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天子之澤，五世而斬！
第78章 天子之澤，五世而斬！
「清君側，除奸佞……反推關中……」
右相王綰眉頭一挑，道：「秦御丞，你覺得藩屏公爵打得過重兵把守的函谷關嘛！？」
「關中坐擁巴蜀糧倉，還有鄭國渠的兩岸之地，後勤物資源源不絕！」
「關中兵源的素質也要遠高於中原諸地……」
「綜上，藩屏公爵若是敢無故謀反，勢必會步昔日山東六國君主之後塵，無異於自取死路罷了！」
……
右相王綰直接搬出了現實情況！
皇帝只要坐鎮關中，背靠巴蜀天府糧倉，外加鄭國渠兩岸之地。
有地，有糧！
再加上關中好武，兵源完全不愁！
這意味著朝廷中央擁有著絕對的國力碾壓！
從理論上分析……
哪怕關中以外的藩屏公爵全部謀反，皇帝一樣可以東出函谷，再度平叛一統！
而從穿越者的角度來看。
右相王綰所言仍舊有理……
劉邦憑什麼能夠一統天下？
可不僅僅靠的是沛縣那群老兄弟，更重要的是……項羽在關中做事太絕了，把關中民眾全部逼到了劉邦的一邊。
於是。
劉邦啟用韓信為大將軍，暗度陳倉，出巴蜀之地，覆滅三秦，佔據關中，爾後東出……
等於劉邦又把始皇帝的一統路線，又重新走了一遍。
因此。
按照右相王綰的設想：皇帝坐擁關中，便等同於立於了不敗之地，爾後再分封諸公子為藩屏公爵：御外夷、定中原、制奸佞、保國祚！
四項優點明顯遠遠高於風險。
畢竟大秦本質上還是郡縣制，不比周朝……周王室越封越小，越封越窮！
大秦只是用藩屏制度過渡一下。
並非重啟分封制，皇帝坐擁的關中之地不會被削弱。
這麼一來……
尹烈在公議檯面上確實很難反駁右相王綰的藩屏制度。
但實際上……
後世朱棣造反，理論上同樣沒有任何勝算！
畢竟朱棣僅僅只有數萬精銳，卻要對抗整個大明王朝……
論後勤物資，以及後備兵源。
朱棣全部都被毫無懸念的碾壓！
理論上朱允炆單用國力都能夠把朱棣碾壓成渣……
可朱棣仍舊靖難功成！
以藩王之名，入主稱帝！
這時。
右相王綰又補充道：「藩屏公爵只能擁有爵號、年俸，並無封邑、食邑、兵權，以及稅收財政大權！」
「當地兵權自有郡尉肩任，行政權則由郡守負責……長城軍團也必須是皇帝欽點的戍邊上將鎮守北境！」
「藩屏公爵更多的還是從名義上替皇帝鞏固九州，以及在朝中奸佞徹底失控的情況，扛起【勤王除奸】的大旗，拱衛我大秦國祚正統！」
……
右相王綰的一番話，引得帝國諸公欲發覺得有理。
因為按照右相王綰的藩屏制度，確實風險極低。
藩屏公爵除了爵號、年俸……其餘的兵權、財權、政權皆不能碰，除非有皇帝短期敕封特許。
但藩屏公爵畢竟是始皇的血蔭親子，倘若朝堂奸佞徹底失控，藩屏公爵立馬就能夠振臂一呼，舉世皆從！
此乃最後一道國祚保險！
右相王綰構想的非常完備！
只不過諸公子們難免會有些失望，原本他們以為自己能夠如同周朝分封的那般……坐鎮一方，軍、政、財、諜四種權柄，他們不說全部親手執掌，最起碼也應該拿下其二。
卻沒想到……
他們被分封之後，空有其名，處處受限，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但相比於商君制定的無軍功、不得爵的死規矩！
右相王綰的藩屏制度，仍舊讓諸公子們擁有了公爵的名義，還有高達萬石之巨的年俸！
周圍。
帝國諸公再度開始力挺了右相王綰之策略。
「藩屏之國策，好處遠遠大於風險，甚至可以說……基本上沒有什麼風險嘛！」
「右相高論，秦御丞這把肯定要認栽了。只要皇帝穩坐關中，區區一兩個藩屏公爵反叛，根本不可能威脅到朝廷！」
「問題在於，藩屏公爵毫無實權，若是真的出了權勢滔天的奸佞，他們又將如何勤王鋤奸呢？」
「呵呵！名正，方能言順！倘若名不正，自當朝廷內外都將除之而後快，屆時藩屏公爵只需振臂一呼，順勢而為，必能勤王鋤奸！」
……
帝國諸公對於名義二字顯然看的極重！
事實也確實如此！
自古以來！
出師需要有名，名正方能言順，言順而定天下！
不然……
奸佞之臣即便一時篡權，也無法長久的坐穩江山！
從穿越者的角度來看，尹烈也無從反駁。
原因很簡單。
東漢的開創者劉秀，一貧如洗的進入豫州，結果三年以後，老婆有了，十萬大軍有了，源源不斷的糧草物資也有了！
這就是【名義】的威力！
包括三國時期的劉備，織席販履之徒，人稱皇叔。
實際上劉備算是個毛的皇叔。
劉備嚴格來說，實乃中山靖王的十八代玄孫！
十八代啊！
老劉還真敢往上攀！
但最後劉備仍舊靠著老劉家的餘威，外加自身的仁義，混成了皇叔，甚至於漢昭烈帝！
綜上！
便可進一步的看出【名義】之重要！
以及帝國諸公為何會無比看好右相王綰的藩屏制度！
……
軍武王家席位。
通武侯王賁緩聲道：「父親，兒算錯了。沒想到右相考慮的這般全面，渭陽君沒能高興起來，諸公子們雖然名義上的權力得以抬升，並且擁有了較高的年俸，卻也被處處限制。」
王賁終究還是武將，在制度設計方面，他不可能比得過位列三公的右相。
武成侯王翦淡然的道：「很正常，分封制乃是陛下的忌諱，王綰若把藩屏制度設定的太松，陛下就不可能贊同他。」
王翦深知。
公議辯論，最重要的仍舊是得說服皇帝！
唯有獲得嬴政的支持，方能一錘定音！
不然雙方持續的互相挑刺！
就會讓朝堂公議變得跟菜市場吵架差不多，太難看了。
「父親明鑒。」
通武侯王賁微微垂首道：「眼下王綰必然有著陛下的支持，以及帝國諸公的認同，渭陽君與諸公子們也不可能反對利己政策……右相的大局觀著實不一般！」
武成侯王翦：「……」
王翦默默的掃了兩眼尹烈……
他覺得後者現在若想破局！
非常難……
末位。
嬴陰嫚並不是很懂公議辯論的各種道道。
但她多少還是能看得出是誰佔了上風的！
「瑾萱！右相好像要贏哇！看來我們馬上就能夠出氣了，量秦烈這次也翻不出浪花了！」
嬴陰嫚本來還挺支持尹烈的。
可方才尹烈對她好姐妹的極其無禮，惹惱了她！
於是。
嬴陰嫚的立場驟變，她現在巴不得看到尹烈出大丑。
而屠瑾萱始終都保持著平和的心態，她道：「右相現在確實佔據著絕對的上風，但……秦御丞肯定也是有後手的。」 嬴陰嫚聞言蹙眉：「瑾萱你怎麼還替那個無禮之徒說話啊！本公主反正是看不出來他能有啥後手，這回輸定了他！」
屠瑾萱：「……」
屠瑾萱性格平和，內里屬於高度的理性派。
尹烈方才確實對她無禮了。
但她也主動對其做出了回應。
既然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無論什麼結果，她都不會怨恨旁人。
所以。
對於眼前之公議。
她依舊可以保持客觀看待的態度。
……
場中。
尹烈沉吟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王綰的藩屏制度，各項限制確實比周朝的分封制要完善非常多！
地方藩公想要反推朝廷……
必須得有奇迹發生！
就像朱棣那種奇迹！
但奇迹顯然不能作為公議辯論中的佐證，不然尹烈就變成了胡攪蠻纏……
最終！
尹烈打算從財政入手，抨擊右相王綰。
他身為穿越者的眼界優勢，便是他的致勝法寶。
藩屏制度！
無論再怎麼千變萬化，都絕對繞不過明末的結局！
藩王養豬流！
帝國財政的腫瘤、吸血蟲！
「右相，你限制了藩屏公爵的兵權、政權、財權，卻還是忽略了一個要點。」
尹烈拋出了一個引子！
當即引得滿場關注！
就連嬴政也想看看，尹烈究竟要如何駁斥這堪稱無懈可擊的藩屏制度。
「呵呵！」
右相王綰嗤笑一聲，道：「秦御丞無需賣關子，若有高論，儘管說來便是！」
王綰由內而外都散發著老牌關中勛貴的倨傲之感。
他也確實有傲慢的資本！
要能力有能力！
要威望有威望！
上得始皇重用，下得關中勛貴派系的馬首是瞻！
縱觀整個朝堂之上。
能夠比肩王綰的重臣，屈指可數。
「既然右相這般急不可耐，那我便如伱所願！」
尹烈沉聲道：「正所謂天子之澤，五世而斬！右相你依照商君之法，制定出了庶子降爵繼承製，卻忽略了降至男爵之後，究竟該如何處理！」
「還有……我認為右相你制定的藩屏爵位年俸過高，未來隨著嬴氏皇族人數的不斷膨脹……」
「帝國財政必將不堪重負！」
……
降爵繼承最初乃是商君提出來的。
起因是魏武卒的崩潰，源於魏國最後無地可賞！
商君以此為戒，便敲定大秦的軍功爵位制度，需得降爵繼承……
除非是那些冒死先登之士！
方能把全部爵位都過繼給自己的子嗣。
其餘一律降爵繼承。
而軍功爵位的高低，對應著土地的多寡。
這代表著每年國家都能夠從民眾的爵位過繼中，重新收回大量土地，以延長軍功爵位制度的壽命時間！
同理！
藩屏制度若想維持在一個正常的財政支出，不僅得有降爵繼承，並且還得有五世而斬！
「舉個例子。」
尹烈看向帝國公子席位，他道：「當前陛下共有二十名公子，除卻一人能夠擢封太子，繼承王位之外，按照藩屏制度，其餘十九名公子，都將分藩入中原！」
「而藩屏公爵的年俸是對比三公重臣，享萬石之巨，初代共計便是十九萬石！」
「再論侯爵，現今諸公子成婚的較少，但按照平均來算，每名公子以後生出六個兒子，必然是不難的。」
「六子之中，長子繼承藩屏公爵之位，下天子一等，依舊享萬石年俸！」
「其餘五子則降爵繼承侯爵之位，下天子二等，年俸對比九卿重臣，享兩千石！」
「初代侯爵共計會有九十五人，約等於一百人，總支出年俸就是二十萬石……」
「再加上初代的藩屏公爵年俸，國庫需要每年承擔四十萬石！」
……
很多賬目都是屬於不算不知道！
一算嚇一跳！
右相王綰在制度層面其實已經構想的十分完善！
只可惜……
王綰或許是因為身為關中派系之首的原因，實在是太富了！
以至於王綰在藩屏爵位的年俸確立方面，直接從三公、九卿開始論起……
不過事實上！
王綰這麼做肯定也有著自己的道理！
藩屏制度已經限制了公爵的兵權、財權和政權，只有爵號與年俸。
如果藩屏公爵在年俸上無法跟三公並列，那麼在名義層面的份量，就會受到相當大的影響。
可無論怎樣的原因！
藩屏公爵都不能成為帝國財政的嚴重負擔！
不然藩屏制度的長期危害便會遠大於效用……
「一百名侯爵，依舊按照六子來說，長子繼承侯爵之位，其餘五子降為伯爵！」
尹烈頓了頓，接著道：「那麼就是五百名伯爵，年俸千石，國庫總支出五十萬石！」
「到了子爵……人數將會攀升至兩千五百人，年俸五百石，國庫總支出一百二十五萬石！」
「最後男爵的人數將會是一萬兩千五百人，年俸兩百石，國庫總支出二百五十萬石！」
「初代藩屏爵位總支出共計：四百八十四萬石，也就是將近五百萬石的支出！」
……
尹烈算了個整數。
因為財政支出統計到這裡還遠遠沒有結束！
甚至可以說才剛剛開始……
尹烈沒有給右相王綰中途插話的機會。
他緊接著道：「藩屏爵位初代暫定國庫支出五百萬石，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的十九名公爵，又將生出一百名侯爵，五百名伯爵，兩千五百名子爵，一萬兩千五百名男爵！」
「由於右相併沒有說明男爵之後，降無可降了又將如何處置，我這裡就按照嬴氏皇族最終皆是男爵來算……」
「另外初代的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也在不停的繁衍子嗣！」
「等到了二代以後，公爵依舊是十九名，侯爵的人數將會是兩百名，伯爵人數是一千名，子爵五千名，男爵兩萬五千名！」
「三代公爵人數不變，侯爵的人數將會是三百名，伯爵的人數是一千五百名，子爵七千五百名，男爵三萬七千五百名！」
「四代，五代，六代……直至十代！」
「公爵依舊不變，侯爵的人數卻將翻為一萬名，伯爵的人數大概在五萬名，子爵二十五萬名，男爵一百二十五萬名！」
「若按照右相你的藩屏制度，帝國嬴氏皇族只需繁衍十代，理論上人數便可超越一百五十萬！」
「國庫財政需要每年共計支出：將近四億五千萬石的糧食！！」
……
尹烈並沒有立即把生老病死，亦或者各種不穩定因素所削減的人數給算進去！
公議辯論！
他要得就是最後財政總支出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