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隐,有仙则远;山不在高,有佛难登。
灵山正是如此。
灵山是西天第一道门户,又是当世佛大日如来化身释迦牟尼佛长居处,是佛家之圣地。
西天倒悬于灵山之上,如投影之国,似虚实实,见空见性者方能见之。过去未来诸佛于中悟禅,鲜有外出。
西天灵山二者只见,有须弥山为通道。
灵山扎根大地,托西天中万千佛国,乃西天之基。灵山安在,则西天不落。
天竺国竹林不盛,独灵山在此列之外。佛陀喜竹,故灵山修竹昌茂,四时青翠,有丛生霜月下,啸作凌云气者;亦有孤生云崖间,横指灵山路者。
大雷音寺门外,有霜霏小径,直下白云深处。漫步此中,如踱步云上,云烟成雨,衣裳半湿。
路旁有飞来之石,落地成崖。矮榕苍苍,翠柏森森,更有茂林修竹,景秀繁花,不可尽说。
风散步林中,如同自然的园丁,手持无形之剪裁剪着树木。
小径香叶满地,落英缤纷。
一僧立于门下行礼,一僧在十步外小径上还礼。
“大师兄,你才回不过几日,怎么又要下山?”门下的僧人对着面前的迦叶躬腰行礼,问道。
“唉,听闻大师父怀抱一小儿枯骨,不请自来,将抵灵山,恐怕是不悦师尊某些作为。师兄我留在这只能难做,不如趁早避之。唉,愧怍啊!”
迦叶口中的大师父,即是文殊菩萨,过去世中称妙光菩萨,乃千佛之师,自身早已涅槃却又不曾入佛。佛陀也曾说:今我得以成佛,皆是文殊菩萨之恩德。故文殊亦可算是佛陀之师。当然,一切菩萨名义上皆为佛陀弟子,故佛陀文殊常相互以弟子自居。但文殊菩萨性格刚烈,脾气上来,真不一定管这些俗礼。
迦叶乃佛陀首徒,之后却又被文殊菩萨跨辈亲自收下。当时佛陀也无异议,此事于是就定了,不想如今却把迦叶夹在中间,不能进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名与利,对于他迦叶终归还是太沉。或许他注定不能是安乐窝里印刷匠,而是行走在大地上的播种者。
迦叶幽幽一叹,目视远方,无声处却似有惊雷作响,云涛漫卷。
灵山,要变了。
这一日,文殊菩萨怀抱一小儿枯骨,手持能断一切妄念的智慧金刚剑,身加七宝,于灵山门外一声狮子吼,响遏行云,雷鸣九天,佛**振九九八十一响,灵山上下,一片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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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退了!快看,斑退了!”
“天哪,我不是眼花了吧!”
“大舅父快看!”
“嚷嚷什么,老子看到了。”
“这……这真是神迹啊!哦,快拜快拜,哎,小娃子快跪下,这是真菩萨啊,菩萨显灵了!”
众人只见胖和尚拿出一张贝叶,系下腰间的水囊,向上面倒了些粉末,贴在憨脸汉子的大腿内侧,等了片刻,又揭开来,抖落粉末,就这一会儿,汉子大腿内侧的斑竟然已经退了许多,而且上面的白毛纷纷耷拉着掉落下来。
百姓们纷纷惊叹,更有最为迷信的一些老汉老婆婆已经按着身边的孙子孙女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卢姥爷也是惊叹不已,心中的怀疑打消了大半。
见状鼠须男人微微一笑,站出来,“大家快起来,听我说。”他顿了顿,“这并非什么神通法术,只是师父以法力炼制的药粉,专治此病,对于一般皮藓也有奇效,今天师父宣法开恩,在此出售此药,不收利润,只取本金。大家欲购从速了。”
没成想,此话一出,现场忽然冷了场,百姓只见面面相觑。
鼠须男人心里一紧。
终于,有一个壮年男人犹豫一番,开口说道:“法师,不是我等不愿,只是近年收成不好,此等神药,价钱再低,恐怕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家承受得起的。”
鼠须男子闻言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咳嗽一声,朗声道:“大家多虑了。师父悲天悯人,深知百姓劳苦,此药,只要一枚贝铢一贴。”
“真的?”
“太好了!”
众人闻言,尽皆惊叹,有老者涕泪直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法师真是好人呐。”
谁家都不能保证后代亲人就不会得和那汉子一样的病,花一点钱买一些药备着有备无患,况且法师的“弟子”也说了这药还能治一般的皮藓,比药铺子里的还便宜得多。
卢姥爷看着意动不已,心里打着算盘,如果他能把药都包下,再打理好关系,开一个药铺子转手再卖,倒腾一手……至于那些老百姓,哼,一群贱民有什么资格说这说那!唉,算了算了,要不给一家留一贴吧,毕竟老爷我心善那。
想着卢姥爷心动不已,正欲大袖一揽,喊一声我全包了。旁边的净坛使者忽然开口道:“这些东西对施主你不值一提,施主就不必争了吧。”
卢姥爷一惊,赶忙赔笑道:“是是是,使者说的是,造福于民嘛,造福于民……”
说罢,叹了口气,道:“唉,使者,说来惭愧,最近鄙人家中有一事,扰得我家中不宁,生活不幸呐。只是这私事实在难以启齿,鄙人在不远处有一处宅院,可否请使者到那里一叙?”
说着,卢姥爷藏在袖口里的手向身后比了个二。一个仆人见令解下腰间一个小锦囊,有意晃了晃,金银碰撞之声叮当作响。
净坛使者似乎陷入了思索。卢姥爷有些着急,悄悄加了一根手指,仆人又解下一个相同的锦囊。
净坛使者眯着的眼一亮,一拍大腿,“虽然此事不合规矩,但洒家并非拘泥之人,就随你这一趟。”
两人对视,尽皆哈哈一笑。
卢姥爷口中的私事自然是那档子龌龊事。几位一直关注着卢姥爷的书生见卢姥爷没有当众询问的意思,顿时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一个书生被什么撞得扑倒在地上,只见又一道和方才憨脸汉子相像的身影冲进场内,抱住胖和尚的一只腿就大喊,
“大师救我!”
卢姥爷脸色一黑,眼见自己的好事又要被耽搁,厉声叱道:“大胆,竟敢顶撞使者!来人,快拖下去,别耽误了使者的行程。”
当下两名强壮仆人奔向跪着的男人,准备揪住他,未想男人不等他们近身,一下子站起来,喘着粗气,状若癫狂,“滚!”一手一个,把两名壮汉扔了出去,看得卢姥爷眼皮直跳,赶紧往后缩,退到净坛使者身边才放下心。
旁边的憨脸汉子一脸懵逼,从兜里悄咪咪摸出一张揉皱了的纸条,看了一眼——这……剧本里好像不是这样说的,这一幕二哥没写啊。兄弟,你这是哪里来的群演,别这么给自己加戏啊,老黑我蠢,接不下去了啊。
不知憨脸汉子如此,佯扮的两个弟子、人群中的俊美书生纷纷面色一变,隐含担忧。
正在这时,众人看清了男人的面貌。
“鬼啊!”有人尖叫。
“嗯?你说什么?谁是鬼?谁是鬼!你再说一遍!”男人甩头对着尖叫声最刺耳的一名妇人吼道。
但见男人裸露的脸上青筋暴露,充盈不同寻常静脉血的如火血色,仿佛血管里趴着无数狰狞的红蜘蛛,隐隐有黑气流转,活生生一个阿鼻地狱里爬出的饿鬼。
“不……没……我……你……唔唔……”
被盯着的妇人吓得舌头打颤,牙齿哆嗦,唇瓣失色,根本说不出话来,闭上眼一个劲地摇头,眼泪鼻涕流了满嘴。旁边的丈夫想要拉一把,手伸到半空,正遇上男人转过来的眼睛,顿时僵住了,双腿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阿布?是你吗,阿布~”
忽然人群中一个拄拐的老奶奶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怔怔地盯着男人。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忽然愣住了,脸上浮现挣扎之色,眼含痛苦,脸上血色缓缓平复,看着老奶奶,轻轻吐出一句:“婆婆~我……”
老奶奶得到肯定的答复,想要伸手去抚摸男子可怖的脸庞。却被男人避开了。
忽然,男子朝着净坛使者直直跪下,攥紧拳头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大师,小人布兰德•色斯,是县里人,少时失父,母亲又改嫁了。这位婆婆是小时候颇照顾我的邻居,待我如亲子。三年前我离县去寻找传说中的灵山,可是……”说到这,男人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瞳孔微缩,血色又蔓延筋络,“我看到很多东西,我…我怕了,所以我逃了回来……我想要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可是,我发现我的力气变得大得出奇,而且很容易暴怒。我不敢见人,只能东躲西藏。结果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我碰到的花草都会枯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罢,男子以手捂面,似在啜泣。
净坛使者正欲回答,忽然神色一凛。只见男人忽然抬起头,一只猩红的眼珠从手边露出,直勾勾地盯着净坛使者,阴惨惨地说道,
“你在听吗?”
“你是不是没在听!”男人忽然掀开手,张大嘴咆哮。双手腰侧握爪,下一秒就要撕裂面前仍在微笑的胖和尚。
“不好!三墩!”鼠须男人一声疾呼。旁边之前并不话多的敦实汉子暴射而出,甚至带出了道道残影,只有一件披肩僧衣留在原地。
砰!
敦实汉子与鬼面男人拳爪相对,各自弹开。
汉子面色严峻,深吸一口气,心脏擂起战鼓,如闷雷在胸膛作响。浑身气血奔涌,肌肉紧绷。
男人只是咕咕咕的阴笑着,驮着背,垂着手,翻着眼白盯着汉子。
“三哥威武!三哥加油!”憨脸汉子在一旁呐喊助威,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往人群瞟了一眼。见到人群已经远远退开,注意力全被打斗所吸引,才松了一口气。
哈!敦实汉子忽然一声爆喝,连踩数步,又立地一扎,马步成型后冲拳如炮,直取男子。
谁想男子硬接一招不为所动,反而欺身而上,直掏汉子面门。危机之中汉子强行扭身,避开一击,顺势一个散膛手逼退男人半步,借着旋转之力,化掌为刀,斜着劈向男子脖颈。此刻汉子再无留手,全力运起铁砂掌,带起劲风,力能摧林折木,碎石断钢。
啪叉!
男子的脖子弯成九十度,无力地软软垂下。
人群里炸起惊呼。
敦实汉子呼出一口气,抽回手心,揉着掌面。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喊:“动了……啊啊,他……他又动了!”
只见男人的双手握住自己的头,用力一掰,硬生生把头掰回了位置,扭了扭脖子,好似无事发生。又阴笑着看着汉子,闪电般一爪直出。
不好!汉子心内暗呼,却来不及反应。
“善哉!”一声佛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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