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心生罅隙(2)
天剛蒙蒙亮,錦城大道上已經從四麵八方擁簇起越來越多的車子。白色的蘭博基尼剛開始還是一路暢通,後來越來越慢,最後也加入了堵車的大軍。
南瑉望著嘟嘟按喇叭催促的車粥,一反常態的不著急,慢條斯理地跟著前麵的車屁股,你走我就走,你停我就停。
四周的窗玻璃都是關得嚴絲合縫,他隻是穿了一件白色的道袍出來,即使再好的功夫底子,也經不住寒冬臘月的霜寒。
他的頭發濕濕的,耳廓邊還有沒有幹的汗漬,配上白皙的貴公子臉蛋,清新中透出些陽剛的味道。
南瑉左手趴在方向盤上,歪著腦袋,看著副駕駛上的那個受氣包,眉目彎彎,似笑非笑地說道:“遇到困境的時候想到我了,現在利用完,就甩在一邊,愛理不理的樣子。哎,我的命也忒苦了。”
梅玫薇雙手環抱著,低垂著腦袋,烏黑的短發遮住了臉,聽他一說也偏過頭,濕潤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眼睛紅得像金魚。
“對你,我還用客氣嗎?”她的聲音悶悶的。
南瑉嘿嘿地笑起來,把頭自在地靠在座椅上,搖頭晃腦道:“看來,要打進小薇薇的心房內部,太不容易了。”
梅玫薇斜睨著他,草莓一樣的嘴巴往下彎,不知道他樂個什麽勁兒。
南瑉繼續說道:“你這個丫頭,太狡猾了,即使別人對你好,你也小心翼翼地提防著,時刻保持了該有的距離。有時候我都在想,是不是你要修煉成千年老尼姑了,守著這麽多優秀的男人,一個也入不了你的法眼。”
梅玫薇翻了個白眼兒,不屑地說道:“哪裏有優秀的男人?你是說品相嗎?要是我看到一個長得還算對得起觀眾的,就要撲上去,那我幹脆努力學習,將來考個整容醫師,喜歡什麽類型的臉,就把別人整成什麽類型的。”
南瑉看她放鬆了些,繼續說道:“你還是太自我了,什麽都喜歡靠自己。偶爾小女人一下,把問題交給男人去解決不好嗎?”
梅玫薇閉上眼睛,也仰麵靠回座位裏,不想再談:“我睡會兒,別吵我。”
啪地一下,一個冰涼的東西貼在自己的臉上,梅玫薇一驚,睜開眼瞪著他,原來砸自己臉的,是一部手機。
“給你的同夥兒通個氣兒,告訴她們你已經被英明神武的瑉少救出來了。”南瑉懶洋洋地說道。
“你這人……真是!”梅玫薇嘴裏的欠揍二字還沒有出來,手機的屏幕就自己亮了,立刻傳來了很騷包的音樂鈴聲。
這個時候,前麵十字路口的綠燈已經開始進入倒計時,像王八一樣爬行的車隊,一個個又挨著挪動起來。
南瑉好像對來電的人不感興趣,平靜地說道:“找你的,自己搞定。”
梅枚薇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滑動了一下接聽鍵。
“萌芽子是你啊!”她的眼睛馬上神采奕奕,“我沒事兒了,好姐妹我也不謝你了,到時候食堂一樓自助餐,你隨便選,刷我卡。”
“阿薇,你也忒小氣了,救命之恩就一個大鍋飯把人打發了。真是交友不慎啊。”手機裏傳來細微的抱怨聲。
“哈哈,我現在是窮苦的無產階級,你不能太狠了。其他姐妹呢?都安全到家了吧。”
“她們吃好喝好,當然自己回去了,我告訴她們,有親戚來城裏了,你提前走開,帶著逛商城去了。”
梅玫薇眼裏閃過一抹細微的暗光,她現在哪裏還有什麽親戚。
嘴裏卻是歡快地說道:“什麽時候,連你這麽老實的人,都開始撒謊了。不過這個謊言,是善意的,謝謝你啊,幫我穩住她們。”
她心裏暗自慶幸,當時的情況下,找唐萌是最穩妥的。要是橫生枝節,弄得大家都擔驚受怕的,這個年還怎麽過?
唐萌說道:“一個屋子下的姐妹,開學的時候,記得買好吃的賠罪,畢竟我們兩個有了小秘密了。”
“知道啦!”梅玫薇笑著答道。
唐萌忽然壓低了聲音,遲疑地問道:“阿薇,班主任有沒有把你怎麽樣?我當時慌了,把這個事兒告訴他了。”
梅玫薇笑容一斂,那個毫無風度的臭家夥,敢把她一個人扔大街上。
“沒事啊,他去接我的,幸虧你報信,我才這麽快就自由了。”她的語氣還是歡快如一。
唐萌放下心來,輕鬆地說道:“阿薇啊,寒假快樂哦。我得去吃藥了,媽媽在催我。”
“好的,寒假快樂!有事給我電話。”
梅玫薇收了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你平時對我說話,也是這麽累嗎?”南瑉好整以暇地問道。
梅玫薇知道他在諷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傷痛,難道都要亮出來給別人欣賞嗎?
“高高在上的南氏少爺,在這樣複雜的人際關係中,居然還會問我這麽蠢的問題。”梅玫薇反諷道。
外麵的路況已經有所緩解,車輛雖然不能高速行駛,也都能陸陸續續地跟著流暢起來。
南瑉一邊看著前麵,一邊正經地說道:“對你周圍無關緊要的人,你可以完全不理睬,對於宿舍的姐妹,你可以戴著麵具半真半假,甚至對於我,你也可以隨便打迷蹤拳,可是對於阿洲……你不該傷害他。”
梅玫薇怒視著他,感覺這個人很討厭,條件反射般排斥被人看穿的窘態:“我不是實驗台上的青蛙,隨你拿著刀子解剖來,解剖去。”
南瑉一腳刹車,把車子停在了一個高架橋上麵。
錦江像一條藍色的遊龍,加上水麵上凝結成的薄薄一層浮冰,蜿蜒在錦城的腹部中央。
潔白如玉的橋欄杆,設計成豎琴的琴弦式樣,一根根如美人纖細的手指,折射出亮燦燦的陽光。
梅玫薇看著前麵頭上的視野,一塊兒藍底白字的交通標誌,頓時轉頭,不解地看著他發什麽瘋:“這裏能隨便停車嗎?”
南瑉搖下車窗,望著外麵,嘴裏飄忽著白氣,低沉地問道:“小薇薇,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梅玫薇凍得蜷縮在座位裏,沒好氣地說道:“你管我真傻還是假傻,我現在隻想回家。反正等到訓練結束以後,我就離開了武館,到時候大家就瀟灑利索,毫無瓜葛。”
“也包括我嗎?你就這樣打算的?”南瑉看著她,眼睛裏滿滿都是認真。
梅玫薇張了張嘴,想到南瑉這麽久來對她的照顧,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他都時不時送來關心。她忽然硬不起心腸,再說出傷害他的話。
梅玫薇苦笑了一下,一直以來,她已經練就了銅臂鐵骨,不怕任何人的冷言冷語。可是她受不了別人對她好,哪怕是一點點的溫暖。所以她才矛盾,她才不停地掙紮。
“行啦!知道你的心意,本少爺也算是沒有白疼你,哈哈……”南瑉拍著她的肩膀,“原來我這個朋友,在你心裏還是有分量的,這個就足夠了。看你要哭的樣子,就不逗你了。”
“幼稚!快把窗戶關上,沒見我還露胳臂露腿兒嗎?”梅玫薇打掉他的爪子,拉了拉衣服。
“來不及了,馬上本少爺要走了。”南瑉指著橋下的一處位置。
梅玫薇驚訝,好奇地順著窗外看去。隻見一輛黑色的沃爾沃車停在了白色的高架橋下麵,車門一開,一個頎長高貴的身影走了出來。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一邊白色的衣領讓他的五官更加的清朗俊毅。
由於最近一段時間,他就在室內養病,所以蜜色的皮膚變得比較白皙,在晨光的照射下鍍上了一層金邊,把身上那種冰冷霸氣衝淡了一點,多了點溫潤的柔和。
“抱歉。”南瑉聳聳肩,忘記告訴你一件事情,“我的身上有追蹤器。”
梅玫薇看到濮陽洲的那一刻,千萬種思緒都湧出腦海。
她很委屈,莫名其妙被他老爸抓去,為了不透露他的信息,自己冒著危險替他遮掩了。當時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勇氣,為了一個隻有淺水之交的師徒之情,她破天荒沒有出賣他。
可是當自己殫精竭慮替他擔心的時候,居然傳來那個視頻,梅玫薇心裏不平衡了,人家活得有滋有味的,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多此一舉,莫名其妙地還有那麽些酸酸的。
梅玫薇當時就很慶幸,這樣也好,至少在自己還沒有付出很多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切是一個騙局。
她就像是一個站在沼澤邊緣的試探者,剛剛伸出一隻腳,就陷了半個腳麵進去而已,要抽身也是很輕鬆的一件事情。
兩人以後就這樣平行地前進著吧。
等到她的心放下來沒有一絲漣漪的時候,早上一睜眼,兩人居然又躺在了一起。他又像一個炸彈扔進來,把毫無防備地她炸得外焦裏嫩。
這個人就這樣,每次都以各種方式,提醒著他的存在。
梅玫薇忽然感覺很疲勞,她歎了口氣:“南瑉,謝謝你!我想,你這個朋友我還是挺認可的,不論怎麽對待你,至少你從來都不生氣。”
南瑉本來以為她又要暴跳而起地和他鬥一番,結果是這樣一句平平淡淡的話。
他會心一笑,輕輕說道:“那麽,我走了,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