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老喬不老
劉姨啐一口,轉身要走時,舒葵推開了房門。
房間裏放著一張床和一張方桌。兩個女人在床上赤條條地摟抱著,像兩條雪白的蛇。桌上有些道具,看得人臉紅心跳。
“喬……”舒葵想叫喬叔,但實在叫不出口。
小林身側的女人留著利落的短發,濃眉,眼角略微下垂,嘴邊還有一顆小小的痣。
“老喬?”劉姨細看之下,發現這分明是年輕的女版喬叔。
女人笑笑,下了床:“我是姓喬,但不老,我叫喬雲衣。”
“你們家主子在哪裏?”舒葵一點不廢話,直奔主題。
喬雲衣瞪大眼睛:“我是個廚子,我怎麽知道主人在哪裏?你應該去問黃嘯,他是大管家。”
“你比他清楚,你告訴我。”舒葵相當肯定。
喬雲衣慢慢穿好衣服,看了舒葵一會,問:“為什麽來找我?”
“你身上的氣味和她一樣。”舒葵指了指小林。
喬雲衣低頭聞了聞,還是不解:“我並沒有聞到什麽氣味啊。”
“有氣味,是一種帶點香的藥味。”劉姨也察覺到了,“我還在納悶,怎麽一個大男人,身上會有香味。”
“是清淨散。”舒葵說。
“哦——”喬雲衣恍然大悟,和小林對看一眼,都是抿嘴一笑。
“是什麽東西?”劉姨沒聽說過。
“藥。”舒葵倒是挺清楚,“青樓女子,接待的客人多了,難免會染上些疾病。這種藥,是她們日常保健所用,時間久了,藥味滲進皮膚裏,她們自己習慣了,聞不到,旁人一聞就能知道她們的身份。”
“你怎麽對我們這麽了解?”喬雲衣沒料到一個凡人會知道這些。
舒葵不答,又說:“起初,小林身上的香味,我並沒有太在意,直到那天婚禮之前,她告訴我她曾是棲鳳閣的小姐,我才想到清淨散。”
“這東西用了太久,剝了皮都去不掉氣味了。”喬雲衣無意識地輕輕對搓著雙手。
“每次你從我身邊經過,我總能聞到油煙味夾雜著清淨散的香味。”舒葵四下裏看看,“看來我沒猜錯,你們應該是一起到這裏的。”
喬雲衣又和小林對看一眼,還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就這麽肯定?萬一,我隻是因為和小林在一起,沾染到了她身上的氣味呢?”
“要是這麽容易就沾染上,誰還會來給你們生意做?”舒葵微微皺起眉,“我知道你和小林都是當年棲鳳閣的紅人,你們失蹤之後,有人猜測是跟著恩客跑了,有人猜測是被爭風吃醋的殺了,現在看來,是他把你們帶走了——他要你們隨侍在旁。所以,告訴我,你們的主子呢?”
“真不知道。”喬雲衣看著不像在說謊。
舒葵喚出祈天劍,輕輕巧巧地將桌子一劈為二。
“喲!”喬雲衣嚇一跳,“姑娘,你就是把這裏都拆了,我也還是不知道啊。”
“想想,好好想想。”舒葵將劍尖對準喬雲衣的胸口,“要是實在想不起來,我就幫幫你。你想先從哪裏開始,腳趾還是手指?”
喬雲衣捂著嘴格格地笑起來:“姑娘,你耍狠的樣子好可愛,要是去棲鳳閣,想被你用劍指著的男人絕對會排起長隊。”
一聽這話,舒葵惱了,祈天劍刺出,削下喬雲衣額前的一縷頭發。
喬雲衣不笑了,但也一點不害怕,翻手喚出一支竹笛:“姑娘,別太咄咄逼人,你想砍我的腳趾手指,沒那麽容易。”
舒葵不響,又是一劍刺出。
喬雲衣以竹笛抵擋,使個四兩撥千斤的法子,引得舒葵一個趔趄。
“和我交手,可不能大意哦。”喬雲衣乘勝追擊,竹笛繞過劍鋒,疾點舒葵鎖骨。
舒葵不躲不閃,舉劍削去。
喬雲衣看這劍樣子詭異,自是不敢硬碰硬,忙變招避過,矮身又襲向舒葵小腹。
舒葵後退一步,彈出個火球,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竹笛頂端。
但竹笛並沒有像預想的那樣燃燒起來,隻是發出一陣輕微的劈啪之聲。
“哎呀,這可是用上好的金鐵竹做的。”火焰熄滅之後,看到竹笛上有些焦黑,喬雲衣心疼不已。
她跺跺腳,終於被惹怒,一招接著一招,又快又狠,逼著舒葵一步步退到了花園之中。
“別打了,有話好好說。”劉姨始終尾隨著。
黃嘯也來了,卻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你勸勸吧,讓她們別打了。”劉姨心急如焚。
“姐姐不想打,是舒葵先動手的,還弄壞了她的笛子,最起碼也該道個歉吧。”小林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說給舒葵聽的,“姐姐都說了不知道了,還要逼問、威脅,早知道這麽不講理,我就不該同情,還浪費一瓶精油。”
舒葵扯扯嘴角,接連幾招逼退喬雲衣,將祈天劍往地上一插。
“打不過,棄械投降了嗎?”小林“哼”一聲。
劉姨不出聲了,黃嘯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半空出現了黑色的水流,龍似的在舒葵身邊盤旋環繞。
喬雲衣很清楚接下來絕不會有好事發生,便決定先下手為強,將竹笛放到唇邊,吹了幾個音節。
黃嘯見狀,拉小林和劉姨退後。
喬雲衣開始了真正的吹奏,笛聲清脆嘹亮,曲調宛轉悠揚,卻沒有吹得雲開日出,而是引來了一條巨大的銀頭蜈蚣,搖頭擺尾地往舒葵腳下疾速爬去。
舒葵一手扶著劍柄,一手往虛空裏狠劈,召出兩顆水滴,鐵彈子般打到蜈蚣頭上。
蜈蚣吃痛,昂起上半身,露出一對尖銳的毒牙。
“雷公,去!”喬雲衣放下竹笛,高聲命令道。
蜈蚣複又伏身,速度比剛才更快。
舒葵將水流分作兩條,一條仍在自己身邊,一條則貼地而行,與蜈蚣碰頭之後,立刻將它從頭到尾完全包裹。
起初,蜈蚣並不在意,隻甩甩頭,甩甩尾,想把水甩去,可那水緊緊地貼著,如影隨形。
不多久,蜈蚣開始用力掙紮,扭曲翻滾,顯得痛苦至極。
喬雲衣見此情景,忙上前想要幫忙,可無論用什麽方法,都是無濟於事。
又過一會,蜈蚣不動了。
舒葵收了淹死蜈蚣的水流,轉頭看到怒極的喬雲衣,滿臉殺氣地舉著竹笛襲來,竟是紋絲不動。
喬雲衣以為她是來不及有所反應,不禁輕蔑地一笑,打算先將水流斬斷。
哪知,竹笛到了離水流一寸來遠的地方,任憑喬雲衣憋紅了臉,用盡全力,就是怎麽都無法再靠近。
“我現在要砍斷你的手指,可是易如反掌。”舒葵幽幽地說。
喬雲衣一驚,趕緊收手,退到遠處。
這時,一股強烈的血腥氣彌漫開來,幾秒後,水流變成黃色,還摻雜著絲絲縷縷的紅色。
“我再問一遍,你的主子在哪裏?”舒葵扶著劍柄的手上,隱隱浮出黑氣。
“你再問十遍也是一樣,我不知道。”喬雲衣咬著牙,又一次進攻。
舒葵沒再說什麽,依然站著,不躲閃,不還手。
這次,竹笛斬入了水流,隻是,斷的不是水流,而是竹笛。
喬雲衣目瞪口呆,連縮回手都忘了。
“忘川水,連魂魄都能腐蝕幹淨,豈會怕你區區一根金鐵竹笛。”舒葵一揮手,激起黃水,直往喬雲衣頭頂澆落。
黃嘯出手了,拉著喬雲衣疾退。
忘川水落到地上,無聲無息地蝕出一個大洞,足有一人多深。
“姑娘,我真的是不知道,你下手未免太狠了吧。”喬雲衣大駭。
“你也不算手下留情。”舒葵說,“你可別告訴我,是因為主子看膩了你們,不要你們服侍了,所以你們才會不知道他在哪裏。”
喬雲衣和小林對看一眼,小林開口了:“我們一直在服侍主人,姐姐負責飲食,我照料他起居。你來之前,他跟我們提過,說你是他的客人,他要出去一段時間,不能親自接待,讓我們照顧好你。”
“就是啊,你在的時候,想吃什麽我都給你做,你呢?我扮喬叔扮得好好的,非要來拆穿,殺了雷公毀了笛子,還硬要問主人在哪裏。”喬雲衣接著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就是把我剁碎了,也是沒用。”
舒葵看看她們倆,麵向黃嘯,“你們到底誰知道?”
“請問姑娘找我家主人有何貴幹?”黃嘯客氣地問道。
“談談合作。”舒葵答得簡單。
“合作?”黃嘯有些意外。
舒葵不耐地皺眉:“讓他出來,或帶我去找他,我隻和他說,而且他一定感興趣。”
“既然這樣,請姑娘小住幾日,主人不久就會回來。”黃嘯看來也是不知道別墅主人的去向。
“好。”舒葵轉動手腕,引著水流轉向他們所在的地方,“沒人知道就算了,我自己找。今天,哪怕把這裏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那家夥拖出來。”
“舒葵啊,聽姨一句,收了忘川水吧。”劉姨好聲好氣地說,“要是真有心合作,也不差這幾天的是不是?”
舒葵不吱聲,兀自緊盯著黃嘯、喬雲衣和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