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赤澤佳世之劫
第85章 赤澤佳世之劫
緣織的病情有了治癒希望，張肅便帶小緣織去做她一直嚮往的事情。
作別小朋友們，張肅帶她來到安心院的醫療隔間。
它位於獄政大樓附近，醫療機器人白玦正在這裡工作。
白玦這兩天收治了不少士兵。
他們參加過紅葉山之戰，被轉運到後方，最後分流到安心院，穩定傷勢。
但願他們的身心能從對抗惡魔的陰影中康復。張肅默想著。
進入小型藥房，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氣息足以刺痛他們的鼻子。
緣織凝視貨架上琳琅滿目的醫療用品，它們讓她想起自己多病的身體。
也是因為知道生病有多痛苦，緣織才想幫他人減輕病痛。
「你準備好學習了嗎？」張肅在貨架上找到一個三角形的白色護士帽，將它蓋到緣織頭上。
帽子邊緣輕壓緣織的絨絨耳朵，看著格外可愛。
「嗯！嗯！」緣織非常高興。
白玦懸浮移動到醫藥架附近，它正缺助手，很快接受了緣織的請求。
「任務：應用消毒洗手液清潔雙手。」白玦本體像一個菱形的白色懸浮機器，不斷伸出帶橡膠軟管的機械手，在架子上翻找醫用耗材。
「好的！」緣織連忙跑出去。
她蹲在一個水龍頭旁，認認真真地把手洗乾淨。
張肅檢查了一下藥品貨架的補給狀況。
最上一排是繃帶、無菌紗布和抗生素，中間是常見藥品，撲熱息痛、止血噴霧和抗真菌乳膏，底下堆著拐杖、石膏、溫度計和骨折夾板等。
白玦翻找物資，機械臂嗡嗡作響，她要找的是那些軍用級別的強效藥品，治療針、X-注射劑以及麻醉藥，需要及時購置補充。
太小了，張肅有點轉不開身，整個藥房和病房都需要擴建。
他現在得了空，有意對安心院進行大規模的建設，另蓋一座綜合大樓。
緣織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對張肅點點頭，在他鼓勵的目光下走進病房。
安心院古建築痕迹尚存，病房仍有深色的木質橫樑，地板上鋪著褪色榻榻米，沿著兩側牆壁擺有一排排全新醫療床，合計10架。
每兩張床之間都用綠色帘布隔開，空氣中瀰漫著輕微的哀嘆聲。
「任務：練習使用治療針。」白玦給緣織演示如何給受傷的士兵注射治療針。
它先在胸口的顯示器上播放演示動畫和動作要點。
不同於傳統針劑，現代治療針是自動注射的，在聚合物小瓶內有大量醫療納米機器人，只要按一下，針尖就會擊穿皮層，將存有納米機器人的懸浮液注射到靜脈血管當中。
因為治療針的使用非常簡單，緣織也努力嘗試。
她將治療針按到受傷士兵的上臂位置，按下紐扣狀的金屬觸發器，隨後中空微針便打穿士兵的肌肉，將內容物注射到他的血管當中。
「靜脈注射完成。」白玦觀測，確認緣織沒有把治療針打歪。
士兵原本還有些虛弱，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治療針起效，他一下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謝謝！」士兵感激地對緣織點點頭，又看向旁邊的張肅，「謝謝指揮官！」
緣織害羞地笑了。張肅也對他點點頭，能在紅葉山之戰中生還的士兵都是人類英傑。
「任務：學習使用生命體征測量儀，將異常狀況反饋給最近的醫療機器人單位。」白玦帶緣織去檢查每個病床旁邊的體征測量設備。
原先都是人類指導機器人工作，現在變成AI引領人類和魔女了，張肅覺得奇妙。
緣織非常努力，也極其細心。
她不願失手，發揮一如既往的認真秉性，非常專註地從白玦那裡學習治療的辦法。
白玦來回移動，小小的緣織遞送藥品、照顧傷員。她學習如何給傷員打針、換藥、清創，動作愈發嫻熟，積累醫療經驗。
「老師！我學會了好多東西！」緣織對張肅微微一笑。
「緣織真努力呀。」張肅誇獎她，緣織的小白耳朵一顫一顫，工作起來更高興了。
張肅想用氣來療傷，給緣織減少一點工作量，在醫務室一側，張肅發現森谷少尉躺在其中一張病床上。
森谷也在這。
張肅還記得當初和森谷一道在紅葉山裡指揮士兵的情景，森谷在混亂中倒下后就不知所蹤，還好最後搶救過來了。
森谷之前臉色蒼白，神情獃滯，而他看到張肅走來時，他眼前一亮，彷彿重獲新生。
「張監督！」森谷試圖起身行軍禮。
張肅忙揮手示意他躺下休息。
「你還好嗎？」張肅觀察森谷肋部和腰部的多處槍傷，已經包紮過，鮮血不再滲出。
「沒事，在前線被急救過，估計休息幾天就能走動了。」森谷少尉喃喃道。
張肅看了一眼附近的生命體征監控儀。
它持續監測森谷的血氧飽和度，還有份概要報告，顯示森谷少尉傷勢中等。
一發子彈穿透了腹腔，對小腸和肝臟造成損害，也是命大，沒有傷到關鍵臟器。
「是心靈低語控制士兵打的？」張肅問。
「對，是我的警衛，他事後不斷道歉……」森谷嘆氣。
他在戰鬥的最後關頭暈了過去，不然他也會陪張肅一起去東洲之壁。若有森谷在，那天的事情解決得還會再利落些。
白玦來執行最後的縫合工作，緣織也在旁圍觀。
只見白玦用一種乳白泡沫來治療內出血，它釋放治療因子，加速凝血效應，促進細胞修復，還有麻醉作用，讓森谷察覺不到自己正被開刀。
接著，白玦將破裂的皮膚組織重新縫合，用生物抗菌膜將兩側皮膚黏在一起，同時防止感染。
「好厲害……」緣織看得不可思議，她不敢想象自己未來哪天能和白玦這樣獨立完成手術。 「以後你也會這麼厲害的。」張肅鼓勵緣織。
「6小時后可以進行第一次進食。」白玦道。
「多謝。」森谷少尉轉頭感謝機器人。
「我的程序被設定為無條件幫助人類治療。」白玦毫無感情地偏移了一下，做完手術就離開了。
「安心院會供應食物的。」張肅寬慰。
「謝謝……指揮官，我要感謝的事情還有很多，若非您幫忙，所有人都會死在前線。」森谷少尉緩過氣來，真誠地說。
張肅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戰鬥的記憶一閃而過。
蠕動往山上前進的惡魔群，瀕死者惡毒慘叫，槍炮聲，嗆人的血腥味和四分五裂的內臟……
「但願後續部隊能鞏固我們的成果。」張肅道。
森谷少尉抬起一隻手，努力移到自己的額邊，向張肅敬了一禮。
此時他臉色蒼白，沒戴軍帽。張肅仔細觀察，這才反應過來對方還是個孩子，不到25歲。
「……指揮官……我們很久沒取得這樣的大捷了，坐在東洲之壁，北望一年又一年，現在不僅進入侵蝕區，而且還打敗了惡魔，現在只剩下地獄之門本身……簡直和做夢一樣。伱才是壁外調查的英雄。」他喃喃道。
「大家都這麼說，但榮譽是我們所有人的。」張肅辭讓。
「沒有你就沒法改變這一切，我以為我們會土崩瓦解，沒想到你贏了。」森谷少尉喘了口氣，心中懷著無限的熱忱，「……他們說，只要在戰場上看到你的身影，惡魔就會膽戰心驚。」
紅葉山大戰後，森谷已經把張肅當成了心目中的真正英雄。
「謠言誇大了，我只是做了必要的工作。他們有晉陞你嗎？」張肅把話題轉回森谷身上。
「是的……」森谷少尉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後再虛弱地睜開，「火線授勛，我已經是上尉了，我能帶領一整個連隊，不日就要向地獄之門前進。」
「可惜那時候我不在。」張肅道。
「我明白。」森谷上尉點點頭，「我看到了這個地方，安心院，這裡非常漂亮，神樂山地獄之門離它太近了，難怪您會願意直面惡魔。」
張肅感覺森谷上尉是可用之人。
對方性格沉穩，在紅葉山之戰中能統領全軍，臨危不亂，一心忠誠，實為難得，身上的記憶線也還算可觀，不至於暴亡在前線。
現實一點來說，張肅需要有人在地球防衛軍幫襯，說不定什麼時候森谷就能幫上大忙。
「……現在前線是蔻依和絳曲主事，我會去一封信，請她們准你統管營級單位。」張肅道。
森谷聞言，更是感激。
這樣張肅與他而言，便不只是救星、英雄，也是貴人了。
「托您的福，我一定不會浪費這個機會，絕對會在前線好好表現，力戰惡魔！您無論到哪，都是我的指揮官！」森谷上尉激動地說。
「願我們取得大勝。」張肅道。
「是的，人類必能戰勝惡魔……」森谷上尉太累了。
他閉上眼睛，最後的聲音細如蚊吶。
作別森谷上尉，張肅感慨不已。
這個世界有這樣的士兵保護著，實乃人類大幸。只要歷史尚未終結，他們就會奮戰到底。張肅真希望歷史能記住每個挺身而出的人。
病房的另一側有些鬧騰。
張肅揭開帘子，發現赤澤佳世在床鋪上輾轉反側。
當初被空襲炸彈擊飛后，赤澤佳世的外傷很重，現在治癒不少，但彷彿傷到精神，整個人看著不太對勁。
赤澤佳世困擾地睜開眼睛，張肅坐在她身邊。
「怎麼了？」張肅問。
「不知道……」赤澤佳世抬起一隻手，「感覺皮膚滾燙。」
「確實。」張肅摸摸赤澤佳世。
「我在夢裡反覆夢到伊莉妮，她真的死了嗎？」赤澤佳世問。
「有名字的惡魔往往能在地獄重生，她很擅長破壞人心，不過你遲早能清醒。」張肅道。
「她嘲笑我，說我是囚犯。」赤澤佳世煩躁地說。
「……你確實是，不過囚犯只是一個身份，一個標籤，它改變不了你是誰，赤澤佳世，東洲女劍聖，修竹流的傳人……」張肅勸道。
「我不需要安慰。」赤澤佳世強硬地說，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原先想的還會要刺耳。
「你是武人，想要獨自承受這一切，我明白。不過一點幫助也無傷大雅。」張肅說。
他之後什麼也沒說，只是坐在赤澤佳世身邊。
赤澤佳世撒了謊，她確實需要安慰。
當她虛弱的時候，赤澤佳世的腦海中就會浮現出死者的影子，那些被她殺害的人，他們都在質疑她的刀鋒。
像張肅這樣的人有底線原則，像惡魔那樣的怪物可以徹底瘋狂，而赤澤佳世處在混亂當中，無論往哪邊傾斜她都感覺不對勁。
劍道主張身心平衡，而赤澤佳世已陷入迷頹。
她將兩手枕在腦後，幸好，只要張肅在這，赤澤佳世心口的緊繃感就會有所緩解。
然而張肅的存在又喚起了另一種追求。
伊莉妮是美靈魔，她當初曾經嚴重侵蝕赤澤佳世，那股力量讓赤澤佳世感到……
躁動。
一種只有張肅能夠解決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