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凡心動
第38章 凡心動
天僧下意識看過去,便撞進了謝清韻狡黠的眸光里。
她拉起天僧,飛快朝人群中跑去。
伴隨著奔跑的速度,人群和花燈漸漸變得像是萬花筒中不斷旋轉的色彩,耳邊只剩下風聲,眼中只剩下少女的背影。
她束起的長發隨著風紛飛,帶來某種說不上名字的花的香氣。
天僧眼睛輕輕眨了眨,不知道這是不是夢境。
直到謝清韻拉著他徹底鑽進了花街最熱鬧的地方,將銀生銀月完全甩掉,才終於回過神。
奔跑過後,謝清韻額間有汗。劇烈的活動給她原本白皙的面龐添了一抹緋紅。
她笑意盈盈,眼底飛揚著平日里少有的活力與歡快:「好了,這回可以安心看花燈了。」
天僧忙將手從謝清韻手中抽出,低頭道:「他二人也是為了姑娘好,不若還是回去吧。」
謝清韻哼一聲:「不。」
沒有人能管她。
說罷,便強硬扯著天僧,找了個臨街的酒樓坐下來,還叫了幾盤菜,打算在此處等著看打鐵花。
天僧看著那幾盤魚和肉,沒有動筷。
謝清韻歪著頭瞧他,忽然惡趣味上來,問店小二叫了兩壺酒。
「先前逼你喝酒那日,你吐了出來,這次要不要再嘗嘗看?」
雖是問話,謝清韻眼底卻帶著勢在必得的信心。
只見她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匕首來,放在手腕比量著。
「這次我不會再以旁人性命逼你了。」
「我親自來。」
「若你不喝,我便將自己的血灌滿這半個酒杯,和酒飲下去。」
「一直到你肯喝,或者我血竭而死,如何?」
謝清韻眼底帶著笑意,似乎並不以自己性命為意。
反正這次出來,她也早就做好了會死的準備。
如今國家太平,她離開京城前也吩咐過了後事,即便死,國也不會亂。
那這命,便沒那麼好珍惜了。
謝清韻將天僧面前的酒杯倒滿,又將自己面前的倒了半滿,目光灼灼望過去:「你要想好,要若我死了,便再沒有人可以逼迫你,你亦可以立即回白馬寺去。」
這是多麼吸引人的賭注。
謝清韻覺得無比有趣。
只可惜,很快就令她失望了。
她甚至沒有在天僧的眼中見到猶豫。
因為她話音落下的時候,對面便舉起了面前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有了第一次的心理建設,雖然喝過整杯烈酒後還是引起了咳嗽,但好再沒有像上次那樣吐出來。
天僧晃了晃空空酒杯:「將匕首放下吧。」
謝清韻撇嘴。
她懷疑這和尚是不是眼中根本沒有佛家戒律這回事。
不然怎麼每次他都毫不猶豫選擇破戒?
雖然這麼想,但謝清韻還是聽話將匕首放了下去。
她舉起酒壺將自己面前的酒斟滿,也隨之一飲而盡。
在他們喝酒的酒樓下方,花街上正人頭攢動。
謝清韻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那些青年男女此刻眉眼含情,嘴角噙笑,光明正大同心上人走在一起。
謝清韻看著街上百姓開心幸福的模樣,心情也隨之高昂。
多好啊,如今這樣。
曾經她想看到的,如今她都做到了。
她未曾辜負這個國家,未曾虧待百姓,這也算是完成了父兄心愿了吧?
那她的罪,可贖清了?
謝清韻喝下一杯酒。
若如今去到九泉下與他們相遇,他們應該不會再怪罪自己了吧?
這些年,她心裡一直是想快些同他們團聚的。
謝清韻想。
「她是個好皇帝。」
天僧的話將她拉回現實,謝清韻看過去,天僧也在看著她。
謝清韻別過眼,沒有回話,徑自填滿酒杯,再度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未必見得是最好的。」她終於開口道。
兄長自幼賢明仁善,胸懷寬廣,深得民眾大臣喜愛。
不似她,心胸狹隘,還肆意妄為。 若是兄長即位,必然會比她做得更好。
「只因為有機會能做到更好的那人,已經死了啊。」謝清韻喃喃,又灌下一杯酒。
「生死自有輪迴,死亡並非生的對立面。」天僧道。
沒有人回應他。
看著謝清韻一杯又一杯的灌酒,天僧微微皺眉,終於還是伸手擋住了她。
未等他說話,謝清韻的手已經反握了上來。
她眼睛亮亮,如同窗口望出去天邊那顆星。
「你看,你心疼我,所以你喜歡我。」
謝清韻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酒意,倒是褪去了往日鋒利,帶上幾分俏皮。
或許她本該是這樣的。
不知道為什麼,天僧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若是她父兄沒有慘死,她便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不需要偽裝,不需要改變,不需要以一己之力對抗群臣。
就以她原本的性格活著,瀟瀟洒灑,自由自在。
那樣的謝清韻,便該是如今日這般模樣吧?
還是會,更可愛呢?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天僧面容浮起一絲慌亂,又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陛下莫再飲酒了。」
「明日還要趕路。」
天僧面容平靜,說著與他身份相符的勸酒的話。
「呵……」
謝清韻輕笑一聲:「天僧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又理智呢。」
她伸手拽緊天僧衣領,將臉湊過去,離他很近很近:「可是朕偏偏喜歡將人的冷靜和理智,全部打碎。」
天僧垂眸,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
謝清韻卻不甚在意:「天僧以為,朕不知道的么。」
她離他更近了。
近到明明花街上那麼吵,卻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那些日夢魘,你分明,曾經抱著朕,輕聲安撫。」
她聲音很小,卻如石破天驚,讓天僧瞬間僵硬。
「呵呵……」謝清韻低聲輕笑。
「天僧。」
「你撒謊了哦。」
她看著面前那和尚的冷靜,如一層包裹在外的膜,彷彿下一秒就能被徹底打破。
「朕未曾逼迫你的啊。」
謝清韻努力想要撬開他的冷漠。
「所以高僧,說謊這件事,是你自主犯的戒呢。」謝清韻毫不留情,將他拆穿。
滿心以為那層偽裝會如同大廈傾倒般立即碎裂。
但謝清韻又一次失敗了。
天僧道:「是。」
「貧僧確實說謊了。」
他坦坦蕩蕩。
不用問,謝清韻也知道,讓他撒謊的人必定是潤六無疑了。
可謝清韻還是不甘心。
明明只差一步的。
明明已經看到了他眼底的動搖。
謝清韻想也不想,快速將唇貼了上去。
忽然之間酒香混合著少女的體香入鼻,天僧手瞬間攥成了拳,握緊。
他身體僵硬,任憑謝清韻在他唇上輕輕摩擦著探索,始終保持一動不動。
不見回應,如同在親吻一尊雕塑。
謝清韻終於放棄了打破那層冷靜自持的心思,眼底的火也隨之被澆熄。
「真無趣。」她道。
誒嘿,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