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忌憚

  第23章 忌憚

  章千蘭瞅了一眼春燕,又嘆了一口氣,明顯看出她跟女兒沆瀣一氣,「罷了,日後有什麼事記得交給大人處理,你且回房歇著吧,天大的事有娘在前面給你撐著。」


  「是。」郁蓮點頭。


  就想往裡走,剛走兩步,就碰到郁興安怒氣沖沖闊步走來。


  想必聽聞了沈氏添油加醋的話,才發如此大火。


  章千蘭快走幾步將人攔下,率先開口:「老爺,此事不怪蓮兒,那佟家女跋扈自恣,前不久還在朱雀街打死人,蓮兒今日赴宴,打扮得跟月里嫦娥一般,被針鋒相對不是正常?」


  婦人長得艷美,楊柳弱裊裊。


  是常見的江南水鄉娘子模樣。


  她說起話來嗓音帶了一股嬌弱,讓郁興安的怒火滅了一半,還是粗著嗓子嚴厲道:「她為難你,你就不會任她說幾句?她大小姐的脾氣也就過去了,得罪了佟家,我郁家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下去?」


  章千蘭嚷起來,大有一副要理論的模樣,「沈氏就是這樣跟你說的?你可知道佟家女要叫人打死我們女兒,若蓮兒不跑不鬧,就會跟朱雀街那個人一樣,被打死。沈氏清高,你換她女兒郁靈珊試試,說不定她早就上前抓破佟家女的臉了,哼,她的女兒就是寶,我的女兒就是草了是不是?」


  郁興安凜著臉不說話。


  她又道:「況且,人家裴督主都沒有說什麼,還出手救咱們蓮兒呢,說不定是看上咱們蓮兒了,你就等著給裴督主當岳丈吧。」


  這句話,成功把郁興安的怒火息滅,他望了二女兒一眼,「是有謝庭詠雪之姿,可裴督主什麼絕色沒見過?還是不要有其他想法為好,明年開春你及笄后,爹自然會為你找一門好親事。」


  章千蘭接上他的話:「蓮兒的夫婿要好好挑,她不能給人家做妾,要當主母。」


  「我心裡自然有數。」


  「有數?你說的有數就是把蓮兒隨便嫁出去,為郁府換來利益,不顧她死活…」


  二人一來一往吵了起來。


  郁蓮沒有興趣,悄然離場,今天還沒練功。


  空氣漸漸稀薄,小雪越下越大,夜幕垂落,漆黑慢慢籠罩大地。


  行人紛紛撐開紙傘。


  高高的紅色宮牆掌上華燈,宮殿雕樑畫棟、高低錯落,宮女太監們井然有條地忙碌。


  皇宮,住著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主宰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那位九五至尊身穿明黃色錦繡龍袍,在御書房端正坐著,一臉莊嚴,他濃眉大眼,嘴角邊有一顆小小的紅痣,相貌堂堂。


  因神情太過於莊嚴,不像二十二歲風華正茂出現的表情。


  倒像不惑之年的人。


  「佟項明如今手中握有三十萬兵權,不可小覷,也是這些年朕能容忍他的原因之一,現在他真的是越來越大膽了,誰不知道你是朕的近臣,都敢對你大打出手,這也說明他對朕完全不忌憚。」


  他聲音充滿冰冷森寒。


  佟家的兵權,一定要快速卸下,指不定哪天要反。


  天子看向座下之人,期待他的回答。


  裴懷安端坐在紫檀木椅上,食指無聲敲擊著黑漆彭牙四方桌,似乎在思考著如何回答天子的問題。


  屋內火龍燒得正旺,空氣中還縈繞著一股淡淡檀香。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對佟項明用杯酒釋兵權的法子明顯行不通,他不會輕易交出兵權,現在他被收押在東廠內,人若死了,他手下的人一定會討一個公道,暫時也殺不得。」


  他又道:「東廠已經掌握了穆婁、翁舒二人罪行,趁著佟項明被收押,明日大早東廠、西廠將分別出動,擒拿二人問罪,他們殺了人,按罪應處死,待佟項明出來時,已無力阻止。」


  郁文德低垂眉眼,「能卸掉他身邊的左右兩名大將自是好,若佟項明瘋狂反撲又該如何?」


  裴懷安站起身,坐到半開的檻窗邊,望向外頭落下的雪,緩聲道:「佟靜雲會在東廠的牢里待上一段時間,佟項明不敢瘋狂反撲,若真的有那時,臣會親自披上鎧甲親自迎戰,臣有把握勝,只是,要死不少人而已。」


  戰爭一起,死的是士兵,受累的是百姓。


  佟項明擁兵三十萬,能和平解決是最好。


  若不能,朝廷出兵硬降的話,恐怕要死上數萬人,或者是死上十幾二十萬人,傷及國家根本,要數年才能恢復過來,加上鄰國對大胤朝虎視眈眈,不得不防。


  這也是郁文德忌憚佟項明的原因。


  郁文德從紫檀木龍頭雕刻大椅上起來,走到裴懷安身邊,嚴肅道:「就按你說的做,懷安,你是朕手中一把利刃,朕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希望大胤在我們努力下,更能欣欣向榮。」


  裴懷安沒有居功自傲,狹長妖冶的丹鳳眼神情淡漠,對著天子拱手作揖道:「臣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帝王拍了拍他肩膀,「知我者,懷安也。」


  裴懷安頷首。


  外面風雪更大了一些,簌簌飄落。


  白玉雕花扶欄上、黃瓦上、梅花上……都落了一層雪。


  裴懷安踏出御書房時,已是戌時,朔風已經在候著,他一出來,立即打開宣傘迎上,兩人走向宮門方向。


  華燈光影昏惑,宮牆昏暗的影子在雪夜朦朧地印在宮道上。


  雪地上被他們踩出一個又一個腳印。


  裴懷安放慢了腳步,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長長的紅牆,雪花很快覆蓋他的腳印,這條路他走了很多次,一點也不陌生。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雙手染上鮮血?


  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大抵是昭陽公主死後,郁文德坐上皇位,很多人需要處理,他的雙手就慢慢染上鮮血,擦也擦不幹凈。


  他自小父母雙亡,幼年便跟著師傅離家,對裴家人的感情不深。


  十八歲那年,昭陽對他威逼利誘,用裴家人威脅他,當時的祖母還沒死,是他的軟肋,他不願祖母看到裴家支離破散,便答應了。那時還是六皇子的郁文德數次找他合作,推翻簡文帝,解救百姓。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