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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第209章 陰雲密布的一天

  第209章 陰雲密布的一天


  周日的陽光晴好似乎只不過是心血來潮,接下來的一整周中,安東尼的窗沿都沒有乾燥過。即使不在下雨,天氣依舊陰沉極了。每天清晨,窗外都是白茫茫、霧蒙蒙的,只有濕意欲滴的鳥鳴從一片晨霧中傳來。


  這一天,安東尼終於從突然變多的事務中抽出空來,在午飯後舒舒服服地倚進教工休息室的扶手椅,準備在為三年級上課前稍微吃上幾塊茶點,順便和同事聊聊天。


  「忙碌的一周,嗯?」布巴吉教授問,把餅乾罐朝他推了推。子彈般的雨撞擊著窗戶,發出哐哐的聲響。


  「花生醬餅乾,太好了。」安東尼俯身從罐口拿了一塊,「沒錯,忙碌的一周,事情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都趕在了一起,就像雪崩一樣……但是仍不如你,凱瑞迪。你怎麼有空出現在這裡了?」


  最近幾天來,他向巧克力工廠的人確認了會有十六個青少年同時湧入大門,花了點時間研讀《中世紀巫術指南》,複習了和奇洛討論時留下的筆記,再一次翻看了三年級的教案,而且在走廊上沒收了兩張馬爾福吐鼻涕蟲的照片。


  與此同時,從餐桌上的隻言片語中,他能拼湊出布巴吉教授在這還沒有過完的一周中的生活軌跡:她至少參與了兩次威森加摩的庭審,提交了一篇仍在同行評審中的期刊文章(《涉麻瓜案件的比較分析:麻瓜保護法及其作用》);照常為六年級和七年級上課,批改他們交上來的論文;扣了格蘭芬多十分,因為她讀到了兩篇完全一樣的論文;又扣了赫奇帕奇五分,因為那個學生在夜遊的時候正好碰上她騎著掃帚從魔法部飛回來。


  「文章已經交上去了,論文改完了。」布巴吉教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拿起了羽毛筆,「而且我下午沒有課,《預言家日報》沒有需要威森加摩顧問背書的報道,魔法部沒有派遣貓頭鷹。美好的閑暇時間!」


  「而你美好的閑暇時間指的是坐在休息室里寫第二篇文章?」安東尼笑著搖搖頭,「我堅持我的觀點:威森加摩和《麻瓜研究學學報》應該為伱的加入感到榮幸。」


  「這其實本該是第一篇文章。」布巴吉教授說,「但是我覺得還是從沒有那麼大爭議性的話題入手比較好。」


  安東尼好奇地坐近了一些:「什麼爭議?」


  布巴吉教授嘆了口氣,放下羽毛筆,揉揉前額。


  「事實上,已經有人告訴我,即使這篇文章真的寫出來了,它也不一定能發表……至少不是現在。」她說,把一張照片轉向安東尼。


  「這位被告是個黑巫師。」她介紹道,「她指責我們出台了保護麻瓜的法律,並且宣稱魔法界就是這樣腐壞的。」


  「天啊。」安東尼說,盯著照片中老婦人乾癟的臉,「我見過她。我在對角巷的時候,正好碰到了她和追捕她的傲羅。反對麻瓜保護法但是被成功抓捕的黑巫師……我看不出這有什麼爭議。」


  「爭議在於可能會有不少人贊同她的話。」布巴吉教授皺著眉說,「她在宣判結果后瘋狂大笑,質問威森加摩:『你們是誰,巫師還是麻瓜?你們是誰的法庭,巫師的還是麻瓜的?魔法的地位高了,你們反而不高興!』」


  安東尼同情地說:「哦,凱瑞迪。」


  布巴吉教授說:「她問我們什麼時候聽說過英國出台法國人保護法,什麼時候聽說過人類應該保護蝗蟲?『你們這群和麻瓜為伍的渣滓敗類!』她朝我們大吼,『你們是巫師的叛徒!』」


  安東尼無言地拿起茶壺,為她加了點茶水。


  布巴吉教授把手放在覆在他的手上,鼓勵地拍了拍:「我告訴你這些,亨利,是因為你將來肯定也會聽到這些話。我已經同時是『有怪癖的女巫』『精神失常』和『魔法叛徒』了,我倒好奇他們能給你想出什麼頭銜。」


  「嗯……」安東尼想了一下,笑起來,「我希望他們能想到『瘋麻瓜馬丁·米格斯』,我會很高興有一個能押頭韻的稱號。」


  ……


  「對了,你認識今年入學的那個麻瓜出身的學生嗎?」布巴吉教授問。


  「誰?凱文·瓊斯?」


  布巴吉教授搖了搖頭:「不,科林·克里維。你講到押頭韻的名字時,我才想起來的。」


  安東尼猶豫了一下:「說過幾句話,但我不會管那叫認識。怎麼了,凱瑞迪?」


  布巴吉教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我有個禮物要給你。」她說,「周二就洗出來了,但是我這周一直沒能找到空閑和你講話,都差點忘記了——這裡,拿著,多虧了克里維先生的相機。」


  安東尼低頭看著她遞過來的東西,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張相片。光線陰暗,畫面最中間的是珀西·韋斯萊,他蹲在黑湖岸邊,正滿臉嚴肅地低頭說著什麼,光看神情還會以他正在發表學生會主席的競選演講。旁邊是位女生,捂著臉,時不時轉頭和另一個女生說話,長長的、濕漉漉的鬈髮披在身後。安東尼隱約記得她是拉文克勞的級長之一。


  順著珀西·韋斯萊的視線,能看到一個頭髮亂得如同水草、戴著奇怪的項鏈的人,正張著嘴哈哈大笑,露出殘缺不全的尖利牙齒。安東尼必須要湊近仔細分辨,才能從黑白相片中分辨出遠處一片晃動的花紋中,哪裡是黑湖的波濤,哪裡是銀色的魚尾。


  沒錯,這是一個人魚。


  安東尼看了半晌,放下照片,情緒複雜地說:「原來教材上的插圖是寫實的……」


  布巴吉教授樂不可支地說:「你的表情,亨利!那天幾個人魚一起浮上來,阿不思去和他們交談——那真不是人類應該發出來的聲音——我們都在議論學生們的神色,米勒娃當時就說:『應該把亨利留下來的。』」


  安東尼微微諷刺地說:「我非常感激。」然後他笑起來,「不,說真的,謝謝你們。我會收好的。」他低下頭,又看了幾眼照片。


  「你看到阿不思了嗎?」布巴吉教授湊過來,找了一會兒,指著畫框邊上的半截長袍和半條腿,「這是他,他正好從克里維先生旁邊走過。」


  「而且剛好沒有擋住鏡頭。」安東尼說,研究著人魚項鏈上是尖利的石頭還是鯊魚牙齒。


  「哦,不是。」布巴吉教授說,「我們買下克里維先生的照片后,發現另一張照片里只能看到阿不思的袍子和鬍子。我們把那張送給阿不思了。」


  ……


  安東尼將相片珍惜地夾在課本中,同布巴吉教授道別。幾個快遲到的學生從他眼前狂奔而去,沖向樓梯口,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中回蕩著。安東尼認出了格蘭芬多二年級的哈利·波特、三年級的凱蒂·貝爾以及四年級的安吉麗娜·約翰遜。


  「變形術,我要殺了奧利弗·伍德!」安吉麗娜邊跑邊說,在身後留了一串泥水腳印,「還有弗雷德和喬治——他們居然先跑了——你是什麼課,哈利?」


  「魔藥學……」哈利痛苦地說,順著樓梯向下咚咚咚地跑去了。


  「好運,哈利!」凱蒂喊道。


  安吉麗娜兩步並作一步,大跨步奔上台階:「你呢,凱蒂,你是—什麼—課程?」


  「麻瓜研究。」凱蒂跟在她身後說,她的聲音在樓道中迴響,安東尼聽得清清楚楚,「安東尼教授確實不扣分,對吧?」 「他沒在課堂上扣過我們班的分。」安吉麗娜說,「但是麥格教授會!」


  ……


  安東尼走進教室的時候,凱蒂已經坐在座位上了。她的呼吸還稍稍有些急促,袍子濕漉漉的,正側著頭擰頭髮,水一滴滴滑落到地板上。


  她旁邊的座位空著,因為她的朋友利妮在周一的變形術課程上魔杖走火,把左胳膊變成了翅膀,現在正在校醫院接受治療。她的翅膀總是控制不住地撲扇著想要飛走,所以龐弗雷夫人要求她側卧著把翅膀壓在身下,而且各科老師都得到通知,免除了利妮這周的作業。


  特蕾西坐在自己慣常的座位上,身旁也空無一人。


  安東尼在講課的過程中,注意到凱蒂朝特蕾西的方向看了好幾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坐過去,但最終她還是把頭扭了回來。


  「……儘管短袖配長褲非常常見,風衣配長褲也非常常見,短袖連衣裙與長褲的搭配卻稍微有些危險。」安東尼一邊說著,一邊將各種搭配粘貼在黑板上。


  他故意沒有放連衣裙與長褲的搭配,因為按照布巴吉教授的經驗,一旦你在告訴學生「不要如何拼寫」時、犯下了寫在黑板上強調的錯誤,它便一定會出現在下一次論文或者試卷上。


  「不過,相比起款式,更重要的是要明白麻瓜對花色的審美與巫師不同。黑色被視為非常莊重的顏色,而非巫師生活中最平凡、日常的顏色……」


  好幾個學生低頭看著自己的校袍,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在麻瓜眼中是莊重的顏色。


  安東尼曾經好奇地詢問過同事是如何確定霍格沃茨的校服顏色的。據他所知,布斯巴頓的校袍是淺藍色的,而德姆斯特朗是血紅色,所以黑色肯定不是什麼巫師界的通用標準。


  麥格教授簡單地告訴他:「便宜耐臟。」


  ……


  「今天就是這些,下課。」安東尼說,「貝爾小姐,我記得你負責將課堂筆記帶到校醫院?」


  「是的,安東尼教授。」凱蒂警覺地說,「不過龐弗雷夫人讓利妮多休息,不要花太多時間在課業上……」


  安東尼安撫道:「我知道,貝爾小姐。我只是想把講義給你,這樣你就不用擔心筆記了。」


  「哦,太好了。」凱蒂舒了口氣,「謝謝你,教授。再見!」


  「順便代我祝她早日康復。」安東尼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叮囑道,「你也可以向龐弗雷夫人要一瓶提神劑。」


  「好的,教授!」凱蒂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安東尼站在講台上看學生們收好東西離開。這時,特蕾西走到講台邊上:「安東尼教授,我能也拿一份講義嗎?」


  「嗯?可以,我多複製了幾份。」安東尼說,從包里取出來遞給她,「怎麼了,我這節課是不是講得太快了?」


  「沒有,教授。」特蕾西說,「我只是……對不起,我沒有認真聽。」


  她的手無意識地捻著羊皮紙的一角。安東尼想起自己上次遇上特蕾西夜遊,她那時似乎正準備去熬魔葯,被他趕回宿舍前還留了一句沒頭沒尾的信息。


  安東尼儘可能溫和地問:「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特蕾西說,「謝謝您的講義,教授。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安東尼問:「你接下來有課嗎?」


  「嗯……」特蕾西猶豫了一下,終於妥協般地說,「沒有,安東尼教授。」


  她垂著視線。安東尼突然記起自己上學期和羅傑談到特蕾西,談到羅傑的職業規劃,當時羅傑也是站在差不多的位置,眼中充滿對未來樂觀的嚮往與信心。


  他突兀地問:「你有什麼想從事的領域嗎,戴維斯小姐?你將來想做什麼?」


  「我聽說一般到五年級才會進行就業諮詢。」特蕾西說。


  「是的,而且是和你們院長談話。」安東尼說,「所以只是聊天。而且,我認為斯內普教授——嗯,不一定是個比我更好的談話對象。」


  特蕾西微笑起來:「您說得對,教授。我……」她抬起眼睛,「我想要活著擁有財富和地位。」她謹慎地打量著安東尼。


  「聽起來不錯。」安東尼鼓勵地說,「具體一點呢?」


  特蕾西重複道:「聽起來不錯?」


  「不是嗎?」安東尼說,「你又沒有說『我想要砍下所有麻瓜的腦袋』或者『我想要發明能召喚流星的飛來咒』。」


  特蕾西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問:「召喚流星的飛來咒怎麼了?」


  「我不知道,但是魔法恐龍告訴我們最好不要嘗試。」安東尼說,「我注意到你用了個非常有意思的限定詞,戴維斯小姐,『活著』。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要被追授梅林勳章,也不想在死後才擁有財富。」特蕾西說,「羅傑之前非常高興,安東尼教授,因為他從替補追球手變成了正式的追球手,而且他們的隊長說明年畢業后就任命他為新隊長。沒有人對此有意見,而且都非常歡迎他。但是,我的意思是……他的傷差點就要一輩子跟著他了!」


  「那確實非常驚險。」安東尼贊同道。


  「我是個混血巫師。」特蕾西說,「如果我在魔法界積攢太多財富和地位,但是沒有足夠的能力,我一定會死得很早。」她看了眼安東尼,「鄧布利多教授也是混血,看看他的能力,看看他所具有的地位,人們依舊樂此不疲地攻擊他。德拉科隔幾天就要講鄧布利多是如何無能,潘西大聲嘲笑他,《預言家日報》上總是出現批評他的文章,而人們並不如有些天真的格蘭芬多想得那麼信任他……」


  這些話她似乎已經想了很久了,它們爭先恐後地衝出來。窗外陰雲密布,教室的燭光搖晃中,安東尼終於看到特蕾西的眼中閃動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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