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新寨主
“大樹,告訴爺爺,你究竟想要什麽?”有個老人走到大樹身邊,幽幽地問。
這老人叫死不了,是三疆境數一數二的情報販子,須發皆白但精神矍鑠,誰都不清楚他年齡多大,修為如何,隻知道他為人大方,辦事公道,不僅能挖到別人都挖不到的情報,還能保證情報的可靠,因此,在留金寨,他是最為被敬重的一個,就連傅寬都要讓他幾分。
“不了爺爺,你來做寨主吧。”大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打成一團的眾人身上。
“我?算了。老了,折騰不動了。”死不了輕輕搖頭,“再說,就是我做了寨主,過不多久還是得讓給你,多麻煩。”
大樹轉過頭來,朝死不了笑了一笑。
“這些人,是一群唯利是圖的烏合之眾,看看現在的傅寬和錢世達,你還想做寨主嗎?”死不了也看向戰場。
“傅寬太貪,錢世達太蠢,他們手下的,當然是烏合之眾。”大樹的口氣中帶著不屑。
死不了聽了這話,看大樹一眼,低下頭想了想,說:“孩子,你很有天賦,很聰明,不過切記,有些事,糊塗些好,也別太咄咄逼人,否則,聰明反被聰明誤。”
大樹“嗯”一聲,對著死不了深深一揖到底,隨後向人群喊道:“住手,都住手!”
人群有瞬間的安靜,但很快,又恢複混亂。
“不了爺爺說了,都住手!”大樹提高了音量。
這下,人群徹底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都盯著死不了,目光灼灼。
死不了咳嗽一聲,拍拍大樹的肩膀。
大樹跨前一步:“不了爺爺說,明明剛剛說好的,無主的平分,你們還要這樣你爭我奪,自己人打自己人,實在太不像話,要是傳揚出去,留金寨的人這麽不守信用,誰還敢來給我們生意做?沒有生意,光拿著這點東西,早晚坐吃山空,有什麽用?”
此話有理,誰都無法反駁。
大樹繼續道:“不了爺爺還說,今天占了便宜的,就算了,不用吐出來了,以後上交的傭金照舊。吃了虧的,到他那裏去登記,以後傭金可以隻上交兩成。”
這話一出,頓時響起一片交頭接耳。
“不了爺爺可一直看著呢,誰要是占了便宜還要來登記,直接亂棒打出留金寨,同時將原因昭告整個三疆境。”大樹冷冷地掃一眼人群。
眾人又安靜下來。
那時,留金寨並不隻收黃金,各種珍稀寶貝都行。傅寬在位期間,要求每一筆生意的傭金都要全部上交,等他看過,挑走了好的,再返還四到五成,若有人瞞報私留,輕則毒打,重則沒命。等到了錢世達,他給出的比例是四六分,留金寨四,個人六,這對被傅寬壓迫許久的寨中人來說,已經很不錯。
現如今,一聽說以後傭金可以隻上交兩成,那些沒有搶到無主寶物的人都心頭一喜,再也不想去在乎眼前的蠅頭小利,直接撒了手。
而那些搶到東西的,也低頭看懷裏的寶物,權衡著它們的價值。
不多久之後,除了三五個眼疾手快又本領高強,實在搶到不少的,其餘人都隻拿了屬於自己的東西,聚攏到死不了麵前。
死不了打頭,和大樹一起進了留金寨中央的酒館,到賬台後,開始一個個地登記。
不肯放下寶物的,在無數鄙視的目光中,很是難堪。
“這可是留金寨的東西,你們要是拿著走了,不管到哪裏,總有人能把你們找出來。”先前和山虎推搡的那個瘦小男人經過他們身邊,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舍,也終於放下了懷裏的東西,隻有一個不信邪,“哼”的一聲,大踏步地走出了寨門。
大樹到外麵,見珍寶散了一地,不禁笑起來,回來趴在死不了耳邊說了幾句。
死不了擱下筆:“都不想占便宜了嗎?”
人群裏發出幾聲訕訕的笑聲。
“那就走吧,按說好的,平分。”死不了站起身。
“不了爺爺,怎麽都不能麵麵俱到,讓大家都滿意的。”大樹在旁邊小聲道。
死不了撫著胡須:“嗯,那就按剛才我跟你說的辦。”
大樹略微一窒,點一點頭,站到桌子上:“不了爺爺會盡量公平,但是僧多粥少,免不了會有偏頗,分得少的,從今後的五筆生意,傭金就不用上交了。”
大家紛紛點頭,沒有異議。
死不了和大樹又回到了之前的戰場,估價、分配、登記,一直忙到半夜才能稍微喘口氣。
這時,有人拿來了吃的喝的,眾人席地而坐,喝酒猜拳,很是熱絡。
死不了見狀,回房休息去了,大樹則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這些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第二天上午,死不了召集所有人開會。
“現在,該說說寨主的事了。”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傅寬和錢世達都該死。”一人高喊。
“這種事,讓新寨主決定吧。”死不了不願定人生死。
“老爺子你不就是新寨主嗎?”有人覺得奇怪。
隨即,一片附和之聲。
死不了做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笑了笑:“我不是,大樹才是。”
眾人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他一個孩子,怎麽能做寨主?”很快,有人反對。
“他是傅寬的弟子,做寨主,並無不可。”死不了先拿身份說事。
“寨主又不是世襲的。”又有人不同意。
“論能力,他也不弱。”死不了不緊不慢道,“昨天那些方案全是他的主意,你們不都是心服口服的嗎?”
說著,手指在一個個人身上點過去:“他在這裏幾年間,還了你的東西,還有你,你,你的,都忘了嗎?”
被點到的低頭不響,其餘的開始竊竊私語。
“老爺子,你也知道他是傅寬的……傅寬的……”又一個反對的,話說一半,說不下去了。
死不了知道,大樹的特殊,是這群人心中最大的障礙,於是便略加思索,道:“這樣吧,辦個擂台賽,以實力推舉新寨主。”
這是最快最直接,也是最能令人信服的,當然能得到一致認同。
比賽在第二天中午開始,大樹最初並沒有上台,而是在隻剩下不到十人時,出現在擂台邊。
在台上的人隻有一隻眼睛,正是前天第一個站出來,替大樹說話的。
“哥,我們點到即止。”大樹上了台去,拱一拱手。
那人隻當他是在討饒,卻不想,不過幾個回合,自己就被一指點中胸口,敗下陣來。
人群中一片嘩然,誰也不曾料到,看似單純、弱不禁風的大樹會如此了得。
接著,剩下的幾個人在擂台上停留的時間也不長,很快,大樹就對上了寨中在傅寬之下的第二高手。
兩人鬥了幾百回合,最終,大樹因實戰經驗不足,被對手的詐降騙倒,輸了。
但,在震天的歡呼聲中,那高手卻並不高興,而是站在台上,看看死不了,看看大樹,一言不發。
大樹朝他微微欠身,準備下台。
“等等。”高手抿著嘴,一副難以決斷的樣子。
眾人不明就裏,漸漸安靜下來。
“我不做寨主。”高手開口,語驚四座,“大樹是寨主,我打不過他。”
人群裏傳來很響的吸氣聲,隻有死不了在微笑著頜首。
其實,在擂台上,高手並不是耍詐,而是真的露了破綻,大樹發現,卻出人意料地使了個小手段,讓這破綻看起來像是故意而為。
高手向來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輸了就是輸了,占一個小孩子便宜,他實在過意不去,便有了擂台結束時的那幾句話。
自此,盡管仍有微詞,但大樹還是坐上了留金寨寨主的位子,直到如今。
郭遠生的故事講完了,舒葵愣在那裏,久久沒有出聲。
“你看,他很厲害吧,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野心和手段。”郭遠生籲一口氣。
“那後來,傅寬和錢世達怎麽樣了?”舒葵問道。
“錢世達是在容樹做了寨主後的第二天被處決的。傅寬嘛,不久以後,在地牢裏自盡了。”郭遠生朝四下裏看看,神秘兮兮地說,“據傳聞,他自盡前,容樹去過一趟地牢。”
舒葵驀地想到,在閑雲鎮,容樹初見男人時,他們的對話:“應該不是自盡死的,我記得容樹承認了,是他殺的。”
“哦,過了那麽久,終於承認了啊。”郭遠生放鬆下來,“不過就算他不承認,大家也對傅寬的死因心照不宣。”
舒葵回想著整個故事,就是想不通:“不是被軟禁了嗎,容樹是怎麽說動那麽多人起來反對錢世達的?”
郭遠生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撚了撚:“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那些人拚死拚活的,不就是為了錢嗎?容樹先前已經偷了一些東西出去還了,贏得了小部分人的信任,現在,再通過這些人,說錢世達的壞話,你說,你會相信誰?是幫助過自己弟兄的單純小男生呢,還是剛剛才利用這個小男生推翻前寨主的新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