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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淩禹昆

  “是嗎?”男人陰惻惻地一笑,“你家大人呢?”


  “死了,我爹娘都死了。”容樹麵無表情地說。


  男人“哦”一聲,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要錢嗎?”


  “有錢?當然好啊。”容樹一點不客氣。


  男人從懷裏掏出一錠金子扔過去:“今天就帶了這點。”


  容樹接了金子,看看,掂一掂:“少了。”


  “少了?”男人一皺眉,剛要發作,想了想,臉色又緩和下來,“那就等一會,讓我把事幹完了,你跟我回家去拿。”


  容樹收了金子,摸出張皺巴巴的紙,攤開,舉到男人麵前:“國王給千兩,你打算給多少?”


  男人一看,這張紙正是懸賞捉拿自己的通緝令,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你想要多少?”


  “怎麽也得加倍吧。”容樹把紙揉一揉,往地上一丟,“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藥鬼,平常的藥師見了你,都要尊稱一聲鬼王,既然叫王,那肯定有不少錢。”


  “加倍?”藥鬼嗤笑道,“兩千兩黃金,我家裏是有,不過,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來拿。”


  話音未落,身形暴起,手中短杖直擊容樹天靈。


  容樹舉刀抵擋,被壓得身子一矮,險些跪下。


  “孩子,你還小,可別為了這點黃金,斷送了性命。不過千兩,又不夠你一世衣食無憂,何必呢?”這一交手,藥鬼知道容樹的力氣比不上他,“走吧,我不想以大欺小。”


  “我可不敢走。”容樹做出副害怕的樣子,“一轉身,後背都在你麵前,我的後腦勺肯定就不保了。”


  見意圖被識破,藥鬼有些惱,再不多說什麽,短杖疾舞,點、掃、砸、刺,一招快似一招。


  容樹很清楚,如果比力氣,自己處於劣勢,便不敢硬接,而是邊躲閃,邊專挑刁鑽的角度回個幾招。


  藥鬼魁梧高大,一出手虎虎生風,容樹身材中等,但勝在靈活敏捷,一時間,兩人鬥了個不相上下,誰都奈何不得誰。


  舒葵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真想找機會幫把手,好盡快讓藥鬼殞命於此。


  這時,墳頭那裏有了動靜——母親掙紮著,從土裏爬了出來。


  藥鬼見狀,大力格開容樹,邊跑,邊劃開掌心,把血淋淋的手往母親嘴邊送。


  不料,母親身子晃了晃,居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容樹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就蹲在母親頭邊,一伸手,整個虎口都塞到了母親嘴裏。


  母親神情呆滯,嚐到了血的味道後,本能地拚命吮吸。


  這情景讓藥鬼氣急敗壞,短杖鐵錘似的直往容樹胳膊砸下,竟是打算將其砸斷。


  容樹“哎喲”著,另一手一招,便見纏在某塊墓碑上的藤蔓活了一般,迅速纏上藥鬼的手腕,硬生生地阻止了短杖的下落。


  與此同時,容樹在母親的下頜骨上一捏,抽出手,“嘶嘶”地往回直吸涼氣:“原來要玉屍認主,真的得以血為媒,真厲害,差點把我的手吸廢了。”


  藥鬼惡狠狠地瞪著容樹,以掌緣為刀刃,砍斷藤蔓,再次欺身上前。


  容樹閃開,高聲叫道:“玉屍大姐,這家夥是個壞蛋,就是他,把你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快打,打死他。”


  不知是真的聽懂了,還是容樹的一指給了方向,母親轉向藥鬼,雙眼血紅,表情猙獰。


  這樣子,和剛才在幻象中看到的簡直一模一樣。


  舒葵完全愣住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清醒過。


  那邊廂,母親尖利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地破空劃過,不斷往藥鬼身上招呼。


  容樹也在旁邊幫忙,壓力明顯減輕,還能抽空說話:“據說,童子和處子的血比一般人的血更有用,可以讓玉屍的能力大大增強,是不是?”


  藥鬼格開容樹的又一次偷襲,無暇答話,短杖連晃,杖頭上便聚起個紫紅的光球。


  容樹心道不妙,想退後,卻還是慢了半拍,眼睜睜地看著光球飛出,撞到地麵,瞬間炸開。


  聲音、亮光、煙塵、氣味,什麽都沒有出現,但容樹卻在一兩秒的時間裏,感覺喉頭火燒般疼,眼前騰起一片紅霧。


  舒葵是第一個支撐不住的,率先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皮膚上像有萬千蟲蟻在啃咬,又痛又癢。


  緊接著,母親也倒下,再無任何動作。


  現在,隻有容樹還咬牙硬挺著。


  藥鬼則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倒是看到舒葵,顯得有些意外:“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舒葵舌頭腫脹,差不多充滿整個口腔,連呼吸都困難,根本無法開口。


  藥鬼慢慢走過來,用腳尖撥了撥她的臉:“埋棺的工人回來說詐屍我就覺得不可能,本是打算等把你娘的事辦好了再過去看看,現在這樣也挺好,一次都解決,省了我的力氣。”


  說完,伸手往虛空裏一抓,拿了剛才纏住他手腕的藤蔓,甩幾下,把母親和容樹都拖過來,放倒在舒葵左右兩側。


  離得近了,舒葵才發現,容樹和她在留金寨時看到的有些不一樣,雖然外表沒有任何差異,但此刻的容樹,臉上帶著些稚氣,手中緊握的,也隻是普通的雁翎刀,並非透明如水晶的澄鏡刀。


  “你這該死的小雜種。”藥鬼狠狠在容樹腰側踢了一腳。


  容樹扯扯嘴角,像是勉強一笑,也說不出話,連視線都是模糊的。


  藥鬼又來到母親身邊,走來走去地搓著手,一副很不舍得的樣子。


  “罷了,認的主是改不了了,一並燒了吧。”最終,他重重歎口氣,做了決定。


  就在話音落下的刹那,四麵八方突地飛來無數短箭,有幾支箭打到舒葵身上,隻讓她微微一痛,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隨著短箭紛紛落到地上,空氣中彌漫開一股腥臭的氣味。


  藥鬼緊緊皺起眉頭,舒葵和容樹的痛苦,卻都有所緩解。


  這時,一個男人從遠處走來,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色的薄紗裏,跟在他身後的一隊人,有持弓的,有拿劍的,也是同樣的打扮。


  “陛……陛下……”容樹已能發聲。


  “我說過,看住他,等我來。”男人說著話,一揮手。


  那隊人立刻井然有序地分散開,將藥鬼團團圍住。


  “禹昆陛下大駕光臨,未曾遠迎,失敬,失敬。”藥鬼認出了這男人的嗓音。


  淩禹昆走到容樹頭邊,蹲下略看了看:“感覺怎麽樣?會不會死?”


  “不會。”容樹斷斷續續道,“陛下……別小氣……千兩……”


  “行了。”淩禹昆打斷他,“別費力說話了,我答應過,你隻要找到他,千兩黃金,一厘都不會少。”


  聽了這話,容樹放心了。


  淩禹昆又看看舒葵:“這位姑娘是……”


  “不……認識……”容樹也朝舒葵看一眼。


  淩禹昆將視線轉到母親臉上,看了一會,忽然有所醒悟:“姑娘,你是不是金算子的女兒?”


  金算子是舒葵生父的外號,已經許久沒有被提起過,就算是父親在世時,也隻有與他有生意往來的人才會叫,如今,從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口中,忽然間聽到這樣的話,舒葵竟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是令堂,是不是?”淩禹昆又問。


  舒葵終於回過神,一滯,輕輕點頭,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淩禹昆看到舒葵這樣,沒再多說什麽,起身,看向被用劍架住,已然跪下的藥鬼。


  其實,就在淩禹昆查看躺著的三人時,不甘心束手就擒的藥鬼又一次發動攻擊,短杖疾點間,倒了好幾個人。


  但那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在同伴倒地的同時,又一陣飛蝗般的短箭射出。


  藥鬼動作很快,短杖當即舞成一道屏障,不但將所有短箭都擋下,還又打倒了幾個人,直往包圍圈外衝。


  見對手如此強悍,領頭的當機立斷,示意在隱蔽角落就位的狙擊手出擊。


  頓時,四支強弩箭從四個方向先後射來,藥鬼躲過其一其二,卻沒能躲過第三支,腿上立時鮮血橫流。


  第四支箭本是向著他胸腹而去的,卻正好因為他身子一歪,半跪下來而紮進肩膀。


  領頭的一看到如此情況,趕緊上前,以鐵鉤穿過藥鬼的琵琶骨,這才將這悍匪製服。


  “禹昆陛下,你也太看得起我,我不過毒死幾十人,你就出那麽高的賞金,還親自帶著犼營的人來。”藥鬼咧著嘴,疼得厲害。


  淩禹昆扯下身上的薄紗,舒葵第一次看到了他的人形。


  他大約三十多歲,棱角分明的一張臉,瘦高,發色深灰。


  “你製的毒,下的毒,你自己最清楚,死的,絕對不止幾十人。”他說。


  藥鬼嘿嘿地怪笑起來:“哦,對,我差點忘了,中毒的人,體液、嘔吐物和排泄物裏都有毒,估計,魁仙國正在經曆一場瘟疫吧。”


  淩禹昆看著他,不響。


  藥鬼接著道:“我說國王陛下,你可不能殺了我,如果我死了,誰給你解藥?誰幫你控製瘟疫的蔓延?”


  淩禹昆聞言,微微地笑了:“關於解藥,你放心,我自己會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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