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挑釁地問張若靄“敢不敢”,饒是張若靄不想拋頭露麵,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應下了。
張廷玉早在皇上邀請他帶著長子和二子來參加著中秋佳宴時,便知道皇上打的是什麽主意了。但他心裏也並無抗拒之意,一年之約是皇上親自提出來的,他想,無論一年之後他的二子能不能喜歡上公主,對他而言都沒有損失。成了,二子便是駙馬,祖上有光;不成,二子便能另尋良配,心裏舒坦。
張若靄下去之後,笑笑讓人給了他一個蘋果。
他莫名其妙地盯著她看,見她興奮地又讓人將軟劍拿了回來,心裏頭疑惑益發凝重,忍不住問道:“公主想讓在下做什麽?”
笑笑眨了眨眼,睫毛像是停在花兒上的蝴蝶突然抖了抖翅膀飛起來:“張公子就把蘋果放在頭頂上就好了,好好兒地站穩在那裏就可,不用做別的事情。”
張若靄一聽這話,渾身一震,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公主是要拿劍刺在下頭上的蘋果?”
笑笑眉眼一彎,笑得跟花兒一般燦爛:“是啊,張公子不會不敢了吧?”
張若靄頓時覺得她那張無害的笑臉極為刺眼,不敢不敢,誰不敢啊!可是,他明明二十有一的人兒了,為何會被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激住了呢?張若靄為自己中了她的套而忿忿不平,可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台階可下了,隻好硬著頭皮上。
所以,饒是他胸口怦怦亂跳,他麵上卻是極力擺出了鎮定:“有什麽不敢的,皇上與熹貴妃都在看著,想必公主的劍也偏差不了。”
笑笑擺好了姿勢,便又隨意在他身邊舞起劍來。
東邊閣樓上的張廷玉,在看到張若靄將蘋果頂到頭上去的那一刻,心就蹦到嗓子眼了:天哪!公主是要用劍刺晴嵐頭上的蘋果嗎?刀劍無情哪!這可怎麽辦!怎麽辦……
他看了看旁邊的長子,見他正津津有味地盯著下頭看,氣得雙手直發抖:放肆啊,怎得如此不關心爾弟的性命!
再看皇上、鄂爾泰他們,雖然露出一刹那的驚訝,卻很快就恢複了鎮定,一個個也是饒有興致地盯著下麵看。
張廷玉無奈,隻得在心裏默念著“老天保佑”幾個字,兩眼焦灼在笑笑的劍頭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碰到他的兒子。
笑笑故意用劍在張若靄腦袋便揮來揮去,看到他的臉色泛白時,故意舞蹈他身邊咯咯發笑:“怎麽樣,張公子怕了吧?張公子腿抖了,嘻嘻!”
張若靄也不敢亂動,隻斜著眼瞪了她一下,聲音打飄道:“天色不早了,公主請盡快吧。”
笑笑得意地衝著他眨了眨眼,繼續挑釁:“張公子這身子板太虛了,待會兒可莫要嚇暈過去呀。”
她話音剛落,便突然撤開了幾步,一會兒如海東青在展翅翱翔,一會兒如小燕子在輕鬆飛舞,就在張若靄眼花繚亂之際,笑笑突然對準張若靄頭上的那個大蘋果,猛地紮了過去。
“噗嗤”一聲,張若靄隻聽頭上有個東西被刺破,而後便有涼涼的東西滴落在他腦袋上,是蘋果的汁水。
“啪啪啪~”兩邊閣樓上很快響起兩陣熱烈的掌聲,與此同時,西邊閣樓上卻響起“啊”地一聲驚呼,張廷玉的夫人被最後那一幕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張公子好似沒力氣走路了呢,你們去扶他。”笑笑拍著胸口匆匆退下,方才她也很緊張,她可是頭一次做這麽危險的事情,在馬場學騎馬的時候,她也練過射箭,準頭居然很好!雖然射程很近,可是她也能十拿九穩地射到靶子上。
這軟劍並不鋒利,但是劍頭尖銳,刺破一個蘋果還是輕而易舉的。她方才差點兒就刺偏了,確實好險,她怕見血啊,要是被血嚇得尖叫,可不是要被人笑話死了。
張廷玉的夫人因著身子不適,便由其長子先行送回了府。
張若靄捏著那個被紮破的蘋果,白著臉回了自己的席位。他方才看過蘋果上的劍痕了,那劍是貼著蘋果底部刺下去的好不好?再偏一分一毫,便會直接刺到他腦袋了!報複,一定是報複!他覺得公主一定是因為無法讓他做駙馬了,便想教訓他一番,如此刁蠻,實在難以做他張若靄的妻子!
“嗯,張卿不僅滿腹經綸,勇氣也可嘉啊!”胤禛看到張若靄的臉色後,嗬嗬笑著讚許了一聲。為何他心裏覺著解氣?誰讓這張若靄看不上他的小公主了,笑笑哪裏不好?
“承蒙皇上謬讚,犬子愧不敢當。主要還是公主劍法精準,犬子才會有這勇氣配合啊。”張廷玉看到張若靄安然無恙,心裏提著的那口氣才終於吐了出來。
圓月當空之際,胤禛又與眾人吟詩賞月,直到意興闌珊之際,眾人才紛紛退離了圓明園。
妍華當晚就將笑笑叫到眼前批評了一頓,她盯著笑笑練那支劍舞的時候,笑笑可是一丁點兒都沒提到要用劍刺蘋果這事兒,顯然是她臨時起意的。她一早就意識到此舉潛伏著很大的危險,稍不注意就會刺到張若靄的腦袋!但因為她當時實在無力去阻攔,隻好提醒吊膽地跟著看完那出鬧劇。
“額娘,不是什麽事兒也沒發生嗎?孩兒準頭很好,一點兒也沒碰到他的。”笑笑一點兒也不後怕,反正完成得頗為出色,她顯得底氣十足。
胤禛這才知道,最後那一出是笑笑自己臨時加演的,臉色這才沉下去:“以後不可如此胡鬧!再如此,朕便罰你整日待在尚書房念書抄書!”
笑笑偷偷吐了下舌頭,悶悶地應了一聲。其實她也有點兒覺著刺蘋果一事有些危險,但到頭來不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嘛!她覺得這不必那麽大驚小怪。
不過,倘若胤禛與妍華不因此訓她一番,她日後心血來潮的時候,定然還是會玩一玩這刺蘋果的遊戲的……
八月底,內務府新選的宮女被教完各項規矩後,內務府又將各個宮女所學的規矩與儀態都考察了一遍,然後將新宮女填補到了各宮所缺之中。應熹貴妃要求,景仁宮裏沒有分新宮女過去,而是將人都撥到了承乾宮,好生將承乾宮裏頭都整理清掃一遍。
“這一回沒再有錯了吧?”
“沒有了沒有了……”
“那就好,倘若真有人混進宮來了,你們可都等著掉腦袋吧!”
杜氏將教好的新宮女送回內務府時,無意中聽到有兩個太監在說話。她這才得知,這一次內務府在包衣三旗中選宮女時,曾有人妄圖頂替別人偷偷進宮,被他們及時發現,未讓之得逞。但是,他們並未抓到想要偷偷混進宮的那個人。
杜氏聽了這話,眉頭微微聳動了下。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那個人會是誰,隻可惜,她出不得宮,不然她一定要找到那個人。但凡企圖混進宮來的人兒,都是別有所圖,不是圖財就是圖命。她微微彎起了嘴角,因為垂暮而開始耷拉的眼皮也突然熠熠生輝。
“姑姑,姑姑?”一個小宮女走到杜氏麵前,喚了她好幾聲。
杜氏回過神來,不悅地用那雙耷拉著眼皮的三角眼瞪了她一下:“什麽事?”
那小宮女怯怯地低下了頭,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又趕緊垂下,低聲道:“方才貴妃娘娘差人去長房找姑姑了,姑姑不在,所以我……我就尋過來了……姑姑還是快去景仁宮吧,貴妃娘娘好似有要事相問……姑姑……”
“知道了。”杜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趕緊往景仁宮趕去。
趕到景仁宮的時候,她才看到,除了她之外,別個教習姑姑也都在,全都一字兒排開地候在正殿外頭。
杜氏不知出了何事,小聲詢問身邊另一個教習姑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那個宮女麵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態度不大好地說道:“我怎得知道?”
杜氏心裏不快,不客氣地瞪了她一眼後,試圖與別個教習姑姑通通話,提早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她也好有個應對之策。
“站好了,不許交頭接耳!”靈犀從裏麵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杜氏往前走,要跟別個人說話。於是她很不高興地衝著杜氏瞪了一眼,吼了一聲。
饒是杜氏在宮裏頭的資曆再老,年紀卻還是比靈犀小上一點兒,身份也不及靈犀來得厲害。畢竟她隻是個教習姑姑,而靈犀,則是這景仁宮裏數一數二的掌事姑姑。
杜氏趕緊點頭哈腰地退回了末尾,心裏卻不住地打起鼓來。如此興師動眾,到底作為何事?為何她什麽都不知道?
幾個姑姑是挨個進去的,也不知被問過些什麽,出去後便不見有出來的人兒了。在外頭等候的幾個姑姑,等得越久,心裏便越沒譜,漸漸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杜氏做事一向小心,不然當初八爺也不會讓她做事。她在心裏頭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好生捋了一遍,沒覺著自己路過什麽馬腳呀。
隻不過,當初乞巧的死是在她意料之外的,難道今次熹貴妃叫她們過來,是與乞巧的事情有關係嗎?
“你,就是你,進去吧。”就在杜氏站得雙腿發麻時,靈犀又出來了,指著杜氏便不耐煩地叫了一聲。杜氏聞言,忙點了點頭,急急跟了進去。
正殿裏跪著四個小宮女,個個抖如篩糠,臉色發白,似在驚懼什麽。因為她們幾個都低著頭,所以杜氏也看不到她們的臉,並不知道這四個小宮女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