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與君惱

  第19章 與君惱


  天僧無波無瀾:「不曾。」


  謝清韻哦一聲,不甚在意,隨口道:「說不定是在夢裡。」


  她走進屋子,環視一圈。


  木床木椅,木桌上放著木魚。


  僅此四樣,再無其他。


  她隨意坐在木椅之上,抬頭看天僧:「適才偶然路過,聽見高僧在講經。」


  「只是聽得並不真切,所以特地進來,望高僧能再為朕講一次。」


  謝清韻頗為隨意,等著天僧開口應是。


  但是她沒有等到。


  因為天僧說:「今日講經已經結束了,陛下若想聽,明日還請早些來。」


  「?」


  謝清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這和尚是在拒絕她?


  她活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敢拒絕她。


  謝清韻有些不悅:「朕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


  天僧卻道:「聽經文需結緣,陛下今日與經無緣。」


  不卑不亢,不怒不喜。


  說著拒絕的話。


  謝清韻笑起來,笑意浮於表面:「若是朕偏要求今日的緣呢?」


  天僧道:「那陛下可去別處求求看。」


  就這樣直接給皇帝下了逐客令。


  只是天僧說這些話時臉上見不到任何情緒,既無諂媚,也無挑釁。


  彷彿像在陳述天氣一般,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溫和有禮。


  謝清韻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逐漸透露出危險和壓迫。


  皇權不容置喙。


  再高的高僧也不行。


  「高僧今日若不講,便踏不出這門。」謝清韻道。


  現在聽不聽講經已經不重要了。


  她不喜歡眼前這個和尚。


  非常不喜歡。


  因為這和尚,不聽話。


  只要他敢再拒絕自己一次……


  謝清韻的眼底醞釀起殺意。


  天僧剛要再度開口,就聽見門邊有一個急急的聲音傳來,瞬間打斷了他二人對談:「陛下!」


  是慧誠。


  天僧同謝清韻幾乎同一時間朝他望去。


  匆匆趕過來的慧誠見這一幕,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陛下……臣來遲了。」慧誠有些緊張。


  謝清韻不咸不淡哦了聲:「國師先前說這位高僧病重,朕才想著今日過來看看。」


  「不想來了此處,病重的高僧未見到,倒是見到了朕那群總也找不見的下人。」


  謝清韻的聲音中透著冷意,慧誠縱使再笨也猜出來了,他二人的見面過程並不順利。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慧誠鬆了口氣。


  「陛下息怒。」


  慧誠熟練跪了下去,誠懇道:「天僧常年居於深山,不理世俗,考慮事情難免有不周全的時候,但臣以性命擔保,他對陛下絕無不敬之意。」


  聽見慧誠的話,謝清韻的眉頭皺更深了。


  息怒息怒,怎麼今日每個人都叫她息怒。


  「既然不適應俗世,還下山來幹什麼?」


  「不若快些回去繼續隱世吧!」


  謝清韻盯著天僧:「明日一早便離開,朕不想看到你明日之後還在皇宮裡。」


  丟下這一句,謝清韻轉身就走。


  再多呆一分鐘她都怕自己忍不住會直接動手殺掉那個道貌岸然的和尚。


  慧誠見狀,連忙邁步想追上去,想起天僧在身後,又停下腳步。 「我告辭了。」慧誠行禮道。


  天僧依舊是開始那般模樣,無悲無喜。被逐出皇宮這件事並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他眼底含著慈悲,彷彿能夠通達慧誠的心思。


  「莫失本心。」他道。


  慧誠張了張口,卻沒能吐出一個字。


  他對著天僧一鞠躬,很快追著謝清韻去了。


  …………………………………………………………


  謝清韻真的很生氣。


  這世界上還沒有人敢拒絕自己的命令。


  就算有,那些人也都第一時間死了。


  這次若不是慧誠出現,她必要殺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


  可是慧誠出現了。


  謝清韻又有些疑惑。


  難道真的是因為慧誠,自己才沒有動手殺那個和尚嗎?


  難道真如盛公公所說,自己遇到慧誠后,便止住了殺意?


  謝清韻不解。


  帶著這種不解的情緒,謝清韻連晚膳都未傳便趕走了所有宮人徑自睡了。


  許是白日里發生的事情太多,這一晚謝清韻做了許多夢。


  夢都不開心,格外壓抑。


  一直睡至子時,原本安靜躺著的謝清韻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


  眼睛睜開,面容平靜,與往常無異。


  她下床走過去打開門,一氣呵成。


  門外值守的宮人們見狀忙跪地問安,只是謝清韻並不理他們。


  她光著腳,踏出屋門,晃晃悠悠朝殿外走去。


  幾個宮人面面相覷,決定派一個人遠遠跟著,其他人分頭去尋天盛和潤六。


  謝清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只是那噩夢壓得她痛苦不堪。


  便念起了先前發病時夢中聽見的經文。


  她跌跌撞撞循著記憶里的路線走,果然又聽見了熟悉的木魚聲。


  謝清韻推門進去,就見房間里母後點著一盞青燈,正打坐於古佛前。


  見她來,母后抬起頭招了招手,溫柔地笑:「韻兒。」


  聽見這一聲熟悉的呼喚,謝清韻鼻子一酸,疾步朝她撲去。


  「母后。」


  謝清韻含混不清叫了聲,頭蹭著母後下巴,張嘴,輕輕咬了一口。


  「母后可叫韻兒好想。」


  謝清韻呢喃著,她並不知道此刻的夢境之外,被她當成母后抱著的天僧臉上第一次露出窘迫神情。


  他本來在打坐。


  剛剛見謝清韻進來,不過是喚了聲「陛下」,她便快速朝自己撲過來。


  下巴還被咬了一口。


  天僧有些無奈。


  看得出來,這一次謝清韻並非發癔症,更像是……夢遊?

  天僧低頭打量起懷中酣睡的少女,適才還盤旋在她眉間的哀怨消散了,這會兒臉上寫滿夢境的香甜。


  嘆了口氣,天僧將謝清韻抱起,打算放至床榻。


  然而剛將人放下,還未來得及抽身,謝清韻的手突然用力,拽著天僧的衣袍向自己方向一帶。


  二人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甚至可以聽見少女平穩而和緩的呼吸聲。


  「陛下。」天僧試探著讓謝清韻放手。


  她卻將手中衣袍攥得更緊了,小聲哼唧著不情願。


  「喜歡。」謝清韻嘟嘟囔囔。


  「別走。」


  「想你。」


   謝清韻的白天:給朕滾回白馬寺去。


    謝清韻的夜晚:喜歡,想你,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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