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第260章 天地否

  天惡說完話,轟然而碎。


  黑氣、鬼刃也隨之煙消雲散。


  盛紅衣卻是悚然變色,只為了「天外飛石」這四個字。


  這個名字簡直不要太熟悉。


  她在來到弱溺谷之前,對戰的魅鬼,不就是和天外魔石有關係么?


  那魅鬼融合了天外魔石,在魔域作亂。


  若不是魔蓮子識破,還有季睦和藍塘幫忙,她許是也不能這麼順利抓到它。


  才過去多久?

  她便又遇到一塊天外飛石嗎?


  她想起了魅鬼臨死前說的話。


  它說:天外飛石不止一塊,世道早就亂了,根本沒有邪不勝正,只有勝者為王。


  站在當下再回頭看這件事方知,魅鬼這些話,根本不是它心有不甘的胡扯,更像是一種詛咒。


  勝者為王嗎?


  盛紅衣走上前,低頭撿起地上了一塊灰色的石頭。


  這是青面鬼留下的,應該是它身體的一部分。


  它和魅鬼不同,「身體」里根本沒有什麼完整的魂魄存在,便是有一些「鬼魂」殘渣,也無需大費周章的用幽冥鬼火煉化了,焚邪之火足以將它們燃燒殆盡。


  便是能超度的,她也提前一步念了往生經。


  最終,只剩下這一塊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不起眼的碎石。


  如粘合在一起的沙礫一般,粗糲普通,灰白不起眼,若不是盛紅衣眼神好,許是就忽略過去了。


  但,這東西也沒什麼用。


  盛紅衣將神識探入,裡面空空蕩蕩的,似什麼都沒有。


  盛紅衣握了握這塊沙礫,她真是難得這麼憋屈。


  這青面鬼只留下這麼一句話,就乾脆利落的噶了,徒留下無數個謎團,讓她再難尋到答案。


  她最討厭這種說話留一半的行為了。


  有什麼想說的,倒是說明白啊。


  就這麼噶了,很不負責任知道嗎?

  她氣悶的回想青面鬼說的最後那句話。


  雖然,謎團依舊是謎團,難以解決,但這話之中,倒也不是全無信息。


  一則,青面鬼也提到了其他天外飛石,所以,除了魅鬼、青面鬼,這荒原大陸上,許是還有不少天外飛石?

  二則,它說它們並不願意當邪祟,那麼,是什麼人把它們帶到了這裡,「逼迫」它們當邪祟呢?

  這個人是關鍵。


  盛紅衣眯了眯眼,越是深想,事情的走向越來越離譜又讓人心驚了。


  天外飛石?


  那就是來自「天外」。


  這個「天外」是什麼地方。


  還有,這個能把天外飛石帶回來的「人」?

  真的是人嗎?!


  盛紅衣沉默半晌,就此打住。


  是人或者不是人,大約也不是她這等小人物能操心的。


  不過,這些個天外飛石好像跟她挺有緣的。


  魅鬼一次,沒多久,這青面鬼也讓她遇到了。


  如今,細細琢磨一下,這謎團倒也不一定不能刨根問底一番。


  它這般半遮半掩的,屬實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和興趣。


  魅鬼死了,一了百了,沒有留下什麼有效的信息。


  可青面鬼這裡,可還沒有一了百了呢。


  青面鬼可是有主人的。


  有主人,就能追根溯源,順藤摸瓜了。


  若此時,盛紅衣是在其他地方,對於這事兒興許憋著憋著,也就忘了,或者因為嫌麻煩,索性就忽略過去了。


  可,她反正要去衡蕪鬼城呢,順個藤摸個瓜,那也是順便的事情。


  至於更深入的,順其自然吧。


  盛紅衣不怕事,她只是怕麻煩,但遇到事情,她也不會退縮。


  真要是被她挖出什麼秘密,那就……走著瞧。


  既然盤算上這事兒了,盛紅衣突然神情一肅,手一握,將「沙礫」隨手收了起來,神識外放,一寸一寸的碾過去。


  可惜,毫無所獲。


  這事兒,走向越發的蹊蹺了。


  盛紅衣就覺得自己這一架,打的實在是有點……虎頭蛇尾。


  就好像敵人氣勢高漲的叫囂,盛紅衣也如臨大敵,一直緊繃著,幾乎是要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賭上了。


  結果,傾盡全力,卻發現,對手只是徒有其表,堅硬的鎧甲之中藏了一隻菜雞?!


  盛紅衣:「……?!」


  打著打著,好像換了個人,本以為水火既濟卦充其量也就將它打退一些。


  高手過招,局勢變化在瞬息之間,盛紅衣不貪心,只要能讓敵人退讓一步,她就有信心扭轉局勢,讓敵人一退再退。


  須臾之間,通過對戰之中對敵人的預判,盛紅衣已經有了個初步的計劃。


  水火既濟不過是第一步。


  誰料到,居然這一下就把它打死了呢?


  它難道還不如魅鬼?


  怎麼可能?


  魅鬼可沒本事把她逼到這般的地步。


  其實,盛紅衣未嘗沒有在擊敗青面鬼那一刻就察覺到不對勁,可是,青面鬼的話實在太震撼了,吸引了她的大半心神。


  現在,心神歸位,她便又想起了這事。


  倒像是她那會子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發瘋似的要撒個氣,絕不當氣死鬼一般,手段盡出之後,靈氣也用盡了。


  可青面鬼和她的情況也不一樣啊。


  所以,是哪裡除了問題?

  可是,查看了四周,也沒有什麼異樣。


  神識再探,還是一無所獲。


  而且,那種後有追兵的緊迫感也不翼而飛了。


  水流依然奔沸,但能看出,已是日暮西山,它們已經失去了之前那高漲的勢頭。


  預計,不多時就會徹底的平息。


  最重要的是,屬於那兩鬼修的氣息,正在消失。


  而且速度驚人,只這麼一會兒功夫,兩元嬰鬼修留下的氣息已是幾近於無。


  若不是她嗅覺靈敏,便是一個元嬰修士在此,估計都捕捉不到他倆的氣息了吧。


  就好像,他倆正在有意識的遠離她!


  這般想,連盛紅衣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


  怎麼可能呢?

  之前對她窮追不捨,卻是突然,就轉了性子,對她畏之如虎了?


  這事怎麼想怎麼怪。


  若說對方遇到了其他強敵從而無暇顧及她,可並沒有什麼陌生氣息傳來,莫不是強敵同兩鬼一般,也用了斂息之術,她查探不到!

  可對方遇到強敵,為何沒有激戰?

  斂息術可以蒙蔽她,可,河道之中的情況可騙不了人。


  還有青面鬼之死。


  這青面鬼,應該是個殺手鐧吧?

  就跟她的天地銖一樣。


  且不說本命法寶若是傷了,自身也會受到重創。 但,這般的殺手鐧,如何會輕易捨棄?


  所以,青面鬼被她殺了,她也沒等來找她算賬的人。


  盛紅衣撓撓頭,依舊說服不了自己,她腳步微動了動,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季睦。


  季師兄還躺在那兒,不知生死呢。


  她驀然停下腳步,掌心攤開,天地銖在她的掌心自發的給她自己佔了一卦。


  兩起兩落,上乾下坤。


  盛紅衣挑了挑眉,天地否卦!


  這卦象有點意思。


  天與地,陰與陽,是有天然的隔閡的,相互並不能交融。


  然,陰陽相生,天地共存,又是不可分割是一個整體。


  所以,既是兇相,又顯吉相。


  寓意機遇與挑戰並存,端看你如何去做了。


  做的好,那就是否極泰來,柳暗花明。


  做的不好,那很可能就被危險吞噬,一敗塗地,再無翻身之機。


  所以,盛紅衣環顧四周,這是在告訴她,周圍的一切看似很平靜,實則危機四伏么?


  接下來,她還不能放鬆,要提高警惕,否則,結果可能不會太好?


  盛紅衣收起天地銖,終,不再停留,背起季睦,攀著水勢逆流而上。


  當務之急,還是師兄的情況要緊。


  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可師兄的生命安全不能等。


  管那兩鬼作甚,反正自一開始的對話之中,她知道了兩鬼的名字和長相。


  真到了衡蕪鬼城,還怕打聽不出他們的底細嗎?

  還是儘快離開這等是非之地,才是正理。


  盛紅衣如何也沒想到,實則是那傀影和嵬崧起了內訌。


  正是盛紅衣對戰天惡之時,嵬嵩也沒有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暗處的鬼爪已經伸出,一爪便洞穿了傀影的丹田,毀了他的道基。


  二爪擊碎了傀影的天靈蓋,粉碎了識海,讓他的神魂歸來也沒了可棲身之地。


  便是傀影神魂離體,也不至於就毫無抵抗之力。


  他只是沒料到,身邊人這麼大膽,而且一出手,便是用了全力,而且還是偷襲。


  身體遭受了重創,傀影也顧不得天惡,魂魄立刻歸位。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你!」


  傀影之魂目眥盡裂,不可置信的看著嵬崧,身體已毀,神魂不可避免的虛化了不少。


  其實,神魂虛化這事兒遠比傀影之魂表現出來的還要嚴重的多。


  因為,盛紅衣那邊的夾擊已是令天惡遭到了重創。


  兩邊夾擊,是傀影從未想過的局面。


  「為什麼?」


  一貫盛氣凌人的臉上出現了脆弱又可憐的表情。


  這樣的反差,在傀影身上從未見過。


  暗地裡,這不過是傀影之魂的詭計罷了,心中恨極又如何,面對死亡,他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留的一絲神魂尚存。


  只要他還在,他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伏低做小又如何?

  說著話,傀影之魂慢慢的滑下,好似支撐不住,要跪倒在地。


  如此凄涼,莫不是這一張臉,嵬嵩簡直快要不認識他了。


  你也有今天?

  嵬崧只覺一陣快感襲來。


  就在他有些忘乎所以之時,他眼角餘光突然瞥到了傀影之魂似在輕微的顫抖。


  一下,僅僅一下,很輕微,就被傀影控制住了。


  快得嵬崧都有些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卻一下子就讓嵬崧清醒過來。


  同為鬼修,兩人也非常的熟悉彼此。


  嵬崧死死盯著傀影,自他略顯僵硬是表情,他便能夠七八分的肯定,他是在強撐。


  魂魄顫抖,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什麼情況下會顫抖,大約是在忍受極致的痛苦或者極力掩飾什麼的時候。


  他把自己帶入傀影的位置。


  此時此刻,傀影之魂回來了,那天惡那邊可就不妙了。


  少了傀影的驅使的天惡還會是那個女修的對手嗎?

  嵬崧輕而易舉的戳穿了傀影之魂的偽裝。


  他突然冷冷一笑,什麼都沒說。


  傀影之魂心中一緊,兩方對視,已是能一眼洞穿對方的心思。


  嵬崧沒有上套。


  說時遲那時快,雙方几乎是一齊出手了。


  傀影之魂轉身便要瞬移而去。


  下一刻,一柄魂幡招展,已是一把卷上了他。


  他不甘的嚎叫,知道自己慢了一步。


  他扭頭,眼睜睜看到嵬崧將一道蒼白中帶著血紅的印記打在魂幡之上。


  隨即,巨大的吸力直擊而來,他神魂驟然奇痛無比,似被火炙烤,又是被冰針密密實實的釘住了,還似被斧子一片一片的劈下……


  他惶恐大叫,充斥著絕望,毫無風度,醜陋無度,可他全都顧不上了。


  如何不絕望,到了這魂幡之中,永無寧日的便是這樣的生活,生不生死不死,直到消散為止。


  以前他都是這般整治別人,手底下不知多少亡魂怨鬼,如何知曉自己也會落得這般的結局。


  恐懼之中,他突然想起,在他元嬰之後,曾經出外遊歷。


  他去過道家地盤,覺得道修什麼事都講因果,假仁假義透了。


  而現在,他凄楚的慘叫、求救、乞憐,卻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周遭一片漆黑,他卻能感覺到其中遊盪的魂魄,稀碎的、空茫的,甚至同他一般慘嚎的……


  他無力的住了嘴。


  他本以為自己手握天惡,利用天惡鑽天道的空子,是相當的聰明。


  而今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逃脫因果嗎?

  嵬崧看了一眼毫無知覺,眼睛暴睜,死不瞑目的傀影殘屍。


  他一點都不緊張。


  這河道位置偏僻,誰能尋到傀影的屍體。


  另外,身為鬼修,他的屍體會很快消散的。


  如今剛死了一會兒罷了,嵬崧已是能感覺到傀影屍體也在虛化,盛紅衣湊近,便能看到肉身之中的靈氣正在瘋狂散逸。


  按照這個速度,不出十日,便是沒有被魚給吞了,他也會徹底消散。


  嵬崧得意的一笑,至於回到鬼城如何交代?


  要交代什麼?

  傀影被道門修士盛紅衣殺了,他能力有限,盛紅衣奸詐狡猾,他無力報仇,只得含恨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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