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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湘潇值班。

  往日总坐在红沙发上,中午她偏偏跑到了南亚式雅间里。

  她在做着梦,她在精心地构想着他们相见时的情形。

  至少冼锐会亲自跑到火锅厅里面来找她,不能让他一下就找到,至少要让他多走几步路。

  雅间的布局很雅致,风景也很好,窗户外是一个居民区的小院,有一丛芭蕉树和一个小花坛。

  他们还可以坐在这里谈谈心,一同回忆往昔那些时光,相识的第二天,他曾在这里请她吃过火锅的。

  一切都那么美好,如诗如画。就只等他的到来了。

  她甚至还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小烟灰缸。

  正在这时,小柳站在火锅店门口叫他:“郗湘潇,有人找。”

  既然是小柳叫她,她的心中一听便明白了八九分。

  但是为了圆心中那个梦,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郗湘潇,有人找。”小柳又叫道。

  接着,一阵杂乱的拖鞋声啪啪啪地传进了火锅店。

  “谁找我?”湘潇终于无法再坐,走了出来,站在雅间门口问。

  “你过来嘛。”小柳神神秘秘地冲她笑,直拉着她往外走。

  “你看是谁?”到了她的值班室,小柳又对湘潇说。

  顿了顿,又笑了笑道:“没想到吧?”

  要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不但小柳没想到,连湘潇自己也不会想到。

  在他一去无踪影之后的两个月,他却会如此出乎常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追求理想化的爱情,也希望不时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情节,但这未免,太富于戏剧化。

  “冼锐。”湘潇冲着冼锐的背影,欣喜地叫道。

  前些日子对他的恨,对他的怨,对他的疑虑,皆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缥缈的烟,被无形地抛到了她的脑后。

  在不知不觉之中,离了她千丈远。

  “湘潇!”冼锐猛地转过身来,叫着湘潇,将做好了登记的身份证放好。

  他的嘴角挂着甜蜜的笑,连厚厚的镜片后面的眼睛,也沾上了喜气。

  小柳一见,忙拿了钥匙,兴冲冲地道:“走,上楼去,我给你开房间。”

  “中秋过得好吗?”湘潇看着冼锐,含笑而问。

  “在车上过的,不好。”冼锐坦言说。

  在成都给她打电话时,他正孤零零的一个人,天上正漂着雨,四周冷冷清清的。

  “你好像说过今年要陪我过中秋的。”湘潇见他高兴,便趁机提醒他说。

  “我本来想的,但是来不及了。明年吧,明年一定的。我接到你的信以后马上就赶过来了,我妈妈让我过了节再走,我也不愿意。但是还是晚了一步。湘潇,明年好吗?”冼锐对她说,满含了歉意。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认可。

  她是很好说话的,她不会再就此纠缠下去,更不会撒娇说:“不嘛。那你买个礼物给我,算是赔礼道歉。”

  上楼以后,小柳打开靠楼梯右边的那间房间,对冼锐说:“你住这间,这间干净。”

  说完,拖着鞋,啪啪啪地下楼去了。

  湘潇环视了一下四周,笑笑对冼锐说:“这间果然比你上次住的那间干净,还有一台黑白电视呢。”

  “对我特别照顾嘛。”冼锐回答她说。

  湘潇笑而不言,心笑胖子。

  冼锐转身关上了门,拉着湘潇坐到沙发上,轻声对她说:“这次我是专程来接你去昆明的。”柔声地问:“跟我去昆明好吗?”

  湘潇躺在他怀里,柔顺地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就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也许是她盼他盼得太苦太苦的缘故。

  也许是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早早地深思过了。

  这两个月以来,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觉得,她想去,她可以去。她承受得起。

  “今天晚上就走,我到西昌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的,只是专程来接你去——昆明。”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

  在他的心中充满了甜蜜的向往,他要带走他心爱的,内涵深刻的女孩,去那个四季花开,四时果香的美丽城市。

  他还会娶她,与她共筑一个幸福温馨的小窝。

  相别两月,相思太长,他恨不得立即,马上就带走她。

  湘潇在他宽阔的怀中,轻轻地靠着,听见此话,抬起头来问他:“今天晚上就走?”然后,马上就自己作了回答:“好吧。”

  “你只要带上洗漱用具和两件换洗衣服就行了。”冼锐告诉她说,当然还有她这个人,这颗心。

  “那我得回家去一趟。”湘潇说。

  “你家远吗?”冼锐问。

  “我给你讲过的,不远。”她说。然后,轻轻地抽出被他拉着的手,抬起头来看了看表,说:“现在一点多了,我大概五点钟能回来。”

  “我忘了。”他直直地说,连一个小小的弯也不拐一下,就如此脱口而出。

  湘潇并不在意他的健忘,他在外奔波忙碌,不一定能记住她的每一句话。

  这一句是无关紧要的。

  她也不希望他记下她的这些废话。

  如此的话,只要他能够听进去,她还可以再对他讲上成百上千次。

  他总会记下的。

  “你说巧不巧?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今天就来了。”湘潇高兴地说。

  以前的生日,都是家里人给过的。

  这一次,她希望他给她过,场面可以小一些,但情调一定要够。

  冼锐接着她的话说:“好巧,明天到昆明去,我给你过生日。我在昆明那边有好多的朋友,他们都很关心我的。”末了,忽然看着她,问:“你过多少岁的生日啊?”

  湘潇一听,真是哭笑不得,脑中难免闪出几丝不快:他弟弟跟她同龄的,他居然连这都记不得了。他的心中还有她吗?

  “没什么,大度一点。”湘潇在心里对自己说。

  顿了顿,仍柔柔地回答他说:“我给你讲过的,19岁。”

  自从认识李哥以后,自从听过李哥和他老婆的悲剧以后,她总在脑海里告诫自己:要大气,要大气,不要吵闹。

  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自己,要吸取别人的经验和教训。

  冼锐一听,连忙望了望她,满怀歉意地道:“我忘了。忘了就是忘了,我这人不会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想了想,又说:“19岁,跟我弟弟同岁。”又顿了顿,又说:“比我小三岁半——还有多。”

  听冼锐这么呆呆地一说,湘潇更宽心了,倒是她忘了:他是个直人,常常会说出诸如,你的眼睛很大,但就是没有光泽。你并不漂亮,可是我却偏偏喜欢你。之类的混话来。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的眼里,湘潇差点没有成丑八怪。

  好在她也是这样的女孩,也偏好听这种淡灰色情调的话。

  尽管当时有些想不通,但事后略略一想,也总是能够原谅他,甚至还会用了独特的眼光去暗暗欣赏他。

  “那我回家了,咱们回头见。”湘潇起身说,也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跟他一起飞。

  她念过一些古诗,古诗里常常这样描述理想的爱情: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

  鸳鸯戏水影相随,春燕衔泥比翼飞。

  爱情,总离不了飞的。

  “别忘了给你妈妈说一声。”冼锐再次叮嘱她说。

  “嗯。”湘潇点头说,又问他:“昆明现在的气候怎么样?”

  “你少带点东西,咱们到昆明去买。”冼锐再次提醒她说。

  他已经说了两遍了。

  “嗯,那我走了。”湘潇将门拉开,向门外走去。

  “你到哪里坐车,要我送送你吗?”冼锐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湘潇回头看了看他,笑笑说:“不远,就在对面汽车站。”

  那一颦一笑与一言一语,分明是在无声地暗示他。

  但是又怕长途旅行,让他现在身体有些吃不消。

  冼锐也笑了,将门拉过来,关好。

  他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拥着她,他们一同下了楼。

  他们出了一串红,到了汽车站商场。

  看着琳琅满目的食品,冼锐问湘潇:“你妈妈喜欢吃什么?”

  “我妈妈喜欢吃的东西,这儿没有。”她回答说,她的意思是不让他破费。

  “你妈妈喜欢吃什么呀?”他再问了一次。

  他坚持要买一些,以表他的心意。

  爱屋及乌,更何况是她的母亲,他未来的丈母娘呢?

  “水果。”湘潇随口说,分明看见商场里只有包装食品。

  冼锐果然向四周看了看,方才发觉没有,原来是上了湘潇的大当。笑笑说:“没有。”想了想,又说:“那买点月饼。”

  然后问售货员:“小姐,有月饼吗?”

  回答说:“没有了,中秋已经过了。”

  “哦,我又忘了。那买点别的什么吧,你给选选。”冼锐说着,热情地拉过了湘潇的手。

  的确,他真不是个生活的细心人。

  这下可为难她了,她从没注意到母亲喜欢吃什么。

  姐姐吃个零食都要挨骂,她母亲当然是节约的,不吃零食的。

  除了经常吃水果和米饭以外,好像她并不挑食。

  当然,她也绝不像她那样钻够了字眼,然后才说她喜欢开心果,喜欢半个西瓜。

  于是,冼锐叫售货员拿了一盒奶糖,是大白兔牌的。

  什么都忘了,偏偏没有忘记,湘潇是属兔的。

  曾经,他听信了云的胡说,将兔耳朵夹进了湘潇的油碟里。

  往事太美好了,记忆太深刻了,所以没有忘。

  湘潇偏不,偏拿了一盒米老鼠的,因为冼锐是属鼠的。还得意洋洋地说:“你不是想见我妈妈吗?我带你见我妈妈去。”

  冼锐无奈,只得依了她,大笑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打了她一下。

  接下来,她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挑选,都是些甜腻的食品。

  她不吃零食,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她想她母亲也一定不会喜欢,便懒洋洋地说:“够了,我妈妈问我哪里来的钱,你叫我怎么回答?我前天才回了家的。冼锐,够了。”

  “那你就给她说是我买的呀。”

  冼锐自豪地说,真希望这一次,她能在她母亲面前提起他。

  以便为他日后进入她的家门,打些根底。

  好事成双,他又挑了一大听好奶粉。

  湘潇又何尝不想呢,但是她怕她反对。

  在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之下,东西终于买好了。

  湘潇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从皮夹子里掏钱的样子。

  不是局促与尴尬,也不是财大气粗,而是自信与珍惜,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唯美。

  付完帐以后,冼锐又递给湘潇一张崭新的百元券,道:“给你买车票。”

  “要不了那么多,只要一块五毛钱,我自己带了的。”湘潇纯纯地道。

  她还没有养成这个习惯,她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跟他去昆明,其实就是要常常从他包里拿钱。

  她太年轻了,她不会像成年人那样,很油条,看问题,一下就能够,赤裸裸地看到问题的本质。

  她想象得极其简单,只是想天天见到他,天天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冼锐不听,坚持要她收好。

  湘潇上了车,拉开窗户,含情地望着车下的冼锐,轻轻地说道:“其实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讲的。”

  冼锐笑了。

  早知她会说这一句,那他当初就不该放她回去了。

  片刻,他安慰她说:“那晚上讲吧。”

  说完,心里像抹了薄荷和蜜糖似的,感觉很好,很凉爽。

  她果然再也讲不出来了,只是默默地凝视着他。半晌,才想起一句来对他说:“我下午五点钟回来。”

  “好的。”冼锐应道。又说:“我有点头疼,我先回去了。”

  “再见”。湘潇一听,忙心疼地说,“晚上还要坐车呢,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再见。”

  说着,扬起手来,向他挥了挥手。

  司机到点了还没来,冼锐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小中巴才引擎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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