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庸從毓姝的手裏拿過梳子,幫著毓姝篦頭,毓姝有些心驚,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勉強穩定住了心神,惶恐道:“臣妾拜見陛下。”
少庸放下了手裏的梳子,說:“不必多禮。”
少庸獨自坐在了貴妃榻上,一言不發,毓姝看了一眼梳妝台上的梳子,語氣略微有些波瀾:“陛下從來沒有為我拿起過梳子。”
少庸說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毓姝抬起頭,看著少庸的眼睛如同平靜而深幽的潭水,隻覺得雖然和他相處了這麽些年,卻好像從來沒有看透過他。
毓姝這才反應過來,說道:“臣妾不覺得委屈。”
“既然如此,你要對孤說實話。”
毓姝的心裏“咯噔”一聲,呼吸也變得急促了,心跳如鼓,聲音略微顫抖:“不知道陛下要聽什麽樣的實話?臣妾一定知無不言。”
少庸的嘴角不知什麽時候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就像是從前一樣,溫柔如水,眼下卻是一片冰冷。
少庸緩緩道:“孤要知道,是誰告訴你關於長生殿的事情。”
該來的總會來,她早就知道少庸會來找她確認,上一回是因為太醫的告發,才會讓少庸起疑心,趕到長生殿,但是事後,按照少庸的性格,一定會找人確認她之前都見了誰,這其中也一定牽扯到了九兒,少庸心裏不能確定,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毓姝跪在地上,她其實從來沒有對少庸下過如此的大禮,這一跪,便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毓姝說道:“請陛下恕罪,是臣妾一時好奇,才會自己跑去一探究竟,臣妾萬死難辭其咎,請陛下懲罰臣妾!”
少庸的眼神微眯,說:“毓姝,你從來沒有對孤說過謊,孤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見了誰?誰跟你說了長生殿的秘密,你又看到了多少?”
毓姝頓了一下,感受到少庸語氣裏的陰冷,努力安撫著自己不平靜的內心,說道:“陛下多想了,臣妾從來沒有見過別人,也沒有人跟臣妾說起過長生殿,是臣妾自己一時好奇,釀成大禍,請陛下懲罰!”
少庸冷冷地說:“毓姝!你非要逼孤?孤以為這個世間,隻有你不會對孤說謊,孤不殺你,不代表什麽事情都要縱容你!”
少庸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脾氣,毓姝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掉了下來,毓姝跪在地上,爬到少庸的跟前,哽咽的說:“少庸哥哥,是毓姝錯了,少庸哥哥從來不會對我發這麽大的火,你就當是為了我,你不要再做錯事了!我都看到了,你一定是被妖物迷惑,這些年我看著你愛民如子,為政清廉,你怎麽可以用百姓的血去滋養那麽多的妖物!”
少庸掐住毓姝的脖子,力道不重,但麵色已經灰沉下來,冷冷地說:“妖物?你可知道我是一個人和妖生出來的怪胎?自生下來就已經被世人遺棄?如果不是孤是皇帝!我的日子,就會像從前的九兒一樣!成為人人喊打的妖怪!孽種!”
毓姝哭的越來越狠,兩隻手輕輕的握著少庸掐在她脖子上的那隻手,聲音也越來越大:“我都知道!自從第一次進宮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喜歡了十幾年!即便是周圍的人都恐懼你,害怕你,明麵上說你的壞話,背地裏嘲諷你是妖妃之子,我也從來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過你!少庸哥哥!算我求求你了!迷途知返好不好?我會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隻要你別再殘害百姓,助紂為虐了!”
少庸冷冷地說:“就是因為這些年你都守著我,所以我現在不殺你,我隻是軟禁了你,我已經墜入深淵,再也不可能脫離泥潭,隻要這世間還有一人嘲諷我的身份,我便一日不能心安,母妃才是我現在全部的希望,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心意。”
少庸放開了掐在毓姝脖子上的手,拂袖起身,淡淡的說:“如果你不想成為長生殿中,母妃的養料,你就永遠閉上嘴巴,當作從沒有進過長生殿,直到母妃活過來,你會一直都在朝鳳殿養病,誰都不能見。”
毓姝的力氣就如同被抽幹一樣,癱軟在地上,看著大殿的大門緩緩打開,光線湧入朝鳳殿,她滿麵淚痕,視線模糊的看著少庸離開,那清風淡月的身姿漸漸離去,朝鳳殿內,隻剩下她一個人淚目。
毓姝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正是剛才少庸佩戴的玉龍佩,她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祖上傳下來的玉龍佩,終有一日會幫上少庸一個大忙,既然他不肯迷途知返,就讓她來了結這一切。
九兒戴著木簪子的手突然劃破了手指的一個口子,血流的雖然不多,但是卻隱隱刺痛,九兒皺眉,她的心裏一瞬間悶得慌,好像發生了什麽事情一樣,讓九兒的心裏隱隱不安下來。
九兒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手帕,將手上的傷口包紮了起來,冷漠察覺到九兒的手上受了傷,湊上前問:“怎麽了?”
九兒說:“沒事,不小心把手劃破了。”
“嗯。”
冷漠並沒有把這樣的小傷放在心上,九兒嘟著嘴說:“我好歹還流血了,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啊?”
冷漠不解地說:“為什麽要擔心?不就是手指劃了一下嗎?”
九兒心裏悶悶的,有些不高興,冷漠抿唇,揉了揉九兒的頭發,說:“不疼。”
九兒被這樣一本正經的冷漠逗笑了,說:“我開玩笑的,你好可愛啊!”
冷漠似乎不太願意被人用可愛稱呼,於是伸回了手,說:“這些天不要亂跑,我會教你一些防身術,危難的時候,如果我不能及時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學會保護好自己,萬分小心。”
九兒知道冷漠這是在擔心她,於是說道:“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冷漠“嗯”了一聲,這大概是九兒最讓他省心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