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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第191章 黃河渡口的畫舫【兩章合一】

  第191章 黃河渡口的畫舫【兩章合一】


  道君皇帝的生日,其實並不在十月初十,而在五月初五。


  自己給自己改名字的事不少,但是自己給自己改生日的,少見。


  之所以要改生日,史書未說,但是後世猜測,應該是因為在北宋,五月初五齣生的,被認為是非常不吉利的事。


  在東南民間,很多地方甚至會溺死在五月初五齣生的小孩。


  不過從道君皇帝的經歷來看,五月初五不吉利……好像也沒錯。


  當然,也有可能是改成十月初十后,不吉利2了。


  以前天寧節,開封城、整個大宋,乃至半個遼國,都會為道君皇帝慶生,大宋整個朝廷系統,會在天寧節放假三日,而且帶薪,除此之外部分官員還會收到紅俸,類似於後世老闆給的紅包。


  能收到紅俸的,那都是道君皇帝的自己人。


  除了朝廷,市井民間也能沾光,這幾日除了免稅,以前不能幹的生意也能幹了,比如關撲等各種博彩。


  至於「半個遼國」,是指宋遼通商的榷場,宋遼邊境的百姓和遼國朝廷。


  到了天寧節,不僅大宋放假,遼國朝廷也有一天假期,宮中甚至設宴遙祝,賀壽的使團更是早在一個月前就到達開封,敬上遼國皇帝親筆寫的賀壽詞,獻上精心準備的賀壽禮。


  宋遼之間,外交禮儀那是堪稱典範。


  當然,這種情況從道君皇帝開始勾搭完顏阿骨打之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今年的天寧節,是道君皇帝退位后的第一個生日,趙福金除了保留傳統節目外,還決定帶道君皇帝出遊黃河。


  隨行人員不多,但都非常特別。


  廉政教育司里的那三位,除了蔡京年歲太大,不能隨行外,武裝太監童貫、原相國王黼都接旨隨行,兩人見到旨意,抱頭痛哭,不知道他們是激動終於可以出門溜達了,還是恐懼官家會不會把他們祭了黃河老祖。


  元老院,宗澤當然是在受邀之列,聽到要去黃河觀景,宗澤不知為何,竟然老淚縱橫,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出「能不能過河瞧瞧」這等莫名其妙的問題。


  皇家宗室,偪王自然要侍奉隨行,福柔帝姬趙嬛嬛也在受邀之列,而康王趙構遠在杭州,只能上表遙祝,其他的宗室成員,不足為表。


  至於現任朝廷大員,左相李綱不湊熱鬧,奉命留守開封,右相李邦彥,作為道君皇帝的好基友,自然是在隨行之列。


  隨行的人員里,還有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前花魁,李師師。


  這套班底,知道的是官家盡孝,要為道君皇帝辦一次別樣的天寧節,不知道的還以為道君皇帝又要出城祈福,躲避戰禍了。


  靖康元年十月一日,這個隊伍分成兩路,浩浩離京。


  一路走水路,畫舫大船沿汴河北上,直入黃河。


  另一路走陸路,同樣北上。


  兩路相約,在滑州匯合。


  滑州,在開封正北,是緊鄰黃河南岸的一個重鎮,大宋名臣司馬光曾在這裡出任判官,或喜黃河之壯闊,或憂黃河之泛濫,頓發人生感悟,寫下了《河邊曉望》這樣的千古名篇:高浪崩奔卷白沙,悠悠極望入天涯。誰能脫落塵中意,乘興東遊坐石槎。


  也正是在這裡,司馬光開始了《資治通鑒》的編寫。


  除了司馬光,滑州還間接給宋史埋下了一個謎團:林靈素斬蛟。


  當年黃河泛濫,從滑州決堤,直逼開封,滔滔洪水中有蛟龍為怪,朝廷束手無措,道君皇帝令通真達靈先生林靈素以五雷仙法斬蛟,真的就斬妖泄洪,水勢退去。


  後世真假難辨。


  當然,趙福金不是因為這些事,才選擇此地。


  而是此地是金軍東路軍渡河的必選之地。


  至少上一次,就是從這附近渡河南侵的。


  十月初七,耶律余里衍和韓世忠從北岸古北州渡口過河,在滑州古渡口紮營。


  十月初八,完顏宗望率金軍東路軍追至,在古北州渡口紮營,兩軍隔河相望。


  十月初九,一支人數不多的隊伍靜悄悄地進入了宋軍營地,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大帳被掀開的一瞬間,耶律余里衍和韓世忠差點沒驚叫出聲:「官家!?」


  韓世忠從案前躍起,快步迎了上去:「官家,您怎麼來了?開封出什麼事了嗎?」


  韓世忠覺得,此時此地,趙福金能出現在這裡,完全沒有任何道理,除非是開封城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否則趙福金這會不該在御書房裡批扎子嗎?

  「也算不得什麼大事。」趙福金身披大氅,笑盈盈地走入了帳內:「天寧節不是要到了嘛,我帶我爹來這裡,給他賀個壽。」


  韓世忠更傻了,他剛剛還以為自己離開開封,隨耶律余里衍北上釣魚,開封那邊發生了政變,趙福金才不得不出城北上。


  現在聽來,為道君皇帝賀壽?

  玩呢?


  「太上皇也來了?」


  「今晚,最晚明日應該會到。」趙福金一邊回答著韓世忠,一邊指揮著皇城司司公郭京:「去準備準備,禮儀排場可不能馬虎!」


  「不是……官家您要給太上皇在這裡賀壽?」韓世忠苦笑道:「只怕這席還沒開,完顏宗望就殺過來了,那小子最近火大著呢!」


  耶律余里衍接過趙福金脫下的大氅,掛在了帳內的披甲架上,笑著說道:「那剛好,請他吃席!」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


  趙福金看著耶律余里衍笑道:「怎樣?解氣不?」


  耶律余里衍狠狠地點了點頭:「解氣!雖然還沒親眼看到完顏宗望氣急敗壞的樣子,但韓侍郎說,從這一路金軍的行軍風格就知道,完顏宗望已經快要氣瘋了!」


  趙福金摟了摟耶律余里衍:「想親眼看見還不簡單,明日就帶你去瞧瞧!」


  「能罵嗎?」


  「指著鼻子罵!」


  見這倆女人有說有笑,韓世忠嘀咕道:「瘋了,瘋了,都瘋了!」


  一邊嘀咕著一邊走出了帳外,他得去親自看看岸邊防線,這要是完顏宗望此時下令全軍渡河,大宋可就要沒了。


  此時的黃河上,一艘由大商船改成的畫舫正由東向西航行,道君皇帝站在船頭,負手而立。


  眼前是長河落日,兩岸是無邊落木,這個季節的黃河之水雖不湍急,但也非平靜的汴河可比,濁浪拍打船身,濺起渾濁的水花。


  「太上皇,小心著了風寒。」


  武裝太監童貫,拿著一件大氅,從身後給道君皇帝披上。


  道君皇帝這才回過神來,扭頭看向童貫:「廣陽王來了?」 童貫一聽此稱呼,先是楞了一下,隨後老淚縱橫,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自嘲道:「太上皇莫要取笑我了,哪還有什麼廣陽王啊,如今不過是廉政教育司里的一個戴罪之人罷了。」


  廣陽郡王,是道君皇帝在位時,封給童貫的最高殊榮。


  是兌現「得燕雲者王」的承諾。


  而童貫終其一生,想要的也不過就是生前封王一事罷了。


  「哎……」道君皇帝長嘆一聲:「這短短半年,朕回顧半生之事,突然覺得,這大宋滿朝文武,天下芸芸眾生,只有廣陽王與朕,如此相像。」


  童貫一驚,連忙躬身:「臣哪敢與太上皇相提並論,臣惶恐啊。」


  道君皇帝苦笑道:「至少你我都是有執念之人。」


  這句話,旁人或許不明白,但童貫卻是清清楚楚。


  自從道君皇帝說出「得燕雲者王」后,童貫便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何促成此事,從宣和年間開始,童貫便不惜一切代價,誓要西平西夏,北拿燕雲。


  於是宣和元年,陝西大將劉法,便成為了第一個開邊的「犧牲品」。


  在毫無友軍配合的情況下,被童貫勒令西征,深入西夏腹地,戰死身亡。


  之後,宋朝一改對西夏消極防禦的國策,積極進攻,主動出擊,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后,終於是把西夏揍的服服帖帖,將宋朝版圖擴至鼎盛,眼看如此功績,道君皇帝飄了。


  神宗、哲宗想乾沒能幹成的事,我道君皇帝干成了。


  那趙大、趙二乃至宋朝歷代君王的終極目標,燕雲十六州,是不是也得在我道君皇帝手中拿下了?

  道君皇帝只是如此一想,便熱血沸騰。


  若能如此,不說千古一帝,至少在宋朝百年歷史中,自己便是可以跟太祖趙匡胤平起平坐了。


  一念起,百念生。


  在童貫的忽悠下,道君皇帝終於是決定聯金抗遼。


  此舉一出,滿朝皆驚,反對之聲不絕於耳,就連蔡京、王黼等人最初也是極度反對。


  這等唇亡齒寒的愚蠢決定,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是在胡鬧。


  然而道君皇帝已經被千古一帝的豐功偉績沖昏了頭腦,手握兵權的童貫,也沉溺在生前封王的執念中。


  這倆人一拍即合,決定攜手共創輝煌,開創大宋新時代。


  道君皇帝在政治外交上創造有利條件,派人渡海赴金,商談合攻遼國,童貫在軍事上整軍備戰,從西夏邊境調出最能打的西路軍,準備北上伐遼。


  要不是人算不如天算,東南方臘突然起事,備戰遼國的西路軍不得不南下平叛,平叛未久又長途跋涉揮師北上。


  疲兵遠征,必然慘敗。


  可就即便如此,童貫也放不下生前封王的執念,不惜卑躬屈膝,以巨資從金軍手中購買燕雲十六州。


  哪怕金軍趁火打劫,坐地起價,童貫與道君皇帝也硬著頭皮,買下幾座空城。


  後世不能理解,常做調侃,但若代入這倆人當時的處境,便能想通了:事已至此,沒有退路,無論何等苛刻的條件,都必須要把燕雲十六州弄回來,哪怕一座城、兩座城。


  否則童貫必被朝中參死,而道君皇帝,也得為他愚蠢的決策,付出沉重的代價。


  史書一筆,他是逃不過的。


  君臣二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執念,行了「卧龍鳳雛」之事。


  所以道君皇帝說「執念」二字時,童貫心知肚明。


  此情此景,道君皇帝突然提起此事,童貫惶恐難安:「太上皇,臣有罪。」


  道君皇帝凄然一笑:「朕非此意,若論罪,朕當同罪。」


  童貫無語凝噎。


  長河落日,黃河奔騰,天色漸晚,兩個加在一起一百多歲的老人,站在船頭,看著蒼茫天地中,無邊無際的秋日蕭瑟之景,沉默許久。


  入夜。


  黃河北岸古北州渡口,金軍大營。


  四太子完顏宗弼巡視完營地,來到了宗望大帳:「二哥,明日渡河嗎?」


  完顏宗望正蹙眉看著行軍圖,若有所思地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完顏宗弼一愣:「奇怪?」


  宗望點了點行軍圖:「從趙縣之後,宋軍只逃不戰……」


  「宋軍窩囊,不敢與我軍正面對決,這有什麼奇怪的,二哥第一次來開封時,他們逃的比這次更快。」


  「既然不敢,為何要派兵北上?」宗望眉頭深鎖。


  完顏宗弼卻顯得看透了一切:「害,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咱們南下滅宋,宋廷明知不敵,但也得做做樣子不是,總不能不派一兵一卒,任由我軍長驅直入。」


  完顏宗望覺得這個理由不能成立:「若真如此,當初為何要撤防,撤防后又讓那賤人挂帥,過來噁心於我,然後又一路南逃?」


  這個問題,其實完顏宗弼也沒想明白。


  若真是做做樣子,給宋人看,朝廷是抵抗了的,當初就不必撤防。但若不是為做做樣子,那又是為何?


  完顏宗望嘀咕道:「難道是為了把咱們引出真定府?」


  不等完顏宗弼否定,完顏宗望自己先搖頭道:「也不對啊,把咱們引出真定府,對宋廷有什麼好處?」


  完顏宗弼看著行軍圖,突然一驚:「他們是想把咱們引出太原戰局,怕咱們馳援太原城?」


  完顏宗望還是覺得不對:「我雖然與完顏宗翰不對付,但是他率領的西路軍,是我大金精銳中的精銳,打一個太原城還需要咱們東路軍馳援?」


  完顏宗弼攤攤手:「那二哥在怕什麼?」


  完顏宗望搖搖頭:「說不上來,但總覺得此事有哪裡不對勁。」


  「既如此,二哥想怎麼辦?」


  完顏宗望又扭頭看向行軍圖:「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目的,但是不能順了他們的心意,既然他們想引我們深入,那咱們就偏偏不隨他的意,明日緩慢後撤,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不抓那賤人了?」完顏宗弼問道。


  「不急這一時半會,先佯裝後撤,看看他們的反應再說,若是……」


  不等完顏宗望說完,斥候來報:「報!河中發現一艘畫舫,由東向西駛來,一個時辰后可至。」


  「畫舫?你沒瞧錯?」完顏宗望一愣,這太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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