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無妄之災（4）
期末考試，曆來都是優生的勳章，差生的憂傷。
梅枚薇是優生中的佼佼者，卻也很憂傷。
因為距離上一次期末考已經過了半年的時光，那個時候媽媽還在，回家的時候還能聽到她詢問考試成績，沒完沒了的嘮叨。
現在嘮叨的人換成了姥姥，以前姥姥是不會過問自己的學習成績，隻要每次長假能去鄉下住上一段時間，她就會很開心。
現在每周回家，姥姥不僅會詢問成績，詢問生活，還會詢問自己去武館的情況。
要不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真懷疑姥姥會不會隨時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才會安心。
以前東密那家夥每到期末，就會找些所謂的考試預測題目，兩人在一起，埋著頭一邊做一邊討論。現在兩人連打個電話，都要很肉疼地計算著時間，越洋長途的電話費用傷不起啊。
今年，她快進入十七歲的年紀，獨自過著這個孤冷的冬天，孤冷的城市，好像隻剩下了她孤冷一人。
其實梅枚薇也算比較涼薄的人，就算別人對她笑得再開心，表現得再殷切，都很難真正走進她的內心。
從小耳濡目染梅澤在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她也變得不會隨便就把真心交給人。
特別是梅澤的那場車禍事件，更加讓她清楚這個社會的世態炎涼。連以前初中的那個會拍馬屁的禿頂校長，上次在路上看到自己，都像是躲瘟疫一般逃掉了。
直覺告訴她父親那件事並不是表麵的那樣，可是她現在隻能毫無辦法的想想。一切都隻有等自己強大，才有發現真相的資本。
學校也籠罩在一層緊張認真的情緒之中。
放學後的道路旁，白色大理石椅上旁，沒有了閑情逸致談論校園八卦的女生；綠茵的操場上，沒有了熱情四溢追逐足球夢想的男生。連學校旁的那些小物件的店鋪，都變得門可羅雀。
平時午後時間都冷場的教室，現在卻是同學聚集最多的地方，試卷翻飛，題海泛濫。
大家把枯燥乏味的教科書直接當成了情節引人的小說，飯不離口，睡不離手。
有時候，宿舍的人半夜做夢，都是英語單詞表，化學周期表，語文古詩詞，數學公式表……
別人常常嘲笑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人，可是事情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抱抱佛腳至少可以讓自己更安心一些，冷靜一些。
拋出偏見，梅枚薇覺得秦最還是一個挺負責任的老師，至少還擔心自己因為別的事耽誤學習。雖然他的言行總是那麽的離譜，超出一般老師的形象。
“梅枚薇——”一個溫潤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打斷了梅枚薇的神遊。
她轉頭一看，就見唐碩夾著一疊厚厚的資料走過來。
他依然俊郎清秀的樣子，就像英倫古堡裏走出來的優雅紳士。
“嗨！這麽巧，唐碩。”梅枚薇禮貌性的打著招呼。
“是啊！看你一臉委屈的樣子，去班主任那裏挨訓了嗎？”唐碩微笑著問道。
“呃！還好，沒有啦。我的樣子看起來有那麽差嗎？”梅枚薇尷尬地笑笑。
看來秦最的厲害之處大家都有深切體會啊，連彬彬有禮的老好人唐碩，都覺得枚薇放學後和秦最的單獨談話，是身入龍潭虎穴，危機四伏的事情。
兩人除了那次食堂的事，後來都沒有什麽特別的交集，總共說話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
梅枚薇倒是和他的同桌朱孝希，每周六都會在“南山武館”見麵。
不過朱孝希每次來和她單獨說不到兩句話，都會被因為開小差挨罰。
“聽說你現在很厲害，能夠手劈方磚，腳踢木板，頭頂圓壇了。”唐碩突然說道。
梅枚薇俏臉一熱，慌忙地解釋道:“你聽誰造謠的，絕對是誣陷。我又不是去學的雜技，哪裏有那麽厲害？你以為那是豆腐磚那麽好劈？木板倒是能踢破一塊兒，可是這裏有訣竅的，順著樹紋踢，即使是力氣大的小孩也能做到。我那是讓我師傅有成就感，不然遇到我這麽愚鈍的弟子，沒動力了怎麽辦。”
唐碩朗朗地笑起來，“想不到你那麽狡猾？我還真以為你真練就了絕世武功呢。想著我要是被別的班同學欺負了，回來可以找梅大人幫著出頭。”
梅枚薇一挑眉，聳聳肩涼涼地說道:“我又沒有被人打下懸崖，恰巧又沒有死，還運氣不錯地找到一個山洞，然後踩到一坨狗屎，發現了全武林都在尋找的至尊秘籍。正巧這個秘籍隻能是女的能練，然後我就重出江湖殺遍天下無敵手。”
唐碩一愣，接著泠然正色說道:“梅枚薇同學，看你骨骼精奇，就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維護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這裏有秘笈，看與你有緣，就十元錢賣給你吧。”
梅枚薇不可置信地大聲說道:“哇，你也看喜劇片呀？連台詞都背怎麽熟悉。”
唐碩頭一歪，笑說道:“怎麽，在你眼裏我就是乏味的出土文物嗎？”
梅枚薇眼睛冒光，摩挲著下巴上下打量著唐碩，一副守財奴的貪婪模樣：“出土文物有你這樣的品相，那也能值不少錢。”
“哦？你的眼光果然夠高！” 唐碩的音調怪異地高了一些。
“這個代表的是大眾的審美眼光，你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垂涎你的美色。”梅枚薇理所當然地答道。
唐碩戲謔地問道:“那這些女生包不包括你？”
梅枚薇調皮地笑道:“我最沒耐心，你售票的窗口，隊列可以排的長達錦河，所以我還是把機會留給別人，不要去湊熱鬧了。”
唐碩也笑道:“我免費送你一張票，附帶十塊錢。”
梅枚薇敏感地問道:“你今天怎麽老用十塊錢說事兒？”
唐碩歎了一口氣，“誰叫你拿十塊錢來氣我？”
梅枚薇恍然大悟，那次食堂唐碩幫他結完賬。第二天發放作業的時候，她身上隻有一張十塊人民幣，就眼疾手快地塞進寫著唐碩的名字那個本子了。
當時正是傳她喜歡唐碩朱孝希的風口浪尖的時候，她隻能用那樣委婉的辦法，不想再給大家找更多的笑料。
欠債還錢不正是天經地義嗎？他生個什麽氣。男人的自尊啊，真的沒法理解。
“六塊錢，還我。沒你提醒我還忘記了。”她伸出白如蔥根的手指，笑扯扯地說道。
唐碩把隨身帶著的一疊資料拍在她的手上：“給，這就相當於抵押品，便宜你了。”
他說完就風輕雲淡地走開了，完全沒有上次在食堂的清冷的背影。
梅枚薇張口結舌地看著手上的資料，不知是哪個專家預估的地理真題。說是真題，並不是考試題目，不過大致方向也會有個輪廓，會讓人可以有個重點的複習方向，不會兩眼麻黑，找不到方向。
畢竟專家也不是真神，手指一掐能眼觀未來。
“真是個別扭的人啊，直接給她不就完了。”梅枚薇無奈地歎息道。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午休的時間，聽到梅枚薇推門的聲音，已經躺下的各位美女集體探出頭來張望。
幽倩拔下收聽音樂廣播的耳機，第一個跳下床來，拖鞋都來不及套上就衝了過來，把梅枚薇從頭摸到腳。
她劈裏啪啦地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有沒有缺胳膊少腿？要是真缺了咱們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們去參加殘奧會。”
梅枚薇嘴角顫抖，“啪！”地一聲，就把那一疊資料砸在她的腦袋上，氣憤地罵道：“你才殘疾，而且是腦殘！”
小芳打著哈欠，熟練地撕開塑料紙袋。在碗裏放好麵餅調料，沏上冒煙的開水後，她含糊地說道，“阿薇，快來吃麵吧，你都錯過了午飯時間。”
梅枚薇把包和圍巾，一股腦都甩上她的窩，就去洗手。
走的時候，她還不忘得寸進尺地說道:“鹵蛋，西紅柿，黃瓜，牛肉幹。”
小芳點點頭，小女人般，細致地一一滿足她的要求。
唐萌轉過頭，清幽幽地說道:“洗手作羹湯的良家小娘子，真是宜室宜家。”
梅枚薇吸著勁道的老壇酸菜牛肉麵，接著唐萌的話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哪裏的小芳，我們村裏的，美麗又善良，能錯的了嗎？”
幽倩突然像踩著尾巴的狸貓，抱著資料興奮地大聲尖叫：“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天助我也，我簡直想什麽來什麽。枚薇，我簡直愛死你了！”
誰都知道幽倩的地理最差，她是天生的路癡，連帶著這門學科也很爛。
梅枚薇連考慮都省了：“別打我主意，我愛我家芳，沒有要劈腿的打算。”
小芳打著嗬欠，沒精打采地說道：“幽倩，你把我座位後那位仁兄給收了吧。我就考慮把阿薇白送你。”
幽倩不屑地說道：“我還是最愛我家李敏鎬，還真把我當回收站了，什麽病毒木馬都甩給我。”
“病毒木馬？”梅枚薇抓著一個小西紅柿就砸幽倩，幽倩操起資料當球拍擋回去。
唐萌閉著眼睛，“不要殃及池魚！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