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官家這麼狠的嗎?
第111章 官家這麼狠的嗎?
完顏晟是萬萬沒想到。
宗翰竟然會贊成和談,昨夜他還在想,宗翰嗜血好戰,該如何說服?
今日議事,非但沒有堅持對宋起兵,甚至還主動提出「長線戰略」:「我覺得宋人說的對,他們再有錢,也不過是替咱們大金賺的,想要隨時去拿便是,還費什麼勁,用什麼兵啊。養好他們,就是養好咱大金的財庫。」
完顏晟又喜又憂。
喜的是終於不要跟這個憨貨講道理了。
憂的是這個憨貨不對勁啊。
完顏晟善謀多疑,城府極深,尤善察察人心。
完顏宗翰態度的變化,讓他隱隱覺得,一定是宋人私下給了他足夠的利益。
聽完司馬朴開出的和談條件:每年歲幣黃金五百萬兩,茶葉絲綢瓷器、牛羊騾馬無數,割地更是大氣,大宋堪輿圖一展,除開封外,隨便挑。
這是和談?
這分明就是賣國零元購啊!
不待完顏晟表態,完顏宗望第一個反對:「宋朝女帝狡如山中野狐,這番和談條件,我宗望一個字都不會信。」
完顏宗翰本想跳出來嚷嚷,卻被完顏希尹拉了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用多說話。
前後態度如此反差,又表現的如此猴急,難免讓人生疑。
完顏晟蹙眉良久,終於開口道:「你們這是緩兵之計?」
司馬朴一副憨厚老實的表情看向完顏晟,諾諾問道:「陛下這是覺得……我們大宋給的太多了?」
完顏晟一愣,他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不能這麼說啊,強盜哪有嫌自己搶的多的道理。
說到用兵,完顏宗翰來勁了:「害,緩什麼兵?就宋朝那些個玩意,讓他們緩上個三年五年的,又怎樣?」
「輕敵易敗!」完顏宗望冷哼。
宗翰這次是實在忍不住了:「我說二太子,你上次在開封城下,是被那娘們嚇破了膽了吧?」
眼看爭執要起,完顏晟趕緊從中調解:「你們都少說兩句,也不怕別人笑話。」
見兩人不再爭論,完顏晟突然看向站在一旁一言未發的鄆王趙楷,突然笑道:「既然伱們大宋有意為番,依朕看,鄆王就留在會寧府小住一段時間吧。」
話剛說完,鄆王趙楷整個人都傻了,連連擺手:「不可不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
完顏晟笑著解釋:「只是小住一段時間,說什麼斬不斬的?嚴重了嚴重了!」
司馬朴本想幫著說說話,還沒等開口,就被完顏晟打斷了:「司馬相公可別多說了,要是連鄆王都不肯留下小住,朕可是不敢信你們大宋的和談之意的。」
趙楷見此情境,趙家基因瞬間被激活,像個委屈的孩子,痛哭流涕,司馬朴生怕他胡言亂語,趕緊安撫道:「殿下勿慌勿慌,只是小住一段時間而已,待到答應金國陛下的事都辦完,臣再接殿下回開封。」
完顏宗翰也上前摟了摟比他瘦小一圈的趙楷:「娘們一樣,哭個甚?等你那妹子送到,與我和親,你就是我大舅哥了,我豈會不善待你?」
完顏希尹趕緊幫腔:「對對對,就住在大帥府上,我也可常與你探討漢家之學,共同進步不是?」
趙楷抬起那張委屈巴巴的小臉,正要感謝,卻聽完顏宗望哼了一聲:「這就開始攀親了?我看鄆王還是交給本帥看著,免得生出什麼意外之事。」
完顏晟權衡再三,最後還是把鄆王交給了完顏宗望,讓他帶回府上。
司馬朴離開會寧府前,受邀參加了金國朝堂為鄆王趙楷舉行的大禮。 牽羊禮!
脫光上衣,披上羊皮,被完顏晟牽著在太祖阿骨打牌位前爬行三圈,以示臣服之意。
「這牽羊禮,是我女真部族古老儀式,臣服者需要經過此禮,才算真心臣服,本來你們官家得來行此禮,但念其女兒之身,我便奏請陛下,讓鄆王代之。」
完顏希尹送使團離開時,給司馬朴解釋道:「如今才是四月中,待到明年開春,若你們依約而行,咱們這事就算妥了。如若不然,那我大金鐵騎可是刀下無冤魂的。」
話音一落,會寧府外整齊結隊的鐵浮屠高聲齊呼:「殺!殺!殺!」
司馬朴長吁一口氣,拱手道:「必不毀約!」
完顏希尹這才笑著拱手:「司馬相公一路好走!」
使團前行數十里后,隨行官吏這才擦了擦額前冷汗:「司馬相公,咱這次,是算完成官家交代的任務了?」
司馬朴嘆道:「把戰事拖到明年開春,應該算是完成了吧。」
「可……以鄆王為質,官家不會責罰吧?」
司馬朴長吁一聲,扭頭看向身後的白山黑水:「前些日子本相也在思考這事,但是剛剛,本相想明白了。」
那吏員一副求解答的模樣,看著司馬朴。
司馬朴訕笑:「出使之前,官家突然讓鄆王隨行,並任使團副長,說是歷練,本相當時還以為官家是信不過本相,所以讓皇室監使,可這一路行來,鄆王並不知官家此行目的,還頗有微詞……」
時間倒回半旬前。
使團臨近會寧府時,趙楷聽司馬朴給隨行官吏訓話:「入會寧府和談,金人但有要求,無所不從。」
趙楷頗為不爽,甚至當著司馬朴的面,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對趙福金的不屑:「若我爹爹仍在位,斷不會做出這等喪權辱國之事,我這四妹,小時候就軟弱怕事,如今為君,還是脾性不改,大宋危矣!」
司馬朴勸他慎言,趙楷卻顯得無所畏懼:「待我回朝,定要向爹爹稟明此行。」
司馬朴無奈苦笑。
如今再想起往日種種,司馬朴笑道:「以官家的才智,怎會不知道金人慣用的伎倆,不是押親王為質,就是押宰執為質,所以官家讓鄆王不遠千里,隨使團出行,為何啊?」
那吏員一愣,悄聲問道:「官家是故意的?就是想把鄆王留在會寧府?」
司馬朴斜了他一眼:「李邦彥背上刻字之事,記得嗎?」
那吏員略一思索:「略有耳聞。」
「你可知背上刻了何字?」
吏員搖頭。
「莫測天威!」司馬朴說罷,長袖一揮:「啟程,早日趕回開封復命!」
吏員呆愣在原地,突然又想起了數月之前,自己在龍德宮當值,那時趙福金剛剛登基,龍德宮外,後宮嬪妃、一眾親王和一些不長眼的外戚吵吵著要見太上皇。鄆王趙楷當時的態度……
那吏員突覺脖子處一陣發冷,拉了拉衣領,哆哆嗦嗦地快步跟上了隊伍,心中嘀咕:「官家這麼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