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三章 從昊蒼宮到元徽門
侍從同樣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無言以對。
“讓我試試吧。”看婁宿這樣,舒葵很是心疼。
“試試?”淩玖川不滿地瞥她一眼,“婁宿可不是你的試驗品,真想幫他,就得保證成功。”
“我能保住他的腿,但沒法讓他不疼。”舒葵瞪著淩玖川,“還有,可能需要很久,別來打擾。”
淩玖川想了想,問婁宿道:“你要不要讓她試試?”
婁宿抹著眼淚,扁嘴不說話。
“刺拔出來的時候,會很疼,不過,我會盡力讓你不疼很久,好不好?”舒葵柔聲道,“如果大壞豬的刺不拔出來,過幾天,會比現在更疼的。”
婁宿抽抽鼻子,看了舒葵一會,點了點頭。
淩玖川忙命人將婁宿抬去舒葵房間,在關門的時候,還不忘說:“要是這條腿沒保住,我讓你人頭落地。”
舒葵完全不理會他的威脅,“砰”地關上了房門。
接下來的兩天一夜,舒葵都在和婁宿腿上的刺較勁。
確實,這些刺上都是倒鉤。
舒葵耐下性子,先以冰凍住傷口周圍,然後,在刺拔出的同時,施以解除封凍和治療的法術,如此一來,婁宿的疼痛完全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刺所帶來的二次傷害也減小了不少,隻是因為刺實在太多,所以這個方法相當費時費力。
當終於拔出最後一根刺,縮小了傷口之後,舒葵長出一口氣,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睜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她有片刻的愣神,隨即,所有的事一股腦湧現,緊接著,便感覺到一個濕濕涼涼的東西碰到了臉頰。
她嚇一跳,猛轉頭,正對上婁宿烏黑滾圓的大眼睛。
婁宿是獒犬的樣子,咧著嘴,伸著舌頭,像是在笑。
“你怎麽樣了?”舒葵開口,聲音嘶啞。
婁宿輕吠一聲,後退幾步,側過身,展示著纏滿繃帶的後腿。
舒葵看他雖有些跛,但行動還算自如,也就放下心來。
“婁宿,你在叫什麽?醒了嗎?”門外傳來淩玖川的聲音。
婁宿再次輕吠,撓起門來。
“喂,醒了嗎?我要進來了。”這次,淩玖川是在對舒葵說話。
舒葵昏昏沉沉的,懶得搭理。
淩玖川開門進房間,湊近過來:“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舒葵沒好氣地答道。
淩玖川“嘁”一聲,顯然是不信。
這時,又有人來了,禮貌地敲了敲房門。
舒葵見踏進門的是淩禹昆,忙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淩玖川幫了她一把,但嘴裏卻要抱怨:“老老實實躺著不好嗎,非要起來,能坐得住嗎?”
說著,拿來床尾不用的小被子,折幾折,塞到舒葵腰後。
“好些了嗎?”淩禹昆問道。
舒葵點頭:“好些了,多謝陛下關心。”
“以後再碰到這種事,去叫醫官,不要太勉強。”淩禹昆說話間,看了看淩玖川。
淩玖川帶著婁宿站在一邊,不敢出聲。
“是玖川沒有看好婁宿,讓他偷跑出去,才發生這樣的事;也是玖川,沒有第一時間去叫醫官來處理,才讓你耗盡法力而虛脫昏倒,所以,他會繼續守在房間外,聽候差遣,直到你痊愈。”淩禹昆想讓淩玖川吸取教訓。
“什麽,我還要繼續守著,還要聽候差遣?”淩玖川十分不樂意。
“是的,繼續守在房間外,聽候差遣,直到她痊愈。”淩禹昆加重語氣重複道。
“她要是故意為難我怎麽辦?”淩玖川嘀咕。
“她不會。”淩禹昆很相信舒葵的為人,“她幫了婁宿,幫了你的摯友,我要你照顧她幾天,並不過分。”
淩玖川撇撇嘴角,知道父親決定的事很難改變,唯有認命。
淩禹昆又吩咐去叫來醫官,幫舒葵檢查過後,便離開了。
當晚,淩玖川就睡在房間外的過道上。
“喂,你睡著了嗎?”他不困,想找人聊聊天。
舒葵也不很困,但不想理他。
“婁宿睡著了嗎?”淩玖川又問。
舒葵看看床尾——婁宿躺在那裏,已睡得四仰八叉,嘴角還流下一絲涎水。
“他睡相很差,會流口水,你最好趕他下床,讓他到別的地方睡。”淩玖川非常清楚婁宿的德行。
“你在外麵守了多久了?”舒葵怎麽忍心趕走熟睡的婁宿。
“兩個晚上,今天是第三個晚上。”淩玖川度日如年。
“婁宿天天都是這麽睡的嗎?”舒葵在將醒未醒時,似乎是曾覺得腿上異常沉重,仿佛壓著塊千斤巨石。
“不知道,晚上我又沒進去過。”盡管語氣不好,但淩玖川說的是事實。
舒葵翻個身,背朝門外,決定再不要說任何一句話。
過了許久,淩玖川還是不困,又開口了:“你當時怎麽沒想到去叫醫官?幹嘛要這麽逞能?”
舒葵朝天翻個白眼,怒上心頭:“這話應該我問你。這裏是你家,你是婁宿的主人,你怎麽沒想到去叫醫官?”
“我……”淩玖川的聲音很低,“我有點慌。”
舒葵沒料到他會承認自己的軟弱,一時沉默無語。
“送到我手裏的時候,婁宿還是個嬰兒,這名字都是我替他取的。”淩玖川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長到現在,他從來沒受過這麽重的傷。”
“他父母呢?”舒葵好奇起婁宿的身世來。
“死了。”淩玖川語速很快,“種族間爭鬥,被殺了。”
舒葵頓了頓,又想到一個問題:“他們這一族都是這樣,一會狗一會人的嗎?”
“當然不是。”淩玖川笑她的孤陋寡聞,“他還小,還在學,等到再長大些,就能熟練地控製外表的變化了。”
“醫官看過他的腿嗎?怎麽說?”舒葵到底不是學醫的,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看過,說挺好,沒事。”淩玖川答得含含糊糊。
其實,剛看到舒葵昏倒,婁宿就是一陣狂吠,引來了幾乎大半個昊蒼宮的人。
醫官當然也來了,在檢查過舒葵和婁宿之後,不但說要不是這姑娘拚著耗盡了法力,將傷口處理得妥妥帖帖,恐怕,婁宿以後就真的隻能剩下三條腿了,而且還不住口地誇舒葵的治療術學得不錯,看那樣子,都恨不得立刻叫醒了收她為徒。
這些,淩玖川當然不會告訴舒葵。
接著,兩人又東拉西扯地閑聊了一會,舒葵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
見她反應越來越慢,淩玖川也漸漸沒了聲音。
舒葵在床上躺了幾天,恢複得很快。到第四天,當醫官宣布舒葵徹底痊愈,淩玖川一聲歡呼,顛顛地跑去找淩禹昆了。
又過半個月,淩禹昆帶舒葵去了趟聖澤國,舒葵正式拜入元徽門門下。
回來拿隨身衣服時,婁宿變成人形,抱著舒葵的腿,怎麽都不肯放。
“婁宿乖,我會回來看你的,好不好?”舒葵無奈,隻得好言相勸。
“不要,不準走。”婁宿扁著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去學本領,等學好了,幫你去打大壞豬。”舒葵蹲下,摸了摸婁宿的頭發。
“我不怕,我牙很尖,我會咬它。”婁宿露出兩顆小虎牙。
舒葵笑了笑,剛要再說話,身後傳來淩玖川的聲音:“婁宿,讓她走。”
婁宿相當不情願,但淩玖川說的話,又不得不聽。
舒葵站起身,提了自己的小包袱:“多謝關照,我要走了。”
淩玖川側身讓出條通路:“就你的水平,跟著霍掌門也不會有多大進步。”
臨別在即,舒葵不想和他鬥嘴,一言不發地出了王宮。
到了元徽門,才住一月有餘,某天,霍掌門把舒葵叫到麵前。
“明天後天,放你兩天假,到昊蒼宮去吧。”他手裏拿張紙,微微笑著說。
“去昊蒼宮?為什麽?出什麽事了嗎?”舒葵的第一反應是,婁宿又受傷了。
“嗯,是有點事。”霍掌門將那張紙遞過去。
舒葵接了一看,是張飛鶴箋,隻寥寥十數字,落款居然是淩玖川。
“他找我幹嘛?”舒葵一頭霧水。
“你看,婁宿想你了。”霍掌門一指信紙。
舒葵看到了,但還是十分茫然:“就為這事,他特地寫信過來?”
“哦,是不止這事。”霍掌門從手邊的桌上又拿起好幾張紙,一張張地看過去,“你的房間裏有什麽物件損壞了,你落下什麽東西了,你和玖川切磋的時候,還把他的衣服撕破了?”
舒葵一愣:“沒有啊。”
霍掌門將這一遝紙通通送到舒葵鼻子底下:“反正你不在,昊蒼宮裏出了各種各樣的事。”
舒葵接下,也是一張張地看,果然是千奇百怪地寫了各種理由,目的都隻有一個——讓她回去一趟。
“從你到這裏十天起,每隔幾天就能收到從昊蒼宮來的飛鶴箋。”霍掌門笑得頗有深意,“看來,真的出了很多事,而且,每件事都和你有關。”
“淩玖川根本是胡說八道。”舒葵把信紙放回桌上。
“回去一趟吧。”霍掌門說,“我已經寫了回信,他今晚就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