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攔路之石(2)
天空像一台八十年代老舊的黑白電視劇,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突然按掉了開關。
先是一陣細密的雪花麻點,然後陷入一片空靜的黑暗,隻留下天邊的月亮,逐漸縮減成一個極亮的光點。
南瑉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斜斜地靠在自己的跑車旁,修長的手指中間,夾雜著一根細長的香煙。
他並沒有放入嘴中,隻是點著以後就任它在指尖燃燒,閉著眼睛,能感受到細軟的煙霧寥寥升起,並且自動鑽入鼻息。
耳機裏一陣吵雜,短暫的寂靜以後,出現了明九的聲音:“少爺,我們的人已經準備妥當。”
外人都叫他“南少”,能叫他“少爺”,自然是他自己的手下。
南瑉眼睛都沒有抬一下,“詳情。”
明九聲音無波地說道:“二十把紅色6衝鋒槍,十架俄羅斯C5狙擊步槍,四台美國TAGO-7火箭炮,榴彈炮,迫擊炮……”
南瑉的眉頭越來越皺,最後忍無可忍地喝道:“夠了!你們這是要轟炸濮陽氏的老巢嗎?用炮彈做什麽?”
“額……少爺不是吩咐說要去搶人嗎?”明九試探地問道。
南瑉揉了揉突突跳動的睛明穴,把煙頭直接扔到地上,踏上去使勁地碾了碾。
“所有人都回去,留下一部車子在外圍接應。”
明九還想再說什麽,最後隻能在耳機裏答道:“是!少爺。”
南瑉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副墨色的眼鏡,動作優雅地戴上。
不遠處的濮陽氏的老宅——仁園,從漆黑的夜色中交叉處許多筆直紅外線。
南瑉的嘴角彎起了一抹不屑的弧度,低低地笑道:“小薇薇,不要怕,哥哥來救你了。”
一個利落的前滾翻,南瑉潛到了別墅的一角,蘑菇形狀的盆景很好地掩飾住他的身形。
根據內線提供的情報,目標應該在二樓的一個房間內。
抹開手腕上的袖口,露出一款精致的菱形手表。
這是不久以前,SC組織的潛伏高手百慕那裏敲詐來的。絕對是爬高逃跑必備的佳品。
他按下芝麻那麽大的一粒按鈕,手表上瞬間抽出比蠶絲還細的繩子,繩子的材料是羽蛇培植的一種細菌產出的,結實耐用。
繩子的一頭衝向二樓的欄杆,南瑉等巡夜的保鏢走過,就撲簌簌地爬了上去,神似鬼魅。
原來院子裏的惡犬,幾分鍾前已經被內線的人迷倒在草叢中。
梅玫薇坐在房間內的床邊上,自從下午被帶了回來,就沒有再見到一個人,直接被人晾在了一邊。
她這次很有骨氣地,沒有告訴濮陽坤任何一點關於濮陽洲的事情。
“死老頭!”她惡狠狠地罵著,“沒有吃的,至少給姑娘我一口水喝啊。”
她的確很有骨氣,可是肚子裏都柔軟曲折的腸子,沒有一點骨頭成份,已經早就沒有骨氣唱起了大戲。
屋裏沒開燈,她已經摸過牆上的開關,沒有任何作用。
“不是說濮陽氏是錦城第一有錢人嗎?連這點兒電費都要省,果然越有錢的人越摳門。”她獨自絮絮叨叨地念叨。
忽然,門上傳來一個扭動鎖把的聲音。
梅玫薇身體一震,臉上的神色難辨。因為她不清楚來的人是朋友還是敵人,這個情況下後者的可能大一些。
“小薇薇……”南瑉低聲地喊道。
梅玫薇聽到這個獨特的稱呼,頓時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裏潤出來。
果然,這個時候他還算是一個可靠的人。
“我在這裏。”她也小聲地答道。
房間黑暗,可是南瑉還是精準地走過去,多功能夜視鏡不是吹噓的,她看不見他,他卻能看到她。
南瑉步伐輕盈迅速,完全沒有平時漫不經心的慵懶。
“你怎麽樣?”
梅玫薇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說道:“我很後悔!”
“來不及了,你已經上了我們的賊船。就像從我床上走出去的女人,說是完整沒拆過的,會有人相信你嗎?”南瑉的聲音低小兒上揚。
“靠!狗改不了吃屎。”梅玫薇惡狠狠罵道,這種情況下不是該說些什麽好聽的來安慰她受驚的心靈嗎?
她內心腹誹了過後,還是繼續說道:“我後悔的是早上沒啃完的饅頭,送給了路邊的流浪狗。搞得我現在前胸貼後背。”
南瑉差點沒有被自己的口水淹死,“你強!居然在狗嘴裏搶食。”
梅玫薇白了他一眼,也不管在這樣黑漆漆的情況下他能不能看得見。
“快點救我出去啊!然後找一個最簡單幹淨的飯館,點一頓最豪華豐盛的宵夜。”
南瑉一邊聽著耳機裏匯報的情況,一邊笑著調戲她:“你這個丫頭,怎麽不是被這樣的陣勢嚇得尿褲子嗎?還在那裏惦記著吃飯,你能不能見到日出還是一個問號呢?”
他說的這句話有些水份在裏麵,除了嚇唬小姑娘,還有就是情況有些不對。
屋裏驟然亮燈,四處一片煞白。
兩人都齊齊一顫,望向光源的地方。接著梅玫薇就見到南瑉一副濃黑的墨鏡,全身黑漆漆的運動服蹲在自己麵前。
她指著他的臉咬牙哼道:“你這個騷包,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還不忘記臭美。”
南瑉也不去理會這隻枯井下的青蛙,隻是優雅地站起來,望向大門的方向。
梅玫薇心下也一緊,脊背發麻,情況不妙了。
一排排黑色西裝的保鏢,沉默肅殺地站在外麵的走廊上,樓道間還有悉悉索索吵雜的腳步聲。
“坤伯!薑還是老的辣啊,被你發現了。”南瑉高聲說道。
“你小子怎麽來了?”濮陽坤明知故問,團福圖案的唐裝已經換下,現在是白色的綢衫。
“聽說坤伯獵捕到了一隻小豬崽子,我就是好奇,來看看。”
梅玫薇的眼睛都想噴出幾萬伏的高壓電,直接收了這個禍害。
濮陽坤隻是沉聲吩咐道:“都帶出來!”然後部分保鏢跟著他與官而去。
“走吧,有吃的了,還不快點兒衝。”南瑉抓住她的胳臂,連拖帶拽地跟了上去。
新中式裝修的別墅大廳內,黑色的線條簡單冷毅。
寶石藍底的百鳥朝鳳潑墨屏風掛在牆麵上,古韻雅意。頭頂上是孔明燈形狀的小吸頂燈,白色的光籠罩著好似羊脂白玉。
濮陽坤坐在屏風下的黑色沙發上,威嚴淩厲。
周圍都是黑壓壓的保鏢,梅枚薇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仗勢,心裏多少有些發怵。
南瑉把梅玫薇護在身後:“這麽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
“小洲在哪裏?”濮陽坤單刀直入地問道。
南瑉聳聳肩,很是無辜地說道:“坤伯,我們已經很久沒在一起玩了。我知道的情況並不比你多。”
“你們兩個一直穿一條褲子,會不知道?”
“別!我不喜歡那種調調,還是穿自己的褲子保險。”南瑉連忙撇清。
濮陽坤眉頭皺起,估計是問不出什麽實話,“你走吧!叫他給家裏打個平安電話。”
“見鬼的電話!你老什麽時候關心過兒子的安全問題?”南瑉心裏鄙視,沒有直接明說。
梅玫薇心裏暗想,“果然有問題?之前什麽都不多說就是正確的,哪裏有這樣的父親?兒子不見了,還得去找別人打聽消息,連綁架,恐嚇都用出來了。”
南瑉臉上笑嘻嘻的,還真像一個聽話的孩子,拉起梅玫薇就往外走,卻撞上了迎麵而來的保鏢牆。
“坤伯,這是什麽意思?”
“誰允許你帶走她!”
“他是我的女人,當然和我一起過夜,留在這裏,怕是不妥吧。”南瑉語不驚人死不休。
梅玫薇瞪著她,眼如銅鈴,鼻噴牛氣。手指狠狠地掐上南瑉的腰。
濮陽坤顯然不信,“回去好好想想,怎麽來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南瑉嘴角迅速抽動,可是還是硬生生忍住腰間的刺痛,張大眼睛瞪著她。
那意思很明顯,笨女人,我在救你啊,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梅玫薇臉朝一邊,才不想領他的情,直接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要怎麽樣才肯放了她?”這話問的是濮陽坤。
要不是看他是阿洲老爸,他早就打掉他的假牙,還會這麽耐心地在這裏磨蹭。
阿洲兄弟隻是說幫他掩護身份,在沒有其他提示的情況下,他隻能投鼠忌器,周旋妥協了。
“瑉瑉,你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
“管家!送客!”濮陽坤大手一揮。
南瑉拍著梅玫薇的肩膀,眨著眼睛哀戚地說道:“親愛的,你暫時在坤伯這裏玩一會兒,我馬上去把那個兔崽子抓回來,贖你回去。”
梅玫薇看著兩人,終於說道:“你們之間的事情,為什麽獨獨要糾纏到我?”
這話讓別人看來有些小女人撒嬌的味道。
南瑉抱著她的腦袋瓜,直接塞進自己的懷裏,臉上笑眯眯語氣惡狠狠地低聲說道:“我也是被強迫的!”
然後他轉過頭說道:“坤伯,我是一個男人,請不要讓女孩在我麵前流淚。在我回來之前,幫我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