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尹烈:輕蔑大秦,藐視吾皇!【四千字
第32章 尹烈:輕蔑大秦,藐視吾皇!【四千字大章】
高台之上。
嬴政緩緩定下基調道:「半月前的第一場朝議大辯論,朕給周青臣提前溫了一樽酒,可惜他沒能喝上……」
「另外對於周青臣的畏罪而死,朕很遺憾,已厚葬之!」
「今日的第二場朝議大辯論,朕依舊會溫一樽酒,希望淳于博士莫要再讓朕失望了!」
……
嬴政表示上一次他被逼得不得不承認己過。
這回泗水九鼎已出……
如果在嬴秦之法理性的議題上,淳于越依舊輸給了尹烈。
毫無疑問。
淳于越的下場,百分百比周青臣還要更慘。
旁側。
謁者斟滿御酒,並點燃爐火溫上。
隨即。
淳于越也拱手一禮道:「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
淳于越鄭重無比,他也知曉眼下的局勢,他是萬萬輸不起的!
好在他前些天的布局準備,除了曲阜孔氏的外援有點出乎預料之外,最重要的泗水九鼎總歸還是到位了!
而淳于越身為當世大儒,他可太知曉九鼎的份量了!
姬周統御天下共有三板斧:分封,周禮,九鼎……
分封制是周朝的統御制度架構!
周禮是皇權統治教化之核心!
九鼎則代表天命所歸!
大秦廢分封、行郡縣,又採取了外儒內法,外加全盤承接了九鼎的天命寓意!
當然。
嬴政的法之天下,儒之教化的外儒內法構想,現在並沒有成型,仍舊處於摸索階段。
因此。
尹烈才會在諫隕石書中的始皇第九過指出:嬴政當前的統治,本質上其實屬於軍事殖民於中原。
不過飯也確實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未來大秦究竟是按照歷史上那般推行郡縣制。
亦或者郡縣與分封并行……
尚且無法定論,肯定還需要再研究研究的。
但有一件事倒是可以提前敲定,單純的重啟分封制,百分百是不用想了。
外儒內法的前提是得先把大秦儒家派系給顛覆一遍再說。
最後。
唯獨這九鼎能夠全盤承接……
因為對於大秦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這時。
「入場。」
只見淳于越大手一揮,高台周圍那些沒有席位的普通博士,紛紛上前把尹烈所在的精鐵囚籠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淳于越表示……上回他已經見識過了尹烈的口才,不得不說,非常厲害!
那他就給尹烈創造一個舌辯群儒的機會!
以一敵七十二!
曲阜孔氏的長孫:孔澤,補了周青臣的缺……
很快。
儒家諸卿落座完畢。
清一色的白須名仕,長袍飄飄,皆有大儒之風範。
獨留尹烈一人鬼面黑衣,坐於正中,顯得格格不入。
高台之上。
淳于越跟同僚已然打完了招呼。
孔澤起身,也有禮有節的拱手道:「曲阜孔氏長孫孔澤,定不負陛下期望。」
「嗯。」
嬴政平淡的應了聲:「孔家這一輩中能出你這樣的小輩,不錯!」
嬴政內心中對於曲阜孔氏的端架子,必然是極其不爽的。
但今日場合特殊。
嬴政在檯面上多多少少還是要過得去的。
另外。
曲阜孔氏遵循儒家傳統,的確把孔澤教導的有模有樣!
知禮守節,崇君敬老,眉目溫潤如玉,好一個少年才子,丰神俊秀。
說起來。
孔澤與長公子扶蘇,著實是比較相像的。
區別在於。
扶蘇畢竟是大秦長公子,始皇的嫡系血脈,更顯貴氣!
孔澤則多了一分曲阜孔氏的刻板之意。
「謝陛下稱讚。」
孔澤再度向始皇行禮,爾後又一一朝著四周的百官諸公拱手禮敬。
孔澤能夠在這等場合混個臉熟,絕對是他的榮幸,也是春秋先賢正宗遺脈的底蘊和面子。
左丞相李斯對於孔澤始終都是照例的客氣。
簡單的禮儀過後。
李斯微微側首道:「淳于博士,你借本相的手,順帶去辦你儒家派系的事兒……本相看在伱我互為同僚的份上,不予計較。但如果你背靠泗水九鼎,在嬴秦法理性的議題上都勝不了狂徒尹烈的話,本相會極度鄙夷你的!」
「李相,話可不能這麼說……」
淳于越也小聲回復道:「撈取泗水九鼎事宜,你是牽頭人,陛下肯定不會忘記你的那一份功勞。」
「再加上泗水九鼎歸秦,於國有益,於帝歡心,包括李相頭疼的吾皇陛下威名被動搖之難題,也瞬間引刃而解。」
「此乃皆大歡喜之事!」
「待我此番駁倒狂徒尹烈,在慶功宴上,李相你少不了要多敬我一杯酒!」
……
到了廟堂高層的位置。
誰能牽頭攛個局兒,誰就能獲得最大利益!
比如皇帝的重賞,自身的影響力提升,人脈的擴展等等!
就拿李斯舉例……
牽頭提議打撈泗水九鼎,始皇直接應允會在泰山封禪時給予李斯重賞。
還有蒙武成了徹侯,食邑萬戶,以後跟李斯會不會更親近些?
答案是一定的!
李斯跟蒙武有了更深的交情,未來的外客勛貴派系與軍武勛貴派系出現摩擦之時,李斯出面說話好不好使?
肯定好使的!
畢竟下面的將領得看蒙武的面子。
那這就是實打實的影響力提升嘛!
淳于越認為讓李斯給自己多敬一杯酒,理所應當……
畢竟最初打撈泗水九鼎的點子是淳于越想出來的。
那麼淳于越為啥不自己牽頭攛個局兒把事情給辦了呢?
第一,淳于越害怕擔風險。
你說萬一泗水九鼎沒能打撈上來怎麼辦?
皇帝問責!
蒙武受到拖累,人脈涼涼。
儒家派系和淳于越的個人影響力會進一步暴降。
這樣的風險,淳于越擔不起。
第二,淳于越現在還不具備在大秦廟堂上攛局兒的資格。
有些事兒。
並非你最開始提出來,功勞就能是你的。
還得你夠格才行。
綜上。
淳于越只能把打撈泗水九鼎的主導任務,順水推舟的讓給李斯。
這麼一來……
淳于越跟李斯的關係緩和,便代表著儒、法兩大派系,未來可以少點摩擦,多點合作。
「好說!」
李斯認真的道:「淳于博士,只要你能順利駁倒狂徒尹烈,為吾皇掙回顏面,本相別說敬你一杯酒……即便是連敬三杯,又有何妨?」
李斯非常難得的熱情敞亮了一次。
很不符合他平時的為人風格。
但仔細想想……倒也能夠理解。
淳于越若是再度敗北,始皇的顏面掃地,儒家派系被顛覆……
第三場,可就得李斯親自上場了。
李斯的直覺告訴自己,他最好還是別對上那個不要命的瘋子。
「李相一言,快馬一鞭。」
淳于越說完,便徑直朝著場下而去。
孔澤跟隨在後,亦步亦趨。
對面。
新晉徹侯蒙武正安撫麃公道:「老將軍,九鼎出,天命歸!淳于越此番頂多就是走個過場,狂徒尹烈只要被駁倒一次,我們便可順勢請諫斬殺他!」
「嗯!」
麃公重重的點了下頭:「希望這群儒生,不要再讓皇帝陛下失望了!」
第二場朝議大辯論。
大秦高層表示實在輸不起了。
唯有扶蘇……正直勾勾的望著尹烈,他的心中不斷浮現起昨夜尹烈的狂言……
上位。
「……」
嬴政漠然的飲下杯中酒,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帝王之威儀。
他知曉昨夜尹烈向自家長子所說的每一句話。
所以。
嬴政也極度好奇,尹烈究竟要怎樣逆風翻盤,就讓他拭目以待對方的踐行之大義,究竟能走多遠吧!
……
很快。
大秦儒家七十二博士全部列席完畢。
精鐵囚籠中。
尹烈環顧八方道:「爾等是一個一個來,還是淳于越帶著你們這幫腐儒一起上?」
縱然群儒七嘴八舌!
尹烈也毫無所懼!
忽然。
「狂徒!今日你死期已至,何許淳于博士親自出馬!?」
頗具陰險氣質的山羊鬍博士開口道:「我孔辛足可拿你!」
淳于越:「……」
淳于越微微蹙眉,這與他們事先商量好的不一樣。
前兩天他做的安排是不要跟狂徒尹烈扯別的議題,他會親自開門見山的用嬴秦之法理性,先行駁倒狂徒尹烈!
後續諸博士們再酌情進行補刀即可!
然而!
孔辛難得碰到眼下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便想著帶自家嫡脈長孫孔澤,率先露露臉!
至於孔辛為何沒有跟淳于越商量,自然是怕淳于越不同意。
現在他孔辛直接先斬後奏,也是一樣的!
「哦?」
尹烈劍眉微挑:「孔家人?」
孔辛聞言立即昂起了頭顱:「對!沒錯,正宗先賢孔夫子後裔!怎麼樣,狂徒尹烈……現在知道怕了?晚了!」
孔辛乃是曲阜孔氏的旁支,平時沒少打著孔夫子的旗號得瑟,所以此刻才顯得沒有任何儒家克己復禮的氣度。
反觀孔澤……這位曲阜孔氏當代長孫緩緩開口道:「刺君者,辯論場上,我們不談身份,只論聖賢至理!」
孔澤年紀輕輕,卻是一點兒都不怯場。
使得周圍諸位博士立即頻頻點頭起來。
淳于越見狀也稍稍放心了一些,反正今日有他壓場,讓曲阜孔家露個臉也好。
畢竟都是儒家中人,曲阜孔氏抬升了影響力,他以後在朝堂上也能更好的借勢……
「呵呵!聖賢至理,先賢後裔!」
尹烈的語氣十分不屑,他倒並非瞧不起孔夫子。
春秋時期,百家爭鳴!
進而掀起了東方式的文化鼎盛!
孔夫子在其中的作用,絕對是毋庸置疑的。
但……
春秋先賢自當禮敬!
曲阜孔氏卻未必擔得起聖賢遺脈之名!
「一老一小!」
尹烈忽的勾起嘴角道:「孔辛是吧?我觀你氣度一般,絕非曲阜孔氏的嫡系之人!至於你這小輩……怎麼?淳于越,難不成這就是你請的外援?」
尹烈嗤笑出聲。
淳于越瞬間臉色有些難看……
孔辛聞言也再無半點倨傲之色,他趕忙道:「尹烈!休要東拉西扯,你……」
「哼!你不讓我東拉西扯,那我就好好說道說道!」
尹烈直接看向高台上的始皇,沉聲低喝:「陛下!這就是他曲阜孔氏的架子,淳于越身為大秦博士,力邀盛請,結果卻請來了一個孔家小輩……」
「試問!他曲阜孔氏的家主孔白,到底是瞧不上淳于越,還是在輕蔑大秦。」
「甚至於……藐視吾皇!!」
……
尹烈的辯論風格向來不走尋常路。
他會儘可能的做到先聲奪人。
擾亂對方的部署。
進而把辯論節奏拉回自己這一方!
霎時間!
山羊鬍孔辛慌得一批!
輕蔑大秦,藐視始皇!
此等罪名,跟刺君妄上基本上沒啥區別了!
都是一個死!
「陛下!」
孔辛顫聲解釋道:「這狂徒是在言語挑撥,我曲阜孔氏對大秦與陛下,皆是忠心耿耿啊!」
嬴政:「……」
淳于越:「……」
百官諸公:「……」
孔辛陷入了自證危機。
無論是吵架亦或者辯論,當你開始自證的時候,便勢必會被對手牽著鼻子走,直至全面落入下風。
台上。
嬴政一幅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對於尹烈的先發制人,他絲毫不意外。
曲阜孔氏的當代家主:孔白,面對淳于越的邀請,確實架子過大了!
尤其這個事兒屬於不上秤只有二兩重,可一旦上了秤……哪怕是一千斤都打不住!
那人家憑什麼不能抓住這個痛點:趁你病,要你命!
兩側。
大秦的文臣武將見此事被翻到了檯面上,紛紛開始議論了起來。
「眾所周知,儒家重禮,可曲阜孔氏對我大秦卻如此不講禮法……呵呵!」
「終究是陛下太過寬仁了,這才讓曲阜孔氏蹬鼻子上臉!」
「要我說,就應該直接派黑甲禁衛軍把孔白給綁了,給他點顏色瞧瞧!」
「現在已經不是給不給點顏色的問題了,藐視吾皇,等同於欺君之罪,殺無赦!!」
「對!沒錯,也該讓那群不知死活的中原士卿,流流血了!」
……
軍武勛貴派系反應很大!
清一色要打要殺!
文臣派系則有些沉默,他們知曉春秋先賢孔夫子的正宗嫡系血脈,不可擅殺……
但藐視皇帝的欺君之罪擺在那裡。
誰敢多勸半句不合時宜的話?
哪怕是扶蘇也選擇了眼觀鼻,鼻觀心……
扶蘇確實秉承仁義,但他並非傻到無可救藥。
就這樣。
在尹烈的開場炮轟之下。
局勢立轉!
原本把頭顱昂得老高的山羊鬍孔辛,瞬間便懵了!
正當淳于越考慮著要不要出面救場之時。
孔澤緩聲道:「刺君者!祖父說了,你刺君妄上,嘩眾取寵,乃極罪之人!而我祖父身份特殊,他絕不會助你死後聲名大震!對於吾皇陛下,我祖父也唯有禮敬,待到泰山封禪之時,我曲阜孔氏全族自當為吾皇陛下所驅使!」
孔澤一番話說得進退有據,在情在理。
使得孔辛深深出了一口氣。
就連淳于越也頗為意外。
而始皇和百官諸公,則立即覺得這個曲阜孔氏的孔澤……著實不錯!
生子當如孔氏長孫啊!
場中。
尹烈扯了扯嘴角,嘶啞道:「孔家小輩,說吧,你想跟我辯論諫隕石書中的始皇第幾過!?」
嬴政:「……」
淳于越:「……」
孔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