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接近
第99章 接近
空氣一凝，氣氛漸漸尷尬，蘇落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垂著眼，慢條斯理將餐盒吃完。
剛要收拾，就聽見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
「放那兒吧，你早點兒回去休息。」
容景面色依舊平和，語氣也和之前一樣，然而，毫無緣由的，蘇落感覺到他在劃界限。
其實，剛才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畢竟，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又是以師生身份，讓他瞧出端倪怕是要躲著她了。
她還是太心急了。
蘇落捏了捏手指，收斂起眼中的神色，規規矩矩地道了聲教授再見就轉身離開。
看著大門口女孩兒背影消失的方向，容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神色恢復了正常。
秋天，天黑得早，月光如同被稀釋了的牛乳，籠罩著校園裡高高低低的大樓。
林蔭大道上鋪滿了金黃的葉子，蘇落踩在上面走著，腦子裡想著自己的心事，腳下無意識踢著一塊小石子。
石子咕嚕嚕滾出去很遠，被一隻熒光粉的鞋子踩住了。
視線里，那雙鞋嶄新的發光，往上是兩條筆直的大長腿，陸乘川單手插兜斜靠在大樹上，一雙上挑的桃花眼直勾勾看向蘇落。
「你下午去哪兒了？沒看見群里的信息嗎？」
今天英語課下課時，徐芷菡就告訴她陸乘川是學生會主席，此時，她並不驚訝。
蘇落掏出了手機，果然發現學生會群里發了公告，今晚要在行政樓里開會。
斟酌了幾秒，她緩緩開口：
「陸主席，我想了想，決定退出學生會。」
既然已經看過全校學生的名單，確認了沒有楚頌，今天又遇見了容景，她也就沒必要在這上面耽誤時間。
半晌，陸乘川皺了皺眉，不甚在意地開口：
「昨天才信誓旦旦地保證過會為大家服務，今天就要退會，三分鐘熱度，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見蘇落張了張嘴，陸乘川及時打斷她：
「如果你堅持，退會的事你和你部長講，我不管這個，一起過去吧。」
說完，他酷酷地轉身，慢悠悠地向行政樓走。
蘇落嘆了口氣，只得跟上，畢竟他講的在理，做事要善始善終。
三樓，學生會辦公室里。
瘦子奇怪地看著大門口一前一後進來的兩人，暗暗腹誹：
誰都知道川哥一向怕麻煩，這種大會他向來不參加，為了追人可真夠行的……
三十多人圍坐在長條形會議桌周圍，彼此都能看見對方，蘇落特意坐在了宣傳部部長旁邊，就是為了要說退會的事情。
然而，她剛開了個頭，就聽見上首位置上陸乘川涼颼颼的聲音：
「當別人講話時，安靜傾聽是最基本的禮貌。」
話音剛落，眾人目光齊刷刷看過來，蘇落臉一紅，忙坐直了脊背，和部長拉開了距離。
葉晴柔見蘇落吃癟，拿起檸檬水小抿了一口，掩蓋住臉上的愉悅，於是，並沒有發現陸乘川暗暗勾起的嘴角。
無聊又冗長的會議持續了很久，從學生部到行政部，從財務部到文體部，等輪到宣傳部時，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
宣傳部部長將優盤插進電腦里，他輕咳一聲，對著話筒揚聲道：
「這學期，我們宣傳部的工作重點在於各類大學生競賽的外宣工作，需要製作宣傳板，公眾號，拍照取材等等。」
大屏幕上展示著全校要開展的賽事：大學生創業大賽，瑜伽舞蹈比賽，籃球社比賽，創意環保大賽，辯論大賽……
蘇落漫不經心地掃過去，目光落在倒數第三排時，眼睛一亮。
物理建模大賽
指導教師：容景教授
部署任務時，葉晴柔率先選了瑜伽舞蹈比賽，對女生來說最能共情，也是最容易出彩的大賽。
其他的成員也陸陸續續舉手認領，到了最後，只剩下最難搞的物理建模。
枯燥，專業性強，耗時，術語多。
宣傳部部長：「有人能負責物理建模嗎？」
話音剛落，就見蘇落舉起了手。
部長抬了抬手示意她發言，她站了起來，剛要發聲，就又被陸乘川打斷：
「現在正在開會，你的事散會了再說。」
葉晴柔刷地看了過去，心裡一緊。
她的事？蘇落會有什麼事？陸乘川為什麼會知道她的事？
葉晴柔見蘇落神色急切，以為她要推脫，於是，連忙搶過了話頭：
「看來蘇落很想挑戰物理建模了，所謂能者多勞，部長你就給她這次機會吧。」
蘇落看向葉晴柔，心裡好笑，沒想到正中下懷。
宣傳部部長點了點頭：「行，不過物理建模有難度，除了蘇落，最好再來一個男生配合著搬器械，誰行？」
全場無聲了幾秒，忽然陸乘川從筆記本後面抬起頭：
「我來吧。」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卻見他面無表情，彷彿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
葉晴柔表情龜裂開，早知如此。她硬著頭皮也要選物理建模。
宣傳部部長驚的掉了下巴，沒想到主席會親自參與進來，還是幫忙打雜，難道是想體現參與感？
正猶豫著要不要提議換個輕鬆點兒的賽事，就對上瘦子的眼神，部長連忙住了嘴。
分工確定后，蘇落回了寢室。
她換了睡衣洗漱後上床，打開了電腦，還沒來得及按電源鍵，黑漆漆的屏幕上，忽然出現了一顆星。
耀眼，明亮，閃閃發光。
蘇落心裡咯噔一下，猛地合上筆記本，過了幾秒，又重新打開，那顆星星已經不見了。
這是穿到下個世界的契機。
蘇落抱著電腦，呆愣愣地看向虛空，大腦開始瘋狂運轉。
上次的月牙，是她換了心臟后留下的疤痕。
那麼這次星星是什麼？某天晚上的星空？一個東西？如果還是疤痕那會被什麼武器所傷？總不會是子彈吧？
她想了半天也沒什麼頭緒，乾脆打開了郵箱，輸入容景的郵箱，開始編輯正文。
幾分鐘后，斜靠在床頭的容景收到了女孩兒的郵件，他點擊進去。
【教授，這學期我負責物理建模大賽的宣傳工作，您能幫看看我選的圖片哪些符合嗎？】
女孩兒重新用回了敬稱。
盯著那個字，容景蹙眉，不知怎麼，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
半晌，蘇落收到了男人的回復，寥寥數語，公事公辦的口吻。
蘇落眸光一暗，接下來又提出了幾個問題，舉例時，故意將本應放在同一封郵件里的話語，拆成了幾個小段，佯裝隔一會兒才想起來一點兒。
郵件並不能很好地進行實時溝通，幾次下來后，容景那邊終於沒了耐心，發過來一個微信號。
蘇落勾了勾唇，加上后，發過去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那邊，男人看著屏幕上搖頭晃腦的小貓咪，眼底滑過一絲笑意。
小落還是個孩子呢，是自己太敏感了…
兩人正討論到建模的樣圖，容景建議她上網多搜集一些，進行對比。
蘇落看著早就下載好的圖片，添加了八張，到了最後一張時，她下拉相冊，從裡面選了一張她自己的自拍，同前面八張一起劃上了勾，點擊發送。
照片上，女孩兒披散著海藻般濃密的長發，穿著黑色弔帶短裙，下擺剛剛沒過大腿根，襯的凝白的皮膚如同冬日裡的霜雪。 蘇落在心裡倒數，在四十多秒時，將那張自拍撤回，佯裝不小心點到。
良久，那邊遲遲沒有回復，她不確定對方看見沒有，試探著又發過去一條：
【教授，我還有一些資料想拿給您看看，但明天沒有物理課，您在哪兒？我給您送過去。】
那邊，看著那條「對方已撤回」的字樣，容景腦子裡卻清晰地映出女孩兒甜美的笑容，和那兩條花白修長的大長腿。
看到她畢恭畢敬的口吻，他砰砰跳起來的心臟又慢慢平緩下來，好半天，他才打過去幾個字：
【明天上午在實驗室。】
收到回復后，蘇落心裡湧起了失落。
按照她原本的思路，容景明天沒有課，大概率會在家中，她借著送東西的機會去他家認認門，多了一次接近的機會，又不會顯得太刻意。
沒想到，他居然在實驗室。
見時間不早了，蘇落髮過去一個乖巧的表情包，又道了聲晚安，就按滅了手機。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帳篷，翻來覆去睡不著。
鋼管床發出吱呀呀的聲音，引起了徐芷菡的注意。
「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蘇落軟柔的聲音響起：「芷菡，你說老男人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
徐芷菡一噎：「老男人？多老的？」
蘇落：「比咱們大個十多歲吧。」
徐芷菡翻了個白眼，嘀咕道：
「大這麼多啊，我想想啊…老男人，應該是喜歡青春靚麗，能從她們身上看到元氣的吧？」
頓了頓，徐芷菡忽然撕下臉上的面膜，坐了起來，
「你問這個幹什麼？蘇落，我可跟你說啊，那些個糟老頭也就有幾個臭錢，別的要什麼沒什麼，你懂吧？你可別想不開被人包養了啊！」
蘇落不由好笑：「你想哪裡去了，睡吧。」
空氣漸漸安靜下來，黑暗中，陳翠嬌暗暗豎起了耳朵，放緩了呼吸，心裡卻是一動。
第二天上午，蘇落進了物理實驗室。
剛一進門，就對上瞭望過來的容景，他正端著保溫杯喝養生茶，黑瞳里閃過一絲詫異：
「這個時間你不用上課？」
蘇落心口一突，將頭髮別在了耳後，清淺一笑：「我上午沒課，就先過來看看。」
她慢慢走了過去，停在容景身後，看向他桌面的論文文獻，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電路圖，神秘而高深。
隨著女孩兒的靠近，一陣清新的梔子花香氣籠罩了過來，夾雜著淡淡的洗髮水的味道。
容景渾身緊繃，還沒來得及回憶這熟悉的味道，下意識就想往旁邊拉開距離。
蘇落哪裡肯，她忽的偏過頭去，鼻尖將將蹭上他的耳朵。
女孩兒一雙淺瞳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容景不自覺與她對望，腦海里忽然浮現出那張模糊的臉。
下一秒，蘇落佯裝驚慌失措，向後退開了好幾步，手指不安地攪在一起，一張小臉紅成了小番茄。
時間一點一滴劃過，偌大的辦公室只有鐘錶的聲響，空氣寂靜無聲，氣氛尷尬又曖昧。
此時，門外響起一道悅耳的男音：
「蘇落，你怎麼沒去上課？」
蘇落脊背一僵，扭頭看過去，就見陸乘川斜靠在門框上，一副抓包她逃課的樣子。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蘇落垂下了頭，餘光瞥見容景一臉陰霾，周身縈繞著低氣壓。
然而，容景還是顧及到她的顏面，隨便搪塞了陸乘川一個借口，就把門關上了。
容景回過神，走了過來，眼神嚴肅：
「怎麼回事？你逃課了？」
蘇落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向後撐直了手臂抵在桌子上，低垂著頭，咬著下唇，不說話。
容景拿起茶杯，緩緩吹了吹冒著熱氣的普洱茶，沉聲道：
「說話。」
他語氣冷硬，沒了那種溫潤儒雅的氣質，顯得陌生而疏離。
蘇落飛快瞄了他一眼，連忙揚起一抹討好的笑：
「教授，上午是公共英語，就是賞析文章，陶冶情懷，我早上起晚了，去了也被記缺勤，還不如直接來找您，再說了，我英語挺好的……」
她未盡的話被生生卡在了喉嚨里，因為對上了容景失望的眼神。
知道自己理由牽強，蘇落咽了咽口水，剛想開口道歉，就聽見他冰冷的聲音：
「蘇落，三人行必有我師。」
頓了頓，他將手裡的茶杯猛地放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動，幾滴茶水濺到了外面。
「你是不是覺著自己入學成績全校第一很了不起，不用別人教了？」
蘇落張了張嘴，音符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
「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容景說完，還想再敲打她兩句，就發現她默不作聲地低著頭，透明的淚珠子大顆大顆往下掉。
外面刺目的天光打了進來，將女孩兒的側臉照的如紙一樣白，毫無徵兆的，他心裡塌了一角，開始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語氣太重了。
他喉結滾了滾，剛想緩和一下，就聽見女孩兒沙啞的聲音響起：
「對不起。」
她攥了攥褲縫邊的手指，忽然抬起頭，一雙清洌咧的淺眸看向他，目光帶著些卑微和痛楚，看的容景一顆心如沉浸在水中，酸酸漲漲的。
「我，我這就回去上課。」
說完，她耷拉下肩膀，轉過身，一步步走向大門口，手搭上了門把手，還沒等擰開，肩膀忽然一沉。
容景溫暖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肩頭，安撫性地拍了兩下，臉上還綳著，聲音卻不自覺透出了關心：
「好了，下不為例。」
下一秒，女孩兒猛地回過身，撲進了男人的懷裡。
容景僵硬了幾秒，反應過來剛想推開她，就聽見蘇落悶悶的聲音：
「教授，在高中我是全校第一，到了這兒，比我厲害的人有那麼多，我比不過他們嗚嗚嗚……」
容景心裡嘆了口氣，本要推拒的手臂換了個方向，回抱住了女孩兒，傳遞著力量。
原來她壓力這麼大…
「容景，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見他鬆動了，蘇落見縫插針地丟了敬語，小腦袋還在他胸前蹭了蹭，幾秒后，才抬起了頭，看向他，目光澄澈的如同一塊水晶。
等容景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已經撫上了女孩兒臉頰，為她擦拭著淚痕，一下一下，如同有自我意識。
蘇落白生生的小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變粉，直到通紅，良久，空氣里傳來她軟綿綿的聲音：
「教授，你好過分哦。」
容景一僵。
寶子們投一波票票吧，禿頭作者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