憐央就是這樣平靜從容地走在張肅身旁,與小步快走的蓮霧一起進入會場。


  入座后,憐央看到水晶吊燈懸在頭頂,正面是一排排毛絨的鮮紅座椅,坐上去相當舒適。


  舞台上有一部精美的鋼琴,遠處是管弦樂隊的座椅,此時樂團成員已經入場,工作人員與指揮急促地說著什麼。


  「那鋼琴真漂亮。」憐央望著遠處的鋼琴。


  「貝森朵夫。」蓮霧小小聲說了一句。


  憐央沒聽懂那是個鋼琴品牌還是什麼音樂名稱,她本能感覺蓮霧真是音樂高手。


  觀眾們在10分鐘內入場完畢。


  樂隊指揮拿起指揮棒,樂手們檢查樂器。


  憐央閉上眼睛,深呼吸。


  旁邊的蓮霧感覺一個人坐椅子很無聊,就坐到張肅的膝蓋上,這樣才安心一些。


  燈光熄滅,全場寂靜。


  樂隊指揮開始揮舞指揮棒,鋼琴家開始演出。


  蓮霧小小聲地說「藍色多瑙河」,現在憐央知道這是樂曲的名稱。


  清脆、悅耳的琴音從舞台上傳來,在廣袤的室內空間回蕩,形成莊嚴厚重的回聲,彷彿要將樂音融入聽眾的靈魂當中。


  真……真好。憐央有些渾身起雞皮疙瘩。


  樂曲的升降在這莊嚴正式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動聽,足以喚起她心中喜悅、渴望或敬畏的情緒。


  鋼琴曲開場后,下一首曲子是調動了整個樂隊的大型組曲,樂隊指揮繼續揮動手臂,在空中劃出節奏拍子的信號。


  憐央閉著眼睛。


  她聽到小提琴聲在超凡的和聲中飛旋,聽到大提琴低沉而嚴肅的歌詠,長笛的聲音像黎明時的鳴禽一樣清脆,莊嚴的圓號發出富有穿透力的振聲,鋼琴統攝了整首曲子,它的旋律細膩又輕快,像小河潺潺,像風吹林打。


  憐央年輕的靈魂在音樂會中如痴如醉。張肅也默默聽著,能感受到音樂對靈魂深刻的影響作用,今晚的音樂會將成為記憶中的寶貴組成。


  而蓮霧則生氣地往後仰。


  她已經聽了成百上千次,好幾次想要抬起手指出樂隊的業餘之處,不過看大家都這麼認真地聆聽,她也只好怯怯地把自己的胳膊按住。


  ……


  ……


  到晚上9點,演出完全結束。


  憐央走到外面,在河岸邊漫步,臉上滿是笑容,還有更加強烈的自矜、驕傲的意味。


  「剛來的時候,感覺大家把音樂會看得太重,可現在,我感覺這輩子不聽一場音樂會確實跟沒真正活過一樣。」憐央宣布。


  「回去之後和大家說說吧,免得她們都不知道音樂會是什麼樣子。」張肅笑了笑。


  「~」蓮霧抓著張肅的手,以免被音樂會散場的人群沖亂。


  憐央仔細看著張肅和蓮霧,眨了眨眼。


  張肅又看到憐央那深思的表情。


  「……憐央,到底在想什麼呢?」張肅這次開口問。


  憐央頓了頓,然後說: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但你們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她望了望張肅、再望了望蓮霧。


  多渴望能重新擁有至親。


  「當便宜父親可是會折壽的。」張肅苦笑,「不過我保證,只要你願意,我就把你視若己出,對每個孩子我都一樣,放心吧。」


  「~我也……沒問題~」蓮霧很高興。


  她喜歡溫暖的家庭。父親在監獄里,母親埋骨在地下,她早已忘記一個家庭是什麼感覺。


  「那我們在河邊走一走吧。」憐央走在張肅和蓮霧前面,免得他們看到她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就像你們只是把自己的孩子帶到音樂會上來。」


  「行。」張肅輕輕點頭。


  他們在河岸邊慢慢散步,河水舒緩流淌,天空星光點點。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一個和睦美滿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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