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53章 狂言激辯!以臣克君!?
第53章 狂言激辯!以臣克君!?
此時。
不僅滿場諸公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尹烈的身上。
就連東凰也像是重新認識了尹烈一般,驚嘆莫名的望著後者的背影……
那麼東凰為何會這般震驚呢?
原因很簡單。
陰陽家想要入駐大秦的朝堂之上,有著兩項困難之處。
第一:陰陽家務虛,擅長各種偏門,比如煉金製藥、巫舞、幻術諸事。
可大秦整體風氣都偏向務實。
所以陰陽家想要融入秦國是很難的……
相對而言,道家卻在關中和中原都能吃得開。
只因道家乃是百家正宗的代名詞。
昔年。
孔夫子都得去拜會老子,並讚歎:其猶龍耶。
再加上【道德經】堪稱古今第一奇書!
使得道家的格調極高。
自然也就容易受到九州各個階層的認可。
反觀陰陽家……開派祖師鄒衍。
誠然。
鄒衍也算得上一時人物。
但要拿鄒衍跟老子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毫無疑問。
沒有任何可比性。
再者陰陽家也沒什麼能夠拿得出手的學說……
唯有一手觀星,推衍天象,尚且能夠登堂入室。
結果這條路卻被九卿奉常給堵死了。
於是。
第二項難處應運而生,如何解決九卿之首:奉常。
東凰想不出絲毫辦法。
所有的路都被堵的嚴嚴實實。
最後她只能等尹烈創造奇迹……
東凰現在還記得,尹烈讓她無需憂煩哉,船到橋頭自然直,上天自有安排。
那時東凰還不懂尹烈所言之深意!
現在她終於懂了!
原來上天真的自有安排!
九卿奉常在泰山封禪的重要場合,竟然極其罕見的算錯了天時!
亦或者……
天象反覆!
九卿奉常並非沒有能力,而是真的不得上蒼垂憐!
那這就更加讓東凰感到恐怖如斯了!
因為尹烈似乎早已算到當前發生的一切……
正如尹烈方才所言:你能夠觀星推衍天象,我能夠勘破未來之景,這應該沒啥奇怪的吧?
「尹烈……你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東凰忽然發現,隨著相處的時間拉長,她竟越發的看不透這位【燙手山芋】了。
事實上。
尹烈也的確是根據自身穿越者的優勢,提前獲悉始皇在泰山封禪的過程中,會遭遇天象異變!
只不過歷史上是始皇封禪結束之後,遭遇了突髮式的暴風雨!
眼下卻是嬴政在上山時,風雲立變,狂風不止……
但無論如何!
反正都是九卿奉常算錯了天象,其作為統籌泰山封禪事宜的牽頭人,必須得負全責!
而嬴政則需要面對曲阜孔氏的順勢發難……
按照俗世的理解。
始皇泰山封禪,就是為了昭告天地神明,朕之功績!
現今上蒼通過天象異變,彰顯震怒之色。
那就一定是你嬴政無德!
亦或者哪裡做的不好。
而孔白正是順勢將始皇無德的原因,引導到收繳天下的古之典籍之上。
霎時間。
嬴政似乎除了動用一些強勢手段之外,根本無法駁斥孔白半分。
畢竟孔白確實時機挑得好,見縫插針,且……不懼生死……
先秦時期的曲阜孔氏,還是有點硬骨頭在的。
嬴政總不能在這泰山之上,真把曲阜孔氏的當代家主給殺了。
那影響就太過惡劣了。
可嬴政又不能什麼都不做……進退兩難之際……
嬴政其實也在等待尹烈能夠一石激起千層浪!
爾後!
果不其然!
尹烈強勢出場,上來就以一句:子不語怪力亂神,直接把孔白打成了不肖子孫!
這時。
「老夫還道是誰在狺狺狂吠,原來是陰陽家的方士之流!」
孔白極為不屑的道:「今天何等莊重場合,恐怕輪不到伱這宵小方士開口叫囂……還不退下!?」
孔白一聲低喝,不僅中氣十足,他的四周隱隱還有浩然正氣滿溢!
整個人都顯得極具壓迫感!
另外!
孔白喝退尹烈是有充分理由的。
首先孔白乃是新晉的博士僕射,由嬴氏宗親派系之首的渭陽君舉薦,因此在朝堂上立即就能擁有話語權!
反觀陰陽家……
東凰等人連立足於大秦朝堂都做不到,自然也就沒有開口的資格!
這是一個廟堂的默許規則問題!
你不夠格!
那你說得就算再有道理都沒用!
孔白屬於妥妥的以勢壓人,根本不多廢話。
「呵呵!」
尹烈正了正自己的方士長袍。
他道:「孔家主真是好大的官威啊!難不成渭陽君保舉你成為新任博士僕射,就是為了借著天象給陛下出難題?再度掩蓋嬴秦姓氏之起源!?」
尹烈矛頭一轉,直指嬴氏宗親派系之首……
只見渭陽君亦是滿臉黑線,他也沒想到,孔白居然上來就這麼能惹事!
「陛下,君侯……」
孔白無奈只能解釋道:「微臣並非想掩蓋嬴秦姓氏起源之傳承脈絡軌跡,實在是陛下詔命即出,很快各個郡縣的官吏都會紛紛效仿,不遺餘力的到處搜索所有古之典籍!」
「無論是何內容,秦吏們全部強行徵收,這勢必會惹得天怒人怨!」
「陛下,微臣斗膽發起請諫,皆是為國為民,還望陛下明鑒!」
……
孔白不愧是當代孔氏家主。
三言兩語之間,便立即扳回了局面!
那麼孔白所說的是實情嘛?
確實是實情……
很多時候。
朝堂制定的政策往往是好的,可一旦施行下去,往往都會因為層層加碼而變得沒那麼好。
甚至成為民不聊生的惡政。
更遑論嬴政昭告式的透露出喜好古之典籍的傾向……
那麼各個郡縣的官吏。
勢必都會跟隨風向,拚命迎合始皇的喜好,以圖一步登天!
甚至不提地方郡縣的官吏……
就拿軍侯任囂舉例。
任囂從楚國宗廟搜出了大量古之典籍,他會去區分哪些跟嬴秦姓氏之起源相關嘛?
當然不會!
任囂肯定會選擇全部裝車帶走!
包括渭陽君也是一樣,誰沒事兒費那個勁兒搞甄別,反正統統打包總沒錯的。
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
嬴政過於明顯的透露出了自己的喜好傾向,接下來各地郡縣官吏就會用更加極端的方式,去強行徵收所有古之典籍!
從而形成一個默許的層層加碼政策,惹得中原士卿百姓盡皆怨聲載道。
此乃郡縣制的行政弊端。
沒辦法。
很難解決。
朝堂只能根據當地郡縣的情況,不斷做出調整……
鑾駕之上。
嬴政的臉色稍緩,他並非是個霸道到不講理的帝王,既然孔白實情請諫,他就會給出相應的態度。
「詔命,後續各個郡縣徵收上來的古之典籍,務必註明出處,精確到哪家哪戶,甚至是哪個人。」
「古之典籍納入咸陽守藏室以後,由內史帶領屬官,做謄錄諸事,完畢后,原本入冊收藏,範本由朝廷直接派人歸還於原主。」
「至於一切於秦、於君不宜的相應典籍,先做刪減,若遣詞造句太過大逆不道,則就地焚毀。」
「但典籍焚毀名單必須清晰指出癥結所在,此事先由長史負責,再分別上報給左相李斯和右相王綰審核,最後再由朕親自敲定。」
……
嬴政迅速給出了一個較為詳細的徵收典籍調整方案。
反正這個事兒肯定不能因為孔白的一句話就停下來的。
必須得執行徵收天下古之典籍。
但具體的細則,嬴政卻能夠想的更加完善一些。
比如。
在把範本歸還於原主之時。
是有朝廷直接派人。
而非有當地郡縣官吏轉交。
原因在於……
當地郡縣官吏在上交古之典籍的時候,肯定都無比積極的,但歸還範本卻很有可能會設限。
你不交錢。
我就不給你範本,你能咋地?
那麼由朝廷直接派人,就能盡量杜絕這個問題。
隨即。
帝國百官諸公盡皆拱手道:「陛下聖明!」
然而。
孔白顯然對始皇只歸還範本,並不滿意。
他孔家此番被強行徵收的古之典籍何其之多!
若只歸還範本……
孔白單是想想都要心痛到吐血。
恰巧這時。
天象再變!
隱隱有紫電布滿蒼穹……
「陛下!」
孔白再度諫言道:「微臣請諫,古之典籍涉及九州文脈之氣運,陛下若只歸還範本,恐怕會使得文脈氣運受損!」
「正因此才招致上天震怒,神明以天象警示!」
「微臣以為……應當入庫範本,再將古之典籍重新散於九州,以鎮九州文脈,以固江山社稷,以平天地神明之怒!」
……
正所謂可一不可再!
孔白的步步緊逼!
正在不斷挑戰著嬴政的怒氣值底線……
另外。
嬴政現在的處境確實有點尷尬。
在這泰山之上,他被孔白用天地神明給架了起來。
他能輕易發怒,重罰孔白嘛?
當然不行……
泰山封禪!
茲事體大!
嬴政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無數倍,但凡有個不當之處,他的威儀和聖明都將被動搖……
因此。
眼下若是發怒,那肯定非常簡單。
但發怒解決不了問題。
像嬴政這樣還能壓得住怒火,始終保持理智,才是真正的天生帝王。
四周。
孔白髮難的時機,實在挑選的太好了。
左丞相李斯和右丞相王綰沒有把握能夠駁斥孔白,他們也只能恭立在側,沉默不言。
國尉屠雎、武成侯王翦兩個軍武重臣,則根本不打算攪和這個事兒。
因為跟他們無關。
古之典籍最終歸屬如何,對他們而言都是沒有任何利益之差的。
當然。
軍武派系的各個軍侯們,對於孔白的叫囂,他們肯定是極為不爽的。
現在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孔白在步步緊逼的希望皇帝讓步……
至於仍舊留於場中的尹烈,則被帝國諸公華麗麗的無視了。
第一,尹烈身穿方士服,乃陰陽家派系。
第二,尹烈的長相著實太過於秀氣了,難免會讓帝國諸公生出輕視之心。
這時。
「方士秦烈,你仍不退下,是還有話說?」
嬴政直接欽點了尹烈的名字!
下一刻。
尹烈終於吸引了滿場關注。
在泰山狂風的呼嘯下。
尹烈上前一步,高聲道:「陛下,我要彈劾曲阜孔氏當代家主,現任博士僕射孔白,犯下了【諫隕石書】中所撰寫的不赦之罪:攜天命倒逼吾皇!」
東郡隕石案!
人為的精心布局!
泰山天象案!
則是孔白蓄謀已久的順勢之舉!
這兩個事件本質上的內核都是一樣的!
欲圖借天命!
以臣克君!
橫壓皇權!
而尹烈的先聲奪人,一鳴驚四方,迅速使得帝國諸公重新認識了他的存在!
四周。
「陰陽家何時出了這麼個人物?年紀輕輕,嗓門倒是不小!」
「何止是不小,就沖他的浩然之氣,能在如此場合與孔白相抗,不簡單啊!」
「呵呵!諫隕石書,舊事重提,這陰陽家居然有膽子跟死去的極罪狂徒尹烈產生瓜葛……」
「話說你們剛剛聽到此方士的名字了嘛?秦烈……為何是秦烈……」
……
帝國諸公的列位中。
長公子扶蘇的身旁,孔澤望著尹烈的面容……還有那雙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狂傲雙眸……
「他……他……」
孔澤瞬間瞳孔驟縮,他本能的抬手指向了場中的尹烈。
在帝國諸公重臣中。
除了周青臣和淳于越曾近距離接觸過尹烈之外。
便只有孔澤……與尹烈當面激辯過!
誠然!
那時的尹烈全身裹著黑衣,又戴著鬼面,讓人難辨真容!
但尹烈的那雙眼睛……
卻仍然給孔澤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此刻!
孔澤再度看到了那雙此生銘記的雙眸,他自然立馬就想到了那位狂徒、刺君者、極罪不赦之人、吾皇掌刑親斬之罪徒!
突然!
嬴政沉聲道:「扶蘇,管好你身邊的孔家小輩!」
孔澤原本沒有資格隨駕封禪,是扶蘇擅自將其帶在了身邊!
「是,父皇。」
扶蘇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去觸怒自家父皇,他趕忙把孔澤帶到了一邊。
而孔澤在始皇的刻意威壓下,現在別說講話了,就連頭都不敢再多抬。
場中。
孔白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嫡系長孫,居然變成現在這般頹廢惶恐的模樣。
他只覺既心痛!
又憤怒!
都怪那個狂徒尹烈!
都怪那所謂的諫隕石書!
如果皇帝並未親斬尹烈,孔白表示他一定會將對方生吞活剝了!
而孔白不知曉的是……
他此生最為痛恨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孔白雖不識尹烈!
尹烈卻對孔白久仰大名!
上回這位孔氏家主擺譜端架子,在淳于越的盛情相邀下,只派來了個族中小輩來跟他一較高下!
毫無疑問!
孔澤確實稱得上年輕一代中極為優秀的,可惜其碰上了尹烈!
眼下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尹烈自然無比興奮!
因為他的人宗宗旨一直是專打老虎,不拍**……
「秦烈是吧?區區陰陽家方士,竟然也敢大言不慚的叫囂彈劾諸事!」
孔白怒聲道:「那老夫就破格給你個彈劾的機會……就讓老夫瞧瞧,爾等陰陽家的投機取巧之徒,到底是個什麼成色!」
尹烈:「……」
東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